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暖看起来熟门熟路,沿着拐角里造型繁复的楼梯,径直就上了一楼。
楼梯口向右一拐,路过两个门口,直接打开右手边第三扇关着的门。
房间不大,装饰却很清雅。
只是这张床宽只约一米四,两个成年人睡在一起,虽然大小完全没问题,可翻身之时,难免会碰到对方。
邵暖将大背包扔地上,“咣当”一下把自己整个人扔床上,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被单上清新的阳光.气息扑入鼻息,她深呼吸几口,这段时间积攒的疲惫一涌而上,四肢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半响,她翻了身,将双手搁在脑袋后面当枕头,声音慵懒,道:“老言,你睡沙发我睡床,怎么样?”
盛嘉言此刻正坐在窗边狭窄的二人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当他的美男子。
闻言他一挑眉,“啧”了一声,摇摇头:“真爱粉同学,你就用沙发招待你的男神吗?”
邵暖懒洋洋地反击:“盛嘉言男神,你就这么没有绅士风度,完全不知道照顾一下你的衣食父母——粉丝吗?”
“买盗版的粉丝……我觉得你不需要我照顾。”
邵暖此刻大概太累,讲话完全失去了平时的锐利,她又翻了个身,毫无形象地把头埋进松软的枕头里,侧过脸,朝盛嘉言眨眼:“男神,如果你跟我在床上挤一挤,我也不介意被吃点豆腐的。”
“可我介意。”
“哎呀,大家都这么熟了,你的裸.体我都看过了,我不会嫌弃你的。”
盛嘉言额头的青筋暴跳,两条长腿紧紧并拢在一起,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样,绷着脸,道:“我嫌弃你。”
邵暖也不恼,“咯咯咯咯”一个人笑了好半天,这才用胳膊撑着坐起来,半躺半靠地在床上,懒洋洋地投降:“好了,不逗你了……”
“我们先休息会儿,吃点东西。我得去化妆,晚上还要一起给法比安庆生,估计要通宵。老言你得保护嗓子,不能喝酒。回头我要是喝醉了,麻烦你给我抬回来,扔沙发上就行。床归你,你自便,太吵的话塞耳塞。”
盛嘉言弹了弹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满意地微微点头,这还差不多。
**
这个小镇风景宜人,湖光山色美不胜收,清风拂面,甚是惬意。
盛嘉言坐在湖边吃一条烤得焦香的鳟鱼,喝一杯冰柠檬水,感觉闭塞的任督二脉顿时被冰水打通,灵感如被高手传功时瞬间流遍四肢五骸,满满的都要溢了出来。
他顾不得修长手指上沾满了油,抻出一张古典印花的餐巾纸,跟邵暖借了支口红,立刻将脑中的旋律一一记下,轻轻哼了几声。
邵暖在一旁很尽职地没去打扰,吃完后特意回趟房间,给他拿来纸和笔,留下自己的手机,轻轻告知:“我去休息会儿,然后梳洗化妆,你吃什么喝什么随便点,今天都记法比安账上,有事去房间找我。”
盛嘉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随便挥挥手,跟赶苍蝇一样将她赶走。
邵暖反而挺开心,吹着《涅槃》的旋律,脚步轻快地走了。
等盛嘉言从灵感大爆发中抽离出来时,一时间十分茫然,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眼前湖水波光粼粼,艳丽的晚霞晕染透半边靛蓝的天,旁边的深色木质栈道两侧布满五颜六色的气球,各种色彩交织渲染,仿佛置身于浪漫电影世界。
“咚!咚!咚!”
节奏劲爆的音乐声突起,敲醒了盛嘉言的电影梦,他蹙眉转头,只见餐厅里已经搭建起一个圆形的舞台。
舞台中心是金光闪闪的麦克风,两侧电子键盘,吉他,架子鼓等乐器一应俱全。
头顶还有一盏五彩的追光灯,气氛很是浓郁。
盛嘉言拍拍坐得酸麻的腿,想起身先回房间把谱子收起来。
刚站起来,一声轻快的“嗨”突入耳中,半明半暗的灯光下,一头亮紫色的短发格外耀眼。
盛嘉言在这里除了邵暖不认识别的姑娘,便没打算搭理她,抬脚就要走人。
刚挪动一下右脚,来人居然伸开双臂,像朵绽开的紫色喇叭花一样,不依不饶地拦下了他。
声音里含着笑:“男神,干嘛躲啊?是不是我靓得闪瞎你的眼啦?”
