第十章 家人

资州位于蜀省东南，地处蜀省最大的两大都市蓉城和渝城之间，更有沱江横贯其中，水陆交通均十分便利，只不过由于地处丘陵地区，更兼人口众多，仍然是以粮食生产为主的农业大县。

这便是陈功的家乡，这里虽然相对于沿海的许多地方来说，比较落后，却有着自己深厚的文化底蕴，这里是孔子之师苌弘的故乡，县里的数座国家级重点中学、省级重点中学，更是为国家输送了大量的人才。

陈功从车站下车，虽然每个学期放假都会回来一趟，可是每一次回来，都能够看到城中的一些变化。

明天就是周末了，算算时间，小妹也该要准备回家去看爷爷了吧。想到这里，陈功便准备去县第二中学找自己那个调皮的小妹。

二中是资州唯一一所国重中学，年年高考的升学率在整个蜀省都排得上号，这里也是陈功的母校，对于这里，陈功再熟悉不过了。

由于火车那不紧不慢的速度，陈功到达县二中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学校里面还在的，都是一些周末准备在城里好好玩两天，不打算回家的学生。不过陈功知道，自己的妹妹肯定是会回去陪爷爷的，之所以还没有离开，是因为她需要为爷爷的小铺子带回一些杂货。

想到家里爷爷和妹妹都要为了生计而奔波，自己却并没见有选择毕业后马上工作，心里的愧疚更深了几分，对金钱的渴望也更大了。只是昆阳集团，恐怕并不是自己现在能够去碰的。

学校门卫传达室的张大爷和陈功算是老熟人了，张大爷并不是学校外聘的那种门卫，他儿子女儿都在二中教书，算是教师家属，身体一向硬朗，做事也很让人放心，因此这么多年以来，张大爷就成了二中门口雷打不动的“铁卫”了。

只是陈功看到张大爷的时候，这位铁卫身上也显出几分老态了，看到张大爷，陈功更想起了在农村的爷爷，爷爷的身体只怕更差了吧。

“哎，这不是陈功吗？周末来接你小妹啊。小伙子越长越精神了，快进去吧，陈娟那小妮子刚才还在这里转了一圈，说是散步，其实谁不知道是在等你这个哥哥。”张大爷的声音还是那么响亮，直接引来了不少留校学弟的注意。

“那个人是谁啊？跟门神张很熟的样子。”

“哎哟，这你都不知道，陈功啊，咱们二中当年的传奇人物，我刚到二中上初中的时候就知道他了。啧啧，当年可是不得了，学霸级人物。”

“学霸，咱们学校不是现在就有一位吗？还是霸王花呢。”

“嘘，小声点，那是他妹妹。”

这时候“霸王花”陈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尖挺的小鼻子，那动作说不出的俏皮，直接把身前的王佳辉看得一呆。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我就想一个人走走，你老跟着我干什么？”陈娟不满地看着跟屁虫一般的王佳辉，嘴上虽然说得凶，可实际上却没真打算赶人走。

王佳辉涎着脸，陪笑道：“娟娟，我不是看你明天回去要搬很多东西吗，所以打算雇个车，送送你，我也顺便拜访一下爷爷他老人家啊。”

“哼，不用你操心，我哥今天肯定会回来的，明天有他在，这些东西搬起来也挺轻松的，到时候坐着客车就回去了。另外，不许叫我娟娟！”陈娟狠狠地瞪了王佳辉一眼，看得王佳辉脖子一缩。

当然王佳辉不会就这样放弃的，他继续跟上道：“陈功大哥可是我们二中的传奇人物，哪能让他干这样粗重的事呢，再说了，现在陈功大哥可是研究生了，咱们县二中虽然出去后考研读博士的不在少数，可是全国知名大学保送，还是硕博士连读的，这可是独一份啊。”

听到王佳辉提起自己哥哥的光荣事迹，陈娟脸上也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神色来。正当王佳辉看到美人神色松动，正准备再接再厉的时候，陈娟却大叫一声，欢快地向着校外方向奔去。

前一刻还淑女得紧的美人突然这么一叫，把王佳辉给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自己心目中的偶像级人物来了。

看着妹妹欢呼着奔了过来，不顾旁人的目光，一下子扑了过来，陈功很有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是相当配合地抱起小妹原地来了个七百二十度大轮环，直接让陈娟的欢叫变成了尖叫。

“谁这么大魅力，能让咱们学校的第一美女主动投怀送抱？啧啧，真大胆。”

“切，你连他都不认识，那是她哥。”

“霸王花的哥，那不是飞虎队？”

“…………”

陈功把陈娟放下之后，微笑着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王佳辉，笑着摸了摸陈娟的头，道：“小丫头长大了啊。”

