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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璋到家时已经十点半了,顾家仍很热闹,顾明瑜和蔡雪娇还在吵架。
顾明瑜往常和蔡雪娇吵架时间都不长,都是绊几句嘴就作罢,这天他恼怒方笙离开顾家,抓着蔡雪娇不放,逼她改口让苏若蓝留方笙。
苏若蓝要做贤惠后娘,从来不会直接喝骂顾明瑜和顾明璋,有方大伯方三叔在场更加要装模作样了,只由着顾明瑜纠缠不休。
顾明瑜有这样的表现在顾明璋意料之中,他不劝也不帮谁,视若不见径自进了自己房间。
“阿璋。”顾明瑜看到他回来大叫,喊不住人,就暂时松了蔡雪娇奔进顾明璋房间,“阿璋,你帮我劝劝雪娇……”
他那叫劝吗?顾明璋失笑,把房门关上,压低声音道:“阿笙在咱们家,天天低眉顺眼做事,你不闹心吗?”
当然闹心,所以他一直帮方笙争取少干活呀。
顾明瑜想表白,顾明璋摆手不让他说。
“囡囡在刘家挺好的,最主要的是。”他摇了摇头,叹道:“囡囡也非走不可,她不离开咱家,珍珠就不能留下来,她在长山时,珍珠对她可好了。”
“真的?”顾明瑜表示怀疑。
“当然是真的,你对珍珠好,囡囡才会开心。”顾明璋郑重其事看他。
顾明瑜被说服了,点头应下,随后又有些怅然。“留下珍珠就不能天天看到阿笙了。”
“天天看到又怎么样?还不如就这样让囡囡走,周末我们就可以带囡囡出去玩,你想想,明天我们带囡囡到哪里玩好?”
终于可以带方笙出去玩了,顾明瑜大喜:“到民族村,到香丽湖,到东湖贸易区看洋鬼子……”
一天时间哪走得了那么多地方,顾明璋也不说破,笑道:“那还不快点休息,明天早点起床。”
顾明瑜乐滋滋走了出去,不吵了,上楼睡觉。
方大伯出师告捷,方珍珠顺利留了下来。
方三叔几番哀求无效,伤心又无奈,住了三天后带着方春红跟着方大伯一起回乡,什么好处没得到。
接下来的日子,顾明璋以找方笙太频繁会让刘家不高兴为由,只在周末接了方笙和顾明瑜一起出去玩。
顾明瑜粗线条的很,竟没发现不对劲。
顾明璋觑着机会就和顾明瑜讲方珍珠对方笙的好,小到方珍珠曾把杨桃串儿让给方笙吃,大到方珍珠曾把自己新年的花上衣背着父母偷偷拿给方笙穿等等,子虚乌有的事,经过他的嘴,变得真实无比,末了,他都叮嘱一句,让顾明瑜不要跟方珍珠提起。
“说开了,阿笙会难为情,珍珠表姐对她那么好,她出来时却没带着人家一起出来。”
他说的有道理,方笙出来时没带珍珠一起出来确实有些不厚道,顾明瑜点头,不舍得方笙为难,只字不提。
珍珠对方笙很好,自己就要对她也好,顾明瑜对方珍珠嘘寒问暖呵护备至。
方珍珠不像方笙脑子会转好几道弯,她十八岁了,正是怀春少女之时,顾明瑜玉树临风俊美洒脱爽朗热情,对她又好,她不由自主就春心荡漾了。
蔡雪娇见顾明瑜和方珍珠每日“眉来眼去”,眼神“缠缠-绵绵”,那个抓心挠肺啊!
不顺心就要发脾气找碴儿骂人,不能委屈自己。
蔡雪娇不喊珍珠表姐了。
“大笨猪,你这地板怎么拖的,怎么还这么脏,重新拖。”
“大笨猪,你炒猪食吗?难吃死了,另做。”
“大笨猪……”
方珍珠刚来时蔡雪娇对她那么热情,忽然翻脸哪受得了,何况,顾明瑜每次都仗义执言打抱不平,她更加觉得受委屈。
方珍珠虽然不像顾明瑜那样叉着腰气势十足和蔡雪娇吵架,但是也没任由蔡雪娇责骂,经常反击,粗言俚语张嘴就出,尖酸刻薄话儿像锥子一样锋利。
蔡雪娇不会说粗话,吵起架来不是方珍珠对手,这天又吵输了,气恨不过,故态复萌,抓起茶几上的杯子砸向方珍珠。
方珍珠闪身避过,本来想忍下去,忽看到沙发一旁的顾明瑜愤愤地站了起来捋袖子要冲过来打抱不平,瞬间得了鼓励,拿起餐桌上一只碗朝蔡雪娇飞去。
蔡雪娇没想到方珍珠敢砸她,呆呆的忘了要躲闪。
跟方笙的额头伤口同样的地方,蔡雪娇同样缝了五针。
苏若蓝气得要把方珍珠卖去夜总会*。
顾瑞想去自己早逝的那个童养媳。
到底是她的侄女,真把方珍珠卖入风月场,自己死后到地底下都没脸见她,急忙把方珍珠送上去长山的汽车。
