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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侧花坛里有一朵枯萎的花朵挣扎了许久,终是无奈地从枝杈上落下,随微风在空中摇摆了一阵后,颓然落到地上,染上了尘埃。
自己就如这枯花,已经开败,且满身污-秽。
他慢慢会忘了自己,车里面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很好,年轻明媚,鲜妍干净,会给他毫无污点的爱情,何必让他和自己一起痛苦。
忆璋是任一个男人的女儿都还容忍,可那个男人是顾明瑜,他的亲哥哥,说出来后,让他怎么办?
纠结就在这瞬间消失,阴霾的心忽然云开日出。
“二表哥,开元的生意咱们也许能争取到……”方笙轻快地说了竞标的过程。
“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顾明璋眼底明亮的期待倏地消失,因下视而垂下的眼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失望在阴影里更加深重。
方笙点头,极力忽视他的情绪。
换了别的时候听到方笙把卡里的钱在投标中用上,曲波的公司也缺钱她却立场坚定支持自己,顾明璋也许会有另一番想法,可眼下,希望越大,失望越让人无法忍受,顾明璋没有什么感触了。
“只是说这个何必下车避人?”他冷冷说,反手抓住方笙,俯到她耳边,刻薄地恶狠狠地道:“我以为你要说你怀念我们的以前呢,不过,幸好你不是说这个。”
方笙尴尬难堪地看他。
“方笙,你也不过是仗着从小来到我身边而以,你以为我会非你不可吗?看看车里那个女人,自卑了吧?她比你小五岁,清纯娇嫩,你可比不上她。”
他甩开方笙,像甩传染病似的,大踏步上了车。
轰一声引擎发动,排气管喷出的轻烟很快随着汽车一起在方笙面前消失。
方笙怔看着奔驰消失的方向许久,抬步方准备离开时,一辆银灰色轿车靠到她身边停了下来。
车里面驾驶座上的男人镜片后面的眼睛锐利精干,是不久前在投标现场看到的孔东昱。
“上车。”孔东昱极简洁地说。
方笙微一迟疑上了车。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孔东昱笑了笑,没有投标现场时那么严肃,“我在我妹妹那里见过你的照片,很多年前,你救过我妹妹。”
自己只和张悦走得近,别的同学都鲜少往来,印象里也没救过谁,方笙不解地看孔东昱。
“那年你们去爬卧龙山,我妹妹突然发现身边有一条蛇,接着失火……”孔东昱提醒道。
原来顾明瑜的那个女同学是孔东昱的妹妹,方笙想起来了,笑道:“不算是救她,我也是在自救。”
“反正我们承你的情,我妹妹可是一家人的宝贝。”孔东昱笑道,侧过脸看方笙,“我常想,那样临危不惧的女孩是什么样呢,我让我妹妹叫你表哥约你出来聚聚,不过没约到。”
那次事件把顾明璋吓坏了,以后再不准顾明瑜带她出去玩,也因为如此,兄弟俩的感情渐渐生了嫌隙,才有了后来的……方笙低下头,神情有些黯然。
孔东昱也没再就这个话题谈下去,表情变得严肃。
“方笙,听我一句,想办法撤出竞标,别趟开元的浑水。”
跟开元合作明明是很有利的事,他为什么这样说?
直到晚上睡下了,方笙还在思索孔东昱的话。
生意场上没有朋友只有利益关系,何况自己和孔东昱连泛泛之交都说不上,他会不会是想为谁铺平路子,故意含糊其词似是而非让蓝天主动退出?
事关商业机密孔东昱不可能多说,即便他推心置腹,交浅言深,方笙也很难相信他。
投标结果还没出来,方笙暂时没别的具体工作,第二天上班后,闲着无事,方笙拿出开元的资料细致认真地看了起来。
开元的实力是毋容置疑的,方笙看了许久,忽然就产生疑问。
开元旗下就有建筑公司,和其他建筑公司合作也只是最近半年的事,且只给了两个小项目,还没有像f城这次这么大一块地皮交给其他公司承建的先例。
方笙找出开元的招标书细看,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招标书条约很详尽,开元出地,合作方承建并售房,售房所获利益三七开,很公平,如果强要找对合作方不利的,那就是工程有期限,除战争地震这两个客观原因,一年内必须完成,否则,赔偿开元违约金标的物的同等价值金额。
一年时间不长不短,正常情况内是能完成工程的,可若是有意外呢?除了战争和地震的其他意外。
跟巨大的利益相比,这点担忧却又是无足重轻。
到底要不要劝顾明璋放弃呢?方笙拿不定主意,想了想,把资料锁回保险柜出门往总裁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有声音,方笙敲门后里面又突地没了。
这事非同小可,即使顾明璋生着自己的气也只能见面谈一谈,方笙不等允许了,自己推门进去。
大白天屋里却像夜晚,窗帘拉得严密,光线昏暗,只里面休息室透出一抹明亮。
是不是在休息?方笙想转身离开,抬步间忽闻得清浅的不属于顾明璋的香气,接着,里面传来女人细软的一声呻-吟。
他和女人在里面缠-绵!
