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暖自然明白,盛妈妈特意坐这么长时间的车过来一趟,目的当然不是购物,而是迫不及待想见见自己儿子交的女朋友。
这种带有目的性的考察,其实让邵暖很不习惯。
毕竟,她以前交过的男朋友,都是毫不干涉子女感情生活的外国人。
一般来讲,德国人也关心子女的男女朋友,也会在自己心里有秆称,掂量着她或他,是不是适合自己的儿子或女儿。
可关心归关心,彼此之间却有默契,父母绝口不提自己的任何意见,任其自然发展。
以前,邵暖也见过前男友父母。
不过这种见面,也就是碰巧遇见打个招呼,聊几句无关痛痒的官方寒暄,一起喝杯咖啡吃个便饭,完全没有深交。
邵暖也是头一次见纯正中国男友的妈妈,并不是很清楚应该怎么表现。
她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夜,也上网搜了搜,结果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
于是,邵暖便决定索性做自己,有问必答,直来直去,坦坦然然将自己摊开来给盛妈妈看。
谁知,这反而合了盛妈妈的性情,两人越聊越投机,很快就像多年不见的朋友一般,一起吃顿悠悠闲闲的早饭,都聊到近中午才散场。
邵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坦诚地回答所有问题。
不过,盛嘉言妈妈问问题也很有分寸,说话语气又总是那么温温柔柔不疾不徐的,让邵暖很乐意回答她的问题。
盛妈妈很快就清晰地了解到了邵暖的家庭背景和教育背景,俩人又转而聊到盛嘉言小时候的成长故事。
“嘉言从小就长得好看,幼儿园开始就有很多小姑娘喜欢他,上小学以后就开始有人递情书。他以前很烦这些,成天板着个脸,希望小姑娘们退避三舍,可越这样小姑娘反而越觉得他酷,更是趋之若鹜。现在我们家啊,还有好几箱他以前收到的情书。”
邵暖嘻嘻笑了好一会儿,说:“那有机会我得看看那些情书。德国这边的小学生中学生,可没有国内那么唯美。”
“那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学音乐的呀?”邵暖问。
“他从小就感兴趣。别人家男孩子都是出去踢个足球打个篮球,他倒好,成天呆家里捣鼓各种乐器,就是不出去。再加上他五官比较随我,所以小时候,很多叔叔阿姨都说他是个小姑娘。他气急了,还做了首曲子,就叫《我不是小姑娘》,节奏那叫一个激烈,弹起来简直是魔音灌耳。每当有人调侃他,他就大声弹这个曲子,扰得人不能交谈,直到人家闭嘴为止。”
邵暖笑得肚子都痛了,原来男神从小就是个闷骚,沉默就是反抗。
最后,在沉默中用音乐爆发,让所有人刮目相看,再也不敢惹他。
这个话题邵暖很感兴趣,俩人边逛街边聊,她也顺便贡献了自己小时候的趣事逗盛妈妈一笑。
“我小时候也学弹钢琴。不过我更喜欢滑雪网球等室外活动,我妈为了培养我淑女气质,天天监督我学钢琴。”
“可她每天都很忙,没有时间陪着我练琴。于是,她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在家练,把琴声录下来给她听。她有一个老式的可录音的walkman,每天让我录满ab两面,她回家后检查。”
盛嘉言妈妈说:“你妈妈可真是用心良苦,这检查方法也巧妙。”
邵暖笑:“是啊,现在知道我妈不容易。可我小时候不懂事,鬼主意也多。找朋友又弄来一个,钢琴练习曲只弹一遍,录下来后,用一个反复循环播放,同时用另一个再复录,直到录满ab面为止。”
盛嘉言妈妈被邵暖这小机灵,逗得都忘了掩唇,笑得十分开怀:“可惜我两个儿子都太乖了。嘉言也就是进娱乐圈时跟我们大吵一架,这种小时候的趣事,还真是少得可怜。”
邵暖等她笑完了,再补充:“那会儿我特迷日本的一个动画片,叫《网球王子》,录音机自己在卧室录着,我在客厅小声看电视。其实也没过多久,我妈就发现了我这个小伎俩。”
盛嘉言妈妈惊讶:“怎么发现的?”
邵暖笑着答:“我妈很睿智,也挺了解我。她有次回家后摸到电视,那会儿我家还是那种老式电视,不是液晶屏的。她一摸是热的,自然知道我其实看电视了。”
盛嘉言妈妈笑着摇头,眼前顿时浮现出一个伶俐的小姑娘形象。
唉,自己儿子就是太闷了,还是女儿好,女儿贴心,就是斗智斗勇也开心啊。
邵暖继续说:“故事还没完。我那会儿鬼主意真的太多了,想想都不好意思。我妈上有政策,我下有对策。后来我再看完电视,估摸着她快要回家了,就拿毛巾包好多冰块给电视降温,一不小心把电视机擦太干净。为了不露馅儿,我只能每天把整个房间打扫得纤尘不染,我妈夸了我好一段时间贴心。”
盛嘉言妈妈这回更是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什么样的父母,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这么生机勃勃活力十足的小姑娘啊。
她说:“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你父母。”
邵暖笑答:“一定。我妈最喜欢您这种气质超群的淑女,从来都是把我朝这个方向培养的,可惜我自己长歪了。”
盛嘉言妈妈轻拍她的手:“我反而喜欢你这种开朗大方的……”
两人相视一笑,邵暖放下一颗心。
就知道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嘛!
