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垂眸思索了片刻,还是不作声。
“奶奶!”涂山璟久未得到回答,抬起头急道。
“罢了罢了,就随你吧!只是这大过年的,你身上事情又多,别累坏了才是。”涂山太夫人挥了挥手。
“奶奶放心,我会请春明来协理。他在别院,素来不参与我们内府事务,做事又稳妥,是个可靠的。”涂山璟正色道。
太夫人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喝起了茶。
瑞二娘子却不干了,对着涂山璟大声道:“二少主,我打理府中事物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今日听风就是雨了?若是办事多就差错多,那胡管家不用也查一查吗?!”
涂山璟看向她,目光冷峻:“说人是非者,必是是非之人。瑞二娘子莫急,查你的时候若发现胡管家有错处,也会一并揪出来,一视同仁。”
那瑞二娘子还要狡辩,涂山太夫人抬起手挥了挥,说道:“我乏了,听你们在这争辩听得我头疼。璟,这里留给你了,和赵姨娘、胡管家商量着来,我要回去歇着了。”
说罢她站起身来,身后的楠凤姑娘忙上前扶住她。
涂山璟行了一礼:“奶奶放心,请回去好好休息吧。”
涂山太夫人在楠凤的搀扶下走过来,路过我身边时微微停顿了一下,扫了我一眼,从正门走出去了。
瑞二娘子在涂山璟的坚持下被关押起来,赵姨娘平素便是个只做差事不管站队的,自然应允。而胡管家也向来是个有眼色之人,兼之苦于赵姨娘斗他已久,现在看涂山璟执意要惩办她,自然乐得作壁上观。
剩下森莺,老夫人不屑于管,他们也没得空儿讨论她的惩处。但是我真的很想问问她到底为着什么,便请赵姨娘给我们找了间房,赵姨娘又吩咐青悦用灵力索捆了她押过去让我问个究竟。
森莺进屋便自坐到椅子上,冷笑着看着我。
我身上疼痛,心上更痛,叹了口气,问道:“森莺,我自问与你感情不错,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害我?”
森莺回道:“是啊,你想不明白,你整天活计轻便,又受少主的宠,哪怕是同样……哪怕是被岳梁殿下拿了去,宿过丰隆公子房中,回头还是好好儿地,少主以前待你什么样儿,之后就待你什么样儿,你得意惯了,自然想不明白。”
我心念一动,说道:“你……难道你是因为……?”我想了想,还是把嫉妒二字咽了下去。
森莺提高了音量,嗓门愈发显得尖细:“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凭什么?!你凭什么?凭什么是你?!你命就那么好,入府就跟着二少主,二少主人又宽和,从来不打骂下人,给你买了耳环还不够,还买手串,现在连游光锦都给你买来穿了!琴棋书画你会哪样?!”
我心头一酸,强忍住泪水说道:“可是我已经在努力了。我一个人在这里,醒来了谁都不认识,又有好多不会的,我日夜都担心着……我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森莺惨然一笑,说道:“除了主子和那些个有亲戚护着的,谁又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看眼色奋力挣扎呢?你不好过,你道我又好过吗?府里那些人明里暗里的辱骂奚落你听过吗?大冷的天儿,你在外面穿着单薄的衣服打过水劈过柴吗?你挨过饿吗?试过两眼冒金星,腿脚酸软,马上就要晕过去的滋味儿吗?你没试过,所以你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委身给那……换一个冷馒头。最让我受不了的是,你那高高在上的施舍,让我先有了希望,然后又陷入无尽的等待,实在是太消磨人了……“
我听到这里感觉不对,忙问她:“等一下,我昨天托人送了信给你,说我和少主会想办法救你出去,怎么你没收到吗?”
她一愣,随即自言自语道:“晚了,都晚了……”
她吸了吸鼻子,又道:“我没收到。罢了,成王败寇,路是我自个儿走的,我也不与你说这些。怎么处置都随你,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罢了。只是我家有老父,望你看在往日情分上帮我跟少主美言几句,莫要让老父亲知道实情。”
我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杀你,也不会劝少主杀你。家有家法,府有府规,一切按规矩办。你放心,你罪不至死,老父亲也不会知道。只是你我情分,只能到此为止了。为着少主的安危,我只问你一句,你做这一切,有没有人指使?”
森莺抬眼看了看我,回道:“没有。是我气不过,平日里见你和少主情意绵绵,以为你们早就暗通款曲,哪想到你们居然如此清白……不过我觉得我也没看走眼,你们,绝非一般主仆情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若我是你,我也会做一样的事情。”
我不想再跟她讨论这个,站起身来对她说道:“我做的事情,只怕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不过个中曲折,难以言说。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我就站起来,转身出了房门,向青悦点了点头,便回到了厅堂中。
涂山璟正听胡管家说着什么,见我出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问道:“我先送你回去?”
我摇摇头:“少主这里事情多,兰香没有大碍,可以自行回去。”
涂山璟顿了顿,又道:“那我和你一块儿走吧,和春明谈事情谈到一半,正好回去取点东西,待会接着谈。”
说罢他对赵姨娘一拱手:“赵姨娘,今日叨扰了,待我过后送来些上好的北地雪参来给您压压惊。”
赵姨娘还了一礼说道:“二少主客气了,今日能辨良除奸,结果也算是好的。我这儿也替少主松了口气呢。只是少主莫要太过劳累,注意身体才是要紧。若有什么我能做的,只管开口。”
涂山璟沉吟片刻,说道:“瑞二娘子被关,她手里管的事务却不能一日没人,还烦请赵姨娘和胡管家分了去,多费些心。”
胡管家行了一礼,说道:“少主放心回吧,老奴这就和赵姨娘商议。”
涂山璟点点头,走过来对我说:“我们先回。”
我便随着他走出了院门,见成满被除了外衣,被捆在一条长板凳上,正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冻得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利索。来回的仆从丫鬟们见了他,都加快了脚步走过,但是走过后又窃窃私语起来。
瑞阳见我们出来,问道:“少主,家伙事儿都准备好了,现在就打吗?”
涂山璟摇摇头:“不急,我先送兰香回去。你等我回来。”
一路无言,我瞧着涂山璟的背影一路跟他回了他房间里。他没回过头,只是走得比平时快了些。
一进门,他便回过身,眼中竟满是泪水。
他走上前来,先是拿起我破了的袖子看了看,后又握住了我的手。
“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