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1章 意念世界

陈功能够将这么多人镇住，就算是这其中有林近相助，也足以震惊世人了，更何况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林近与陈功的关系。

事情会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谁都没有想到，另外五座大殿之中的主人也没有想到。紫薇宫中的妖族太子能够通过已经初步祭炼的紫薇宫，感受到凌霄宝殿之中传导过来的道意，意念之间，如双目凝视，只觉得那是一团沸水，内里不断的翻涌，却没有一丝溢出，仔细看去，还能够看到一道道的不同韵色。

妖族太子当初追随太乙源始大帝，虽然修为并不算高，可是见识毕竟广博，心中很自然的想到了圆融二字，不同的东西融合到了一起，这便是圆融。但是从那其中不同的韵色来看，显然还没能够彻底完全的融合。

“想不到他已经到了这般的境界了，难怪能够让他们没有还手之力。现在我座下无人是他的对手，就算是发下招妖令去，这虚仙界之中只怕也没有一个妖能够在凌霄宝殿之中战胜他了。强行派人攻打凌霄宝殿，不过是徒惹人笑而已。不过如果我亲自出手，应该可以战而胜之，只是那神霄玉清府中的长生道君和青华宫中的救苦世尊只怕不会坐视不管。”太子心中暗想道。

他想到这里，一时之间再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心中暗暗生恨，觉得当初就应该早一点将陈功除去，结果留下这个祸患，让他有了这样的本事。他相信，其他的几个人也一定有着同样的想法。

就在他心中想着要不要出手的时候，青华宫上却有金光冲霄而起，金光之中隐隐可以看到一个丈八金身的和尚若隐若现，看不真切，金光之中的和尚也不够凝实，但是却有一种直冲心灵的大情怀。

太子心中冷笑，突然朝虚空之中讽刺说道：“这是慈悲呢，还是普渡众生呢？”

青华宫上空的金光之中的金身竟然也开口了，他说道：“这既是慈悲为怀，也是普渡众生。”

这声音乍一听上去就有一种冷落疏远之意，可是略一回味，却又会感觉到那声音之中有着一种视众生如一的真正大情怀，也只有这样的情怀，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也才能够在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不让人觉得虚伪与做作。

太子自然也感觉到了那声音之中的情怀，但是他对此颇为不屑，在他的心中，这世间并不会真的有这种人。就算是真的有，像救苦世尊这样也是因为修炼的需要才这样，并不是一出生就是这样。所以他心中对于这种人很是不屑，他心中坚定的认为，无论是妖还是人又或者是巫，都是有着各种不同性情的，而这个西方佛家的修行方式则是将一个生灵最起码的性情都给抹杀了。

“世尊言行不似慈悲，也不见普渡，更不见对众生的均一，不知这又是为什么？”太子如同责问一般的说道。

这是一种最直接的论道，同时，对于他们这种层次的修行之人来说，论道便是斗法，斗法也是论道。

那边安坐于凌霄宝殿之中的陈功，在青华宫上现出金光金身的时候便立即感应到了，他与妖族太子感受到的一样，然而又有不同，因为那青华宫上的金身似乎在念唱着无声的经文，就算是陈功也听不到，可是悟真在凌霄宝殿之中，他能够通过悟真体内的变化而感受到那种如指引唤醒一般的声音。

“他唤醒的应该是悟真体内的东西。”陈功心中暗想，如果唤醒了，陈功可以肯定悟真必定会醒来，而且会有巨大的变化，这个改变会冲破陈功现在镇压诸人的平衡状态。

悟真思想之中的一种冲击意识越来越强烈，仿佛他的思想之中蕴藏着火山一样的种子，只等时机到来，便会发芽生根，直至爆发。

他的心中蕴藏着一个圆融而强大的道果。陈功的心中突然想到了这个，并且有了主意。

悟真的心中是一个凡俗世界，世界并不大，这世界之中的人们都被一座妖异的石像奴役着，人们日夜操劳干活，都只是为了得到更多的祭品来祭祀那座妖异的石像。

而悟真自己的存在则是摧毁这座石像，要摧毁这座石像就得先让这个世界的人们不再信奉石像，不再祭祀。而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和尚，没有法术，没有神通，就算是他拿着铁锤去砸石像，这石像也会因为吸收了众人的信仰愿力而变得坚硬无比。