这把熟悉的清亮声音,比一般人快了半倍多的语速……
盛嘉言眯着眼,低头细细端详。
邵暖的短发染成耀眼的紫色,喷上带着珠光的发胶,额前刘海全部往上梳成一飞冲天式,露出底下一张化着大烟熏的精致面庞。
上半身着一件深紫色短袖t恤,银色亮片闪着森冷的光。
白皙莹润的手臂上,从手肘往上贴着一次性的纹身花纹。
她轻抬下巴,做出一副睥睨无双的表情,居然还有点冷艳。
盛嘉言顿了顿,眼皮一抬,道:“你弄这么个非主流杀马特造型,是要干嘛?”
邵暖白皙的手指一指舞台:“一会儿上台表演,老言你要不要掺一脚?”
盛嘉言摆摆手,一脸的淡然和傲娇:“我出场费很贵的,你承担不起。”
“为了音乐和正义,老言你不要羞涩嘛!”
这都什么跟什么……
盛嘉言唇角一弯:“我挺羞涩的,先回房间了,一会儿出来看你表演。”
**
邵暖这个叫法比安的朋友,看起来是个富二代,一个小小生日宴,都弄得这么豪华。
盛嘉言再次出来的时候,已是灯光比星光还亮,客人的喧嚣声盖过了音乐声。
他信步走到湖边,一眼就瞧见一头紫发的杀马特少女——邵暖,正在跟人拼酒。
桌子上摆了两排冒着蓝色火焰的b52,邵暖跟另一个金发女生一人一排,互不示弱地一杯接一杯干。
周围一群造型奇奇怪怪地男男女女,在一旁鼓掌起哄加油,热闹得把房顶都要掀下来。
盛嘉言低头瞧一眼自己中规中矩的淡蓝色休闲衬衣和牛仔裤,顿觉自己跟这一群人隔了一个世纪的鸿沟。
他默默寻了个角落,边品尝着侍者端来的小点心,边留神看着邵暖,打算信守承诺,在她醉倒之前把她扛回去。
毕竟,明天的回程路还要靠她。
可邵暖看起来,离醉还差得很远。
六杯b52下肚,她眼神看起来反而更加清亮,摩拳擦掌地想开始下一轮,却被身边一个棕褐色长卷发的姑娘拦了下来。
邵暖目光逡巡了一圈,发现男神盛嘉言,便小跑着过来,一屁股坐他身边。
“你酒量不错嘛!”
“也就一般,不过肯定比安琪强。哦,安琪就是那个跟我拼酒的金发姑娘,也是我高中同学,以前上学时就总揪着我不放。”
“嫉妒你?”盛嘉言问。
邵暖脸颊红扑扑,傲娇地一抬下巴:“当然!”
盛嘉言抿了一口柠檬水,凉凉地出言嘲讽:“嫉妒你什么?人家身材比你好,胸比你大,脸比你美……”
邵暖正往左手虎口抹细盐,听到老言的嘲讽后,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她伸出舌尖沿着白皙的虎口轻舔一圈,随即一口干掉杯中的龙舌兰,咬一片柠檬在嘴里,酸得眉心一蹙,干脆利落地起身,自信地打了个响指:“男神,麻烦您睁大眼睛,瞧瞧为什么安琪会嫉妒我!”
邵暖苗条的身影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转眼间就到了舞台边上。
她一把拿下麦架上的麦克风,调了调音,朗声道:“时间到了!亲爱的们,上台吧!”