“哥，你力气可真大。”陈娟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听到陈功的话，立即反驳道，“我早就已经是大人了。”

“陈功大哥好。还没吃饭吧，我请客，咱们出去吃。”王佳辉笑着跟了上来，他和陈功也是相当熟悉了。

陈功不等陈娟拒绝，很是干脆地点了点头，道：“好啊，我正好有些饿了。小妹应该也没吃吧，跟着一起。”

对于王佳辉，陈功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家境虽然不错，却没有半点纨绔子弟的恶习，品学兼优，只可惜遇到自己小妹这样的命中克星。

“哥，谁要他请客吃饭啦，我请你好了，就咱们兄妹俩去吃。”陈娟拉着陈功的手，不依道。

“人家又不是请你，你着什么急啊。去不去？不去我可去了。”陈功这明显是偏帮自己的举动，让王佳辉喜动颜色，赶紧屁颠屁颠地去安排了。

吃得很简单，就在校外的饭馆里炒了几个菜，不过陈功看得出王佳辉安排得很用心，环境谈不上优雅，却干净舒适，三个人这顿饭也吃得很开心。

陈娟还要回学校宿舍，而陈功原本是要自己住旅馆的，但是王佳辉也帮着他安排好了，陈功并没有拒绝，自己好好休息了，明天还要回老家看爷爷呢。

到了第二天早上，陈功去接到陈娟之后，并没有再接受王佳辉的好意坐他租的车回去，而是和陈娟坐上了一辆客车。

现在农村大部分都通上了公路，只是路况并不太好，但是只要能够通车，也算得上是交通便利了。

陈功的家所在的那个小村庄正好就在公路边上，兄妹俩大包小包地提着从车上下来，远远地就看到了爷爷苍老孤寂的身影。

每一次看到爷爷渐渐老去的身影，陈功就觉得有些鼻子发酸，这位可敬可爱的老人，需要付出多大的辛劳，才能够把自己和妹妹抚养成人啊。

“爷爷！”陈功向着老人飞奔而去，他现在只想自己能够跑得再快一些，让自己的爷爷能够少走两步。

爷爷虽然耳朵不太灵光，但是眼神还是挺好的，一把抓住陈功，有些干枯的双手不停地捏着陈功的胳膊。

明白爷爷意思的陈功笑着说道：“爷爷，不用再捏啦，我壮着呢，一顿能吃几碗饭，还能干掉几个馒头呢。”

虽然爷爷听不太清，可是爷孙俩就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陈功的话，爷爷全都明白，满意地点了点头，裂开嘴笑了。

这里陈娟也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免不了又是一顿撒娇。

陈功一手提起最大的那个旅行包，一手扶着爷爷，大声道：“爷爷，咱们回家吧。”

看了看两边的孙儿孙女，爷爷高兴地点了点头，同样大声地应和着：“走，回家。”

走在路上，不时有村里的人向他们打着招呼，村里的人对于爷爷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一个老人，不仅培养出了全村唯一的大学生，不，或许很快就有第二个，但这第二个依然是他带大的。

但是陈功却注意到，这些村民向着爷爷打招呼的时候，神色有着那么几分不自然，只不过现在又见到了爷爷，还有好多事要说要做，这些事以后再问问吧。

陈功的家就在离村口不远的机耕道边上，算是村里的主干道。房子是有着两个房间的小瓦房，大的一间既是爷爷的住处，也是一个小卖铺。爷爷平时就靠卖一些零食和生活小用品赚钱，当然，爷爷的主业并不是这个，单靠这个小卖铺可没办法供两个学生上学，虽然陈功上大学后基本上都没再向家里要过钱，反倒是每年都会带不少东西和钱回来，但是一家人的开支毕竟不小，特别是陈娟，女孩子再怎么节俭，许多花销都是必不可少的。

爷爷的本名叫陈忠文，年轻的时候跟着一个江湖术士在外面闯荡，年纪大了这后便回乡安居，是附近十里八村有名的阴阳先生。农村里不管是婚丧嫁娶都要看看日子，弄个仪式，图个吉利，靠着一点风水知识，陈阴阳的名声当年可是挺响亮的。

只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腿脚也不再灵便，耳朵也不好使了，再加上陈功如今可以自己赚钱了，孙女陈娟也很懂事，能帮着家里做不少的事情，所以陈忠文也就渐渐地不再去为别人看日子测风水了，这一两年只是守着家里的这个小卖铺，赚一点钱贴补家用。

陈娟自然主动地承担了做饭的事情，厨房是在房子旁边搭的一个小棚，而陈功则和爷爷坐在路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