这是在石像镇住了悟真之后，他在自己的心中衍生出来的一个虚幻世界，然而虽然是虚幻不存在的一个世界，却是悟真此时的心境，如果是在这个世界之中他将这座石像摧毁了，那也就摆脱了陈功的镇压，他的境界定然会大大提升，说不定就此晋入小圆融的层次。

一直以来，悟真都是回到他所居住的小寺庙之中诵读经文，然后又去为人们讲经，虽然大多数人并不理会于他，但是他却孜孜不倦的讲着，这是他心境的写照。而有时候还会有人殴打他，也会有人送些饭食给他。

这个世界虽然并不大，却有着各种人性，或恶或丑，或善或美，有麻木，有犹豫，有些纯真有些贪婪，这是悟真对于现实世界的印象，所以就形成了这个心境的世界。

当青华宫上的金身出现之时，陈功明显的感觉到了悟真身上气息浓重了许多，为这个世界之中的人讲经之时，已经有气象生出，往往总是会引得不少人驻足停留听他讲经，在他手持木鱼围着石像念着不知名的经文时，陈功居然会感觉到疼痛，仿佛他不是在敲木鱼，而是敲在了他的心口。

悟真的改变直接体现在了石像上，再真实不过了。

悟真敲着木鱼，围着石像走动着，每走一步，每一次的敲动着木鱼都有一种无形的冲击力，就像是有重锤击在石像上一样。

突然，石像开口说了：“一个人，无论怎么样，总归是要独自的活着，才能够感受到生命的魅力，不是吗？”

石像的声音很生硬，生硬之中又有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异，石像开口，自然是陈功在说话。

悟真微微的顿了顿，嘴里念动的经文也断了下来，但是他敲着木鱼的手却是在顿了一下之后又继续敲动起来，脚步也继续围着石像而走，他的嘴里开口说道：“一个人，不能只想着独自活着，要不然他会错失世间许多真善美和假恶丑。”

石像顿了顿，说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不可能感觉不到你的身体内有着另一种思想火花，你不想承认，还是在害怕？”

悟真又停顿了一会儿，抬头直视着石像的双眼，天空之中突然乌云密布，乌云只一会儿便弥散于天地之间，这个世界中的人们都消失了，只有一道道自乌云之中划落的白色电光，和那狂风暴雨。

电光闪耀之下，只见一个布衣和尚手持木鱼站在一尊巨大的石像面前，抬头看着，风雨雷电之中，能够清晰的听到敲木鱼的声音在山岗上传递开来。

这个世界是悟真的心中世界，一切都是随他的心念而起，风雨雷电这样的天象也不例外。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承认又怎么样，不承认又怎么样？”悟真的身形并不壮实，在石像面前更不高大，大雨将他的灰衣布袍淋湿，雨水顺着他的光头流下衣领之中，此时他抬头问着石像，声音不大，但是无论是声音还是身体都如挺立的标枪一样。

“你们总是爱说这样的话来显示自己的高深吗？我知道，你的内心深处一定非常矛盾。”石像说道。

悟真抬起头平视，侧身，又开始围着石像转动着，一边敲着木鱼。

转了一圈之后，他说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人，一个总是会在我梦中出现的人。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我知道他的存在。直到我被师父带到了碧渡寺中修行，这个人就再也没有在我的梦中出现过了。但是我依然感觉到了他的存在，而且处处影响着我，我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我自己充分思索之后的选择，每一样法术，每一段经文者是我自己努力理解修炼出来的，可是……”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着石像，手中敲着木鱼的手也突然停了下来，他直视着石像的双眼，仿佛能够看到陈功的双眼，他说道：“但是我每一次进步，都发现我是被身体内的那个人引导着在前进，每一次的进步，每一次的选择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你能够想象得到吗？”

石像沉默，这是陈功在沉默。

悟真没有得到陈功的回答，他闭上眼睛，缓缓说道：“你是不会理解这种感觉的，你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进步，每一次悲伤与快乐，至少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你会有悔恨，会有牵挂，会有仇怨，会有想保护的人，而我的一切都像这风，像这世间的云，像那流水与大山，都无法自主，的怪，你说我身体内还有着一个思想火花，那请你回答，我知道又能够如何，承认又会怎么样？”

石像沉默着，悟真敲着木鱼围着石像转动着，随着木鱼声响起，他嘴里还念起了经文，陈功只觉得他的木鱼声透着一股无奈与挣扎，又有着一种孤寂和就此随波逐流的安详。

矛盾，这是陈功人悟真敲的木鱼声中感受到的。

每一个修行之人都是孤寂的，每一个修行之人都必定是敏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