隔断门只有细细一条缝隙,看不清,却不难想像里面的光景,方笙喉间苦像吞了黄莲似苦涩,胃部也在瞬间灼疼起来。
里面的女人是谁?田心雅抑或是那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女人?其实都不重要了,不论是谁,以后能让他动情的都不会是自己。
方笙头晕得厉害,耳里嗡嗡作响,眼前模模糊糊地震似摇晃起来。
狠命地咬了咬唇,方笙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强令自己转身往外走。
屋里没有方笙以为的香艳,顾明璋和沈容两人衣裳整齐离得一米多远,窗帘是敲门声响起时才拉上的,两人也是刚走进里间的,那声音是顾明璋示意沈容假装的。
把沈容带到公司想让她吃醋的,谁知一上午都不过来,进来了听到声音竟是无动于衷若无其事离开。
顾明璋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要不要喝水?”沈容体贴地问道。
喝水也解不了气恼,心头火苗灼灼燃烧,说不清是气愤还是羞恼失望,顾明璋扯领带的动作改成按心脏。
沈容同情地看他。
表哥表妹是法律不容许的,亲戚朋友也会鄙视。
不过,只要悄悄地背着人来,也不碍事的吧?他那表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也喜欢他。
沈容悄悄往外走,喊住脚步虚软的方笙。
“你表哥叫你进去。”
让自己进去做什么?他们不继续亲热吗?
这时候好像不能进去,心中这么想着,两条腿却迫不及待往回走。
其实很高兴能让顾明璋和别的女人亲热不成。
“你来做什么?”顾明璋的领带已在听到方笙进来的脚步声时扯掉了,衬衣也解开扣子,胸膛敞露着,一副刚刚软玉温香在抱的样子。
方笙竭力忍住酸楚小声说:“投标的事我有点疑问……”
“工作的事我自有主意,用不着你操心。”又是因为工作才来找自己,顾明璋冷冷地打断方笙的说话。
可能是刚才被自己打断好事欲求不满了,方笙咬牙往外走。
她被拉住了,抓着她手腕的手温暖干净,肌肤接触时像有电流冲击,方笙忍不住身体微颤。
“咔嚓”一声推拉门被顾明璋用脚踢上了。
“你很害怕吗?”他的声音冷漠得不带一丝温度,“你割舍得还真利索,那十年在你心里好像过眼云烟,分别才五年我在你眼里就成为陌路人。”
“你不也是这样吗?刚刚还跟女人亲热来着。”方笙冲口而出。
一语未了,方笙悔得想咬断自己舌头,这样的话怎么听都是醋味满满,可别激怒他或者又给他留下念想。
顾明璋听出来了,他定定看她,眼里隐隐约约有火星闪烁。
方笙咬着牙用力往回缩手。
她没有挣脱,变化只在瞬息间,一阵天旋地转后,身体已被推按到床上。
“你是不是不想忘记,不然,我们再重温一下旧梦如何?”他俯了下来,嘴唇几乎贴上她耳朵,眼底有激流起伏,掐着方笙手腕的大手松开了,转而撕扯她的衣服。
才过去没几天的记忆随着他的气息凑近又在脑中涌现,方笙一阵恍惚。
顾明璋的动作狂野仿若雷霆暴雨,方笙本就虚弱无力的抗拒终至一毫不剩。
床单扭曲变形,上面的丝绣睡莲在颤动里冉冉盛开,淡紫色的花瓣得了汗水的滋润,饱-满发胀,娇嫩的花叶随着床单的起伏荡漾,清新里带着柔媚的诱惑。
像是要将那几年的压抑补回来,这一次比上次时间更久,方笙瘫软得无法动弹时,顾明璋才意犹未尽停了下来。
“囡囡,把不愉快的忘了,我们结婚吧。”
耳际响起暗哑的声音,方笙惊醒过来,蓦地睁眼看顾明璋。
顾明璋眸光灼灼,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贴在额头,因剧烈运动刚过,眼角眉梢带着情-色的水润,像上好的葡萄酒引人垂涎。
血色一点一点从方笙脸上褪去,方笙抬脚朝顾明璋狠狠踹去。
“你……”再没有比这更尴尬难堪的时候了,卒不及防跌落地上,顾明璋的眼里除了震惊,就是绝望到极处的悲凉。
也不过眨眼间,他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个时候你还那么清醒,看来我还要继续努力。”他站起来闲适地穿上衬衣裤子,连领带都打上了,一丝不苟。
他在她面前一直是普通人,自己把他逼到连一个放松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像在人前那样戴着面具维持骄傲漠然,方笙扣衬衫扣子的手一抖,原来就颤巍巍岌岌可危的扣子在垂死挣扎后终是掉落地上。
方笙低头去捡。
砰一声脆响,床头柜台灯被她带倒地上,水晶灯罩在地上跳动了几下裂成无数碎片。
