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功将她放在那里,又问她能不能生活,她则说离开时从上元洞中带了珠宝,衣食无忧。陈功点了点头,便要离去,她却又喊住了陈功,说道:“小女年幼,虽然有一个名字,可是从今以后就是在人间生活了,真人能否给小女另外取一个名字?”
陈功看着那个睡着了的小女孩,想了一下,说道:“就让她姓贝吧,她因为身份不同,现在来到了人间,将来肯定会遇到许多的困难,希望她无论遇到什么事之后,都能够平平安安,内心一直玲珑秀丽,她的名字就叫安秀,贝安秀。”
当出这个名字之后,声音还没有落下,人已经在风中远去。
白狈之妻竹诗诗抱着手中的孩子,发现她的额头有着一道淡淡的印记,身上奇异的特征也在缓缓的消失,最终这成了一个正常的人类孩童。
她伸手摸了摸女儿额头的封印,叹道:“儿啊,你的名字是司雨龙神所起,你的命运注定要与他相连。”
太阳的余晖照在那个小女孩的脸上,满堂殷红如血。
陈功回到卧虎城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天时间,他不知道昨天卧虚城的总兵派人寻找过他,毕竟这里不是他的神域,也无人知道他的神名,感应和听风术都不会让他知道这些。
卧虎城是中元国都君安城的卫城,极为重视城防,所以只有两个城门,其中一个方向就是对着都城君安城的方向,另外一个则是相反的方向,正是陈功第一次入城时走的那一个。
陈功再一次从城外进来之时,这城门前的守卫还是那几个。当时总兵王士奇让那文士去寻找陈功的时候,曾经派人来问过他们有没有看到陈功离去,他们当时都说没有。但是现在居然看到陈功又从外面回来,不禁上下打量着,心中暗想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毕竟一般人可不会从另外一个城门出去,然后绕城一周又从这边进城。
不过昨天那文士只是来问了一下,并没有说过任何要抓陈功的话,所以他们也没有做什么,只是看着陈功,这时的陈功在他们的眼中已经有了几分高深莫测了。
“道长,今夜可有雨?”那守卫的头目问道。
“有,暴雨。”陈功很是干脆的回答道。
那些守卫齐齐的抬头看天,只见天空之中红霞满天,根本就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不过这一次并没有人大笑,只是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他,一个个心中迟疑不定。
陈功走到城门口,看着他们,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白布幡,说道:“求雨祈福,捉鬼拿妖。”
说完之后,没有一个人说话,陈功又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声,然后向着城里走去。
那个问话的守卫头目立即叫人去向总兵府报告,只是那卫士回来之时天已经要黑了,而且总兵与那个文士都在一大早就去了都城君安城。
这时天空暗了下来,突然一声雷鸣,顷刻之间大雨倾盆。
陈功进了城中之后,便站定了下来,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他发现这座城中居然有土地,却没有城隍,同时又有一些不知名的神庙,但是好些神庙都非常的小,里面的神祗神力极弱。除此之外,还有一座小小的龙王庙,看里面狰狞的龙王像,大概是离城不远的那条小河之中的龙王河神,虽然有香火,也有庙祝在收香火钱,可是庙宇并没有神光。
陈功来到了那座小龙王庙外面摆起了摊来。一个多月后,他的名字便已经传遍了整个卧虎城,谁都知道城东的龙王庙前有一个能测算节气时令的道士。
人们纷纷猜测着陈功到底是什么来头,又将他与那龙王庙联系在一起,不少人说他是龙王显灵,要不然哪能这么准确的说出晴雨时令呢。
这一天,突然有一个文士来到了陈功的摊前,文士向着陈功施了一礼,道:“真人真乃是高人也,短短一个月时间便已经名满卧虎,声传君安了。当日真人自西而来,文某不识真人,还望恕罪。”
陈功只是看着,面上没有笑容,因为他是神像之身,只是微笑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那文士又自我介绍着,说自己叫文俊卿,是总兵王士奇身边的幕僚,说总兵喜欢结交奇人异士,想请陈功过去总兵府坐一坐。
陈功并没有拒绝,随着那文俊卿去了总兵府。
这一个多月以来,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他在这座城里了淡淡的信仰,那信仰就像是山中的淡雾一样。
进了总兵府之后,陈功这才知道,总兵找他并不是简单的结交。
现在中元国内神祗极多,每一座城中都有一个神祗,而那些镇守一方的将军也有许多本身就是神祗,还有许多是道门弟子或者山中妖怪化为人形在人间行走。
这座卧虎城中曾经在多年前出现过一场斗法,最终却没有一个有实力的神祗留下,所以现在都是一些神力低下的小神在,而且最主要的原因是有总兵王士奇在,一般的神祗根本就无法在城中传播信仰,根本就无法建起神庙。
而陈功是第一个进入了卧虎城中却没有被他察觉的神祗。
卧虎城的总兵府中只有总兵坐在一张大椅后面,而那个文俊卿在陈功进来之后便退了出去。
相对于总兵王士奇在这府里都穿着一身戎装来,陈功一身的普通衣袍并没有显得怯弱半分,一个是山间猛虎,一个是云端飞鹤。
王士奇坐在宝玉雕成的黄金嵌边的椅子上,双脚放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一把长剑正在用一块蚕丝帕轻轻的擦拭着。
“不知道真人在哪座宝山修行?”王士奇开口问道。
陈功身穿白布衣袍,手中还拿着白幡,说道:“有生灵的地方就是我的修行之处。”
王士奇抬眼看了看陈功,说道:“原来不是修真之士,而是一个神祗。”
说完,他又继续问道:“是人还是妖怪?”