方大伯家也很穷,不然用不着送女儿出来做保姆,跑去乡下也不过是拆了方大伯家破旧的瓦屋,于事无补。
苏若蓝无可奈何,看着女儿娇美的脸蛋上狰狞的疤痕,后悔不迭。
早春的寒意退了,枝头热热闹闹深绿浅绿,空气中也涨满勃勃生机。
一如顾明璋所料,顾瑞奉妻命来跟他说:“阿璋,把阿笙叫回来。”
顾明璋应下了,隔了一天回话说,刘家不放人。
“姑父都开口了,要不,我就回去吧,回去了你就不用天天晚上来回跑了。”方笙依偎在顾明璋怀里,手指玩着他胸前钮扣。
“不回,她要是到学校找你,就说刘亮妈妈不让你走,至少拖上一个月。”
“要是她去跟刘亮妈妈提出要我回去,那不是穿梆了吗?”方笙有些担心。
“她放不下那个架子。”顾明璋幽冷一笑。
想到蔡雪娇也毁容了,顾明璋衷心感谢方珍珠。
事态的发展比自己预想的更好,相信囡囡回到顾家后,苏若蓝母女都不敢随意拿捏责骂她了。
感情上,顾明璋很不想让方笙回顾家。
每天那么辛苦,谨小慎微,所换的不过一口饭一个栖身之处。
理智上,顾明璋却清楚,方笙必须回顾家。
为了不让家人发现,他只能等很晚了一家人都入睡了才敢离家过来陪方笙,方笙在他离开的时间里就坐在大门后面痴痴等着,每每他喊出囡囡敲响第一声门板时,方笙就在里面拉开了门闩。
他安了个门锁,自己从外面用钥匙开锁就可以进屋了,可方笙仍然等着他到来才肯睡觉。
每天晚上不在方笙身边的时间里,他总担心方笙一个人在民房里会不会出事,而方笙也担心他半夜里在路上走出意外。
担忧加上睡眠不足,两人这段时间都瘦了不少,白天精神很差。
他高考在即,方笙还在长身体,这样的日子不能一直过下去。
自己也离家显然不行,赚到那两千多块是机缘巧合侥幸得之,他不敢让方笙跟着他一起冒险,在他没有经济能力独力前,再多的苦难也只能咬牙忍受。
顾瑞喊不回方笙,苏若蓝不愿放下身段亲自请方笙回去,于是从家政服务中心请了保姆。
蔡雪娇本来脾气就差,又加上毁容了心情不好,折磨起保姆来更加疯狂。
发现地上有一根头发丝就要保姆抹拭一遍地,不是用拖把,得拿抹布蹲着一寸一寸抹。
饭菜顿顿叫着不合口味,无时无刻不在骂人。
虽然苏若蓝工资开得很高,包吃住每个月两百六十块,还是没有保姆能忍受下去。
一个月里,顾家换了三个保姆,到最后,家政服务中心都不愿给顾家介绍人了。
苏若蓝又再次支使顾瑞跟顾明璋说喊方笙回家。
“刘家除了供阿笙吃住,一个月还给一百五十块工资。”顾明璋眉头微微皱了皱,很是为难的样子。
苏若蓝听了顾瑞的转述气得想把顾明璋赶出家门。
顾明璋并没打算真要到工资才让方笙回顾家,只不过要加重方笙的身价,让苏若蓝母女不再那么轻视方笙。
苏若蓝接着又请保姆,却没一个如意。
如顾明璋所料,方笙离开顾家不到三个月,苏若蓝终于忍不住了,亲自到锦田中学找方笙。
苏若蓝许诺也给方笙每月开工资,不过没说开多少钱。
“我不要工资。”方笙摇头,“在姑姑家怎么能和在刘家相比,姑姑是亲戚,而且去年姑姑不寄钱给我出来,我也不认识刘家阿姨。”
懂得感恩就好,苏若蓝找回失落的面子,心中芥蒂稍消。
“入夏了,走,姑姑带你去买几套衣服,刘家真是的,连衣服都没给你买。”苏若蓝亲热地说。
苏若蓝给方笙买了两套夏天穿的衬衫和裤子,一双凉鞋一双拖鞋,还破天荒买了两条很漂亮的裙子。
当着一家人的面,苏若蓝对蔡雪娇说:“娇娇,阿笙还小,以后周末让阿笙歇歇,穿上漂亮裙子出去逛逛街玩儿。”
蔡雪娇哼了哼,倒是没有顶嘴也没发脾气讥讽方笙。
再次回到顾家,方笙仍是包揽了所有家务,不过,蔡雪娇不再挑剔找碴,不用重复着拖几遍地搞卫生一顿炒好几次菜,活儿少了许多。
顾明璋后来知道方大伯和方三叔跟苏若蓝说了方笙寄东西回家的事,在顾明瑜耳边提了一下,说那些东西是刘亮妈妈买给方笙的,顾明瑜和蔡雪娇又一次吵架时就说了出来,指责蔡雪娇不关心方笙这个表妹,连刘亮妈妈一个外人都不如。
苏若蓝听了,也便释怀了。
想想也是,自己身上有多少钱都有数,从来没少过,方笙自然没偷过,怀疑真没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