盛嘉言妈妈,get!
男神,赶快来跪舔我吧!
**
俩人说说笑笑,悠闲地在汉堡最热闹的街区聊天购物。
累了就找咖啡厅休息下,饿了就找个风景好的餐厅,对着外面的蓝天白云、碧水白鸽吃一顿舒心的饭。
邵暖觉得,平常跟朋友逛街也就是这么个流程嘛!
除了注意帮盛妈妈拿购物袋,随时注意下她的需求和偏好,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很轻松很惬意,跟与朋友相处没什么两样。
俩人聊得投机,盛嘉言妈妈又买了不少东西,不知不觉就逛到挺晚。
吃完晚饭后,从餐厅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璀璨的灯光迷离晃人眼。
邵暖和盛嘉言妈妈拎着大袋小袋,沿着依旧热闹的步行街散步前行。
周六傍晚,又赶上好天气,阳光余温还在,清爽的晚风习习。
街上行人很多,几乎都是跟朋友一起出来,喝个咖啡逛个街,交流下彼此的近况。
这条步行街上新旧建筑物更迭交替,让人仿佛同时置身于两个不同时空下,在汉堡颇负盛名。
邵暖和盛嘉言妈妈走着聊着,时不时躲避迎面而来,或者从身旁超越过她们的行人。
两人正聊得热闹,突然,身后一阵突兀的喧哗声传来,紧接着是人群的咒骂声:
“scheisse!”
“siehier?”
“hier!”
“vorsicht!”
邵暖未及转身,刺耳的发动机“突突”声从后面传来,她下意识地拉起身边盛嘉言妈妈,朝路边躲去。
这明明是步行街区,怎么会有汽车声音?
发动机声音转瞬就到眼前,拥挤的人群四处逃散,尖叫声此起彼伏。
邵暖和盛嘉言妈妈两人大包小包,行动不及别人迅速,几秒之内,就落在了人群后面。
慌乱中,邵暖循声望去,一辆灰不溜秋的深蓝色皮卡,没开车灯,横冲直撞地朝人群驶来,速度只增不减。
这是怎么回事?
刹车坏了?
来不及思考,皮卡车几乎近在咫尺。
更糟糕的是,两人就在它的行驶路线上!
千钧一发之间,邵暖当机立断转身,手里大包小包瞬间撇下,沿着皮卡车行驶方向的侧面,用力朝人群推了一把盛嘉言妈妈,作用力之下,盛嘉言妈妈没跑出几步,膝盖一软,跌倒在人群之中。
皮卡车几乎是擦着两人呼啸而过。
邵暖踉踉跄跄地跟在她身后跑了两步,也直接靠在她身后跌倒,整个人恰好盖在她的后背上。
“哎呀!阿姨!对……”
对不起三个字还没说完,蓦然,空气中“砰”一声枪响!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砰!
砰!
砰!
又是几声枪响。
同所有人一样,邵暖懵了,仅剩的理智指挥着她,本能地趴在地上护头,更是将原本就在她身下的盛嘉言妈妈,完完全全地护在身下,一动也不敢动。
“scheisse!”
“terrorist!”
“hilfe!”
枪声暂停,人群又是一阵尖叫。
咚!
咣!
剧烈的撞击声传来,接着是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尘土飞扬。
呜咽的哭泣声响起,邵暖依旧护着盛嘉言妈妈,不敢抬头看。
刺耳的警笛声很快响起,闪着蓝色灯光的警车,一辆一辆开了过来。
人们渐渐起身,哭泣着尖叫着找寻亲人朋友。
邵暖一直紧绷的全身肌肉,终于稍稍放松了下。
她呼出一口长气,挣扎着爬起来,继而半蹲下,忍着疼痛的肌肉,伸出双手去搀扶扶还半跪在地上的盛嘉言妈妈。
“阿姨,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邵暖焦急地问。
盛嘉言妈妈发丝杂乱,脸上汗珠灰尘连成一片,染脏了整张白皙的脸。
她拉了下邵暖的手,没用上力,便转而拽着她的裤子,再往上腰际的衣服,慢慢借力站起来。
“我没事。”她安慰地笑了下,看向邵暖。
邵暖却完全没有被安慰道,反而目光惊恐地看向她的手。
警灯,救护车灯,路灯,街边店面的灯光,照得整个街区无一丝黑暗之处。
邵暖清清楚楚地看到,盛嘉言妈妈满手暗红色的痕迹,她发出“嘶嘶”的抽气声:“阿姨,你的手……”
盛嘉言妈妈一愣,忙低头一看,也吓了一跳:“明明没事啊?”
她毫不在意地把手往自己白色的长裤上一蹭,“看,没事,别担心了……”
电光火石间,两人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邵暖的手,盛嘉言妈妈的目光,同时指向邵暖的腰间和大腿。
邵暖穿的深色衣服,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什么。
她伸手一摸,满手的黏腻腻。
不会这么巧吧?
难道运气这么背,趴着也中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