陈功眼中一片混浊水云,看着王士奇,说道:“既是神祗,那又何必分人与妖。”
王士奇大笑着,锵的一声还剑入鞘,大声道:“哈哈哈哈,说得好,既是神祗,又何分人与妖。”
他还剑入鞘之后,大步走到陈功面前,一身古铜色的铠甲穿在身上,让王士奇看上去比起陈功要高大许多,他走动之间,隐隐有一种大权在手的上位者之威。
陈功本是神像之身,比一般人要高大得多,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体也在发生着变化,已经在朝他以前的身形变化着,缩减了许多,相对于一身铠甲的王士奇来说显得单薄了一些。
“那么,你来我卧虎城是纳满城信仰于一身的吗?”王士奇突然咄咄逼人的说道。
陈功从来没有遇到过有人这样直接的问出这么一句话,虽然这只是简单直接的一句问话,但是陈功却发现自己回答不出来。
他的嘴上并没有回答,心中却在想,自己是为了信仰而来吗,如果不是的话,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哈哈哈哈。”王士奇大笑着说道,“这句话我问过许多的神祗,你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陈功说道:“将军请讲。”
王士奇缓缓后退,眼中闪过讥诮,说道:“他们可以分成三种,其中一种是直言回答是为了信仰而来,另一种是说为了卧虎城全城人不受乱神奴役而来。还有一种则是和你一样,无法回答。前两种我将之称为虚假之神,那第三种你觉得是什么神呢?”
陈功回答道:“第三种比之前两种尚且不如,做为神祗,为信仰却不敢直言,做为神祗,让众生不为乱神奴役本是职责,却又不敢开口,所以比起前两种来,第三种更是不堪。”
王士奇又回头看着陈功,眼中光芒如剑,他盯着陈功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大笑,极为不屑的挥手示意陈功离去。
在陈功出去一会儿之后,文俊卿进来问道:“将军,觉得他怎么样?”
王士奇则是说道:“第三种可能是随大流行于世,无抱负无思想的神祗,懦弱而胆小,无担当,但也有可能是真神,律己慎言,以重定天地神道秩序为任,你觉得他是哪一种?”
“不知道。”文俊卿说道。
王士奇重新坐回那玉座之上,缓缓道:“我以势压之,他无惊慌之色,我讥诮之,他不怒;我问他来这是否为了信仰,他虽不答,却有深思之色。无惧、无畏,又有所思,这是一个还在寻找自己方向的神祗。”
“那他的实力如何?”文俊卿问道。
“就我看来,这天地间,没有一个神祗有资格重定天庭秩序,所以实力的高低并不重要。”王士奇说道。
陈功又回到了龙王庙前为人算风雨,偶尔还有人来祈福,甚至有来为儿孙起名的。
这天他回到租住处的房子里,这房子是一处偏僻的独立小院,院中有一棵大槐树,夜色正浓,陈功站在那棵大槐树下,抬头看着树叶,那树叶上有虫子,树上有鸟窝,树干上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小孩子刻上去的许多名字,有男有女,有些还很幼稚,有些看上去却要正经得多,从这些字体可以看出这树上刻了字的人处于不同的年纪。
如果这是一棵普通的树的话那也罢了,可是这棵树分明是一棵开了灵的树。
“你一直站在这里,应该看到了许多事情吧?”陈功突然开口向老槐树问道。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这是陈功第三次与老槐树说话了。
就在陈功以为老槐树仍然不会回答的时候,老槐树开口了,他的声音从树叶间伴随着沙沙声洒了下来。
“我之所以不回答,是因为我只是一个小树妖,哪里有资格与您这样的天神说话。”老槐树说道。
“我哪里是什么天神,我只是一个力量大一些的普通人而已。”陈功说道。
“我虽然不知道您的法力有多高,但是您的身上有着天神的气息,这个我是不会认错的。”老槐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