几个大男孩“嗷嗷”叫着跳上舞台,很快各就各位,各自潇洒帅气地调试着自己的乐器。
邵暖一甩头,帅气地两步跳到架子鼓前,站定,拿起鼓垂挽了一个花,随即一阵节奏感极强的鼓声流泻而出。
最后一个音落下,仿佛信号一般,几种乐器开始合奏“祝你生日快乐”。
全场客人们一齐拍手合唱,德语版本结束后英文版迅速跟上,节奏一次比一次快,动感一次比一次强。
盛嘉言感觉,自己已经沸腾了一晚的血脉又开始跟着点燃,蠢蠢欲动地张了张嘴,却逞强般地又死死闭上。
在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紧握杯子的手都跟着音乐节奏抖动起来时,激昂的音乐声嘎然而止。
盛嘉言终于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的心跳正缓缓平复,在所有人屏息凝神时,清亮温柔的中文女声响起: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亲爱的法必安,祝你生日快乐……”
最后一个音轻轻拉长,柔柔地绕进每个人心间,略略沙哑,却充满质感。
盛嘉言有点惊讶:这嗓音与她平常的很不一样嘛。
祝福歌曲进行时,侍者推着半人高的蛋糕缓缓进来,法比安在大家的欢呼声中切蛋糕分给客人,盛嘉言也拿了一小份慢慢品尝。
蛋糕环节结束,派对正式开始!
这群人相当会自娱自乐,年轻人自己组成乐队,一首接一首地演奏全场人都耳熟能详的德语歌——当然,盛嘉言一个词都不懂。
不过,音乐旋律实在太棒,完全不影响他跟着欣赏。
其中以hiphop居多,人人都在大家的起哄声中,走上舞台拿起话筒rap了那么一段,边唱边舞,看在盛嘉言这个专业人士眼里,居然也像模像样。
“derliebe……”
尤其是邵暖,击打架子鼓时,气势全开,每一下都仿佛用生命在演奏。
身体跟着节奏扭动,摇摆,整个人闪闪发光,潇洒中带着冷艳,在追光灯下耀眼得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盛嘉言深深地怀疑,她正借机把心中所有的郁闷通通发泄出来。
瞧这架势,她是积攒了多少负能量啊!
盛嘉言勾勾唇角,索性拿起桌上一八银光闪闪的叉子,跟着鲜明的节奏敲击酒。越敲心里越痒,上次开演唱会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久没有如此彻底地狂欢了。
一首歌告一段落,邵暖拿起话筒,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德语。
顿时,全场目光都集中在盛嘉言身上,口哨声、鼓掌声连成一片。
盛嘉言似笑非笑地瞥向邵暖,摊摊手:“我说过了,我出场费很贵的……”
邵暖抛来一个飞吻,用中文跟他贫:“男神,不要压抑自己的天性嘛!我都看到按捺不住的躁动手指了,来一曲吧!放心,我没暴露你身份。你就跟我们一样,是个小小的音乐爱好者。”
盛嘉言满头黑线,无可奈何地起身,大踏步地上台:“什么歌?我用哪个乐器?”
邵暖拍拍手,招呼大家放下乐器,眨眨眼,道:“男神,我充分相信您一个人就能hold住全场,乐器您随便选,我们洗耳恭听。”
盛嘉言自然不可能怯场,他随意划过每一种乐器,试了试音。
然后将每一个都拿在手中,单独来了好几段solo,全场轰动。
演奏状态的盛嘉言,永远让人无法挪开视线,生怕错过他的一举一动。
即使只是聆听就足够的音乐,却因为他个人魅力实在太强,非得盯着他直到眼睛疼,才舍得闭上眨一眨,缓解一下酸涩。
solo过后,盛嘉言直接用手中还没放下的电子键盘,完全复制刚才印象最深的一首歌,副歌阶段无尽重复。
他举手投足挥洒自如,舞台魅力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所有人跟着群魔乱舞,一起以各种妖娆酷帅的姿势扭动身体,高声合唱:
“vonderliebe”
“vonderliebe”
“vonderliebe”
……
这一段让人挪不开眼睛的表演下来,法比安冲过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哥们太帅了!”
演奏之后,盛嘉言依旧坐角落休息,可这次,再也不像之前那样轻松安宁。
一个接一个的漂亮姑娘过来,给他放电,要跟他喝酒。
直接点儿的打听他有没有男朋友。
甚至有人不介意只今晚跟他一夜风流。
邵暖瞥见男神这抢手的行情,架子鼓也不敲了,举起话筒高声宣誓主权,眼睛亮得像夜空的中最亮的那颗星:
“他是我的!”
“你们不许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