顾明璋蹲下去捡碎片,捡起却不扔进垃圾桶只紧攥在手里,尖锐的棱角划破掌心,清亮红艳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到地板上。
“二表哥。”方笙惊叫,拉起他的手想检视。
顾明璋淡淡一笑扫开方笙的手继续捡碎片,血越流越多,他却视而不见,似乎那一滴一滴往下淌的是水不是血。
碎片捡完了,地上也蜿蜒开一道血印。
“记不记得在那个家时你第一回提出要回长山的事?”顾明璋拍拍手,微笑着看方笙:“那天晚上我回家时,你就是蹲在地上捡碎瓷片,地上也是像这么样滴了不少血。”
记得!他为赚钱给她吃午餐去跆拳道馆挨打,她心疼不过跟苏若蓝提出回长山。
“你怕回家给爸妈增加负担,你怕回家了就见不到我,蔡雪娇怎么打怎么骂怎么刁难你都没退缩过,那天却因为我在跆拳道馆挨打跟那个女人说要长山老家。”顾明璋走到窗前猛一下拉开窗帘。
灿烂的阳光照进室内,浮尘在光影里闪烁,狼狈和辛酸也无所遁形。
“囡囡,我们一起吃过那么多苦,为了对方再多的不公平再多的苦都愿意承受,我想像不出,因为什么原因你要离开我,金钱名誉地位宠爱真情忠诚专一,别的男人能给的我都能给你,咱们一起走过的共同岁月别的男人却给不了你……”
他背对着方笙看着窗外,声音压抑低沉,平静得让人感觉不到生机。
方笙呆呆地看着顾明璋萧索落寞的背景,明明触手可及,却又那么遥不可攀。
这辈子顾明瑜都横亘在她和顾明璋之间无法消除。
“我腻味了跟你在一起。”方笙飞快地说:“你见证了我最难堪最卑微的时光,我长大了,我需要人仰望我,而在你面前,我始终是那个可怜的农村丫头。”
狠心说完这几句话后,方笙再也呆不下去,飞快地奔了出去,衣衫狼狈已不再在意。
这一回,顾明璋没有拉她。
顾明璋从没想过这么一个原因,他留恋的那些相依为命的岁月,在方笙眼里竟是耻辱的见证!
不敢不甘不愿却不得不承认,这个理由似乎很充足。
真的如此吗?那么,我离开,给你想要的能高昂着头的天空。
方笙在第二天上班时得知,顾明璋回了g市。
开元的事还没跟他商量呢!
张悦也跟着回g市了,事关重大,跟张悦也说不清,方笙急忙打顾明璋手机。
她打的是顾明璋的私人号码。
按下号码后,方笙突然想起这个手机号的由来。
那年她大二,当时顾明璋生意越做越大,每天电话响个不停,有一次她丢了家里钥匙进不了门却打不通他的电话在门外等了一个小时,顾明璋回来后心疼得抱住她连声道歉,第二天一早就去买了一个手机号。
“囡囡,这个手机号专为你买的,以后你有事找我拔这个号码。”
他说,只要他一息尚存,这个手机号响铃时他会立即接电话,他说到做到了,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方笙每次拔打这个电话,他都是在接通后的第一声铃响时按下接听键。
手机铃声响了一声后随即接通了,听到顾明璋低沉的微微沙哑的声音时,方笙恍惚里只以为又回到过去,情不自禁就软软地喊了声二表哥,埋怨道:“你又陪客户喝酒了吗?怎么嗓子都哑了?”
电话那头沉默无声,方笙在静寂的时间里清醒过来。
“二表哥,对不起,我忘了……”
忘了他们已经是陌路人了么?顾明璋握着手机的一只手霎地攥紧。
沈容推门端着茶走了进来,顾明璋看了她一眼,目光沉了沉,温柔地低声道:“早晨温度低,刚洗了澡光围着浴巾小心着凉,快躺床上来盖被子。”
他和女人在一起,并且上床了!
凉气从脚底渗起蔓延到身体各处,方笙周身冰凉,冷得小小的手机都握不稳。
“二表哥,对不起打扰你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开元招标的事也许有玄机,你研究一下看看蓝天要不要退出来。”
即便猜测自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也无动于衷吗?
听到手机里传来急促的嘟嘟挂断声时,顾明璋再也忍无可忍,举起手将手机狠狠地砸了出去。
砰一声响后,银色的手机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那样温雅的人暴戾起来更让人害怕,沈容手里的茶杯差点也跟着落到地上。
“过来。”顾明璋咬牙切齿朝她招手,复又颓丧地摆手,“出去。”
若是方笙,见自己郁闷发火,决不是这么一个颤颤惊惊的样子,她会浅浅一笑依偎过来。
只要看着她波光流转的明眸,嘴角微漩的笑涡,再大的不愉快也会烟消云散。
当然,跟方笙在一起时,他也从没发火过。
一地闪亮的手机银壳碎片里一只绿色的蝴蝶格醒目,那是方笙买了贴到手机背后的。
小小的蝴蝶清淡雅致,蝶翼纹彩分明。
五年过去,因为那只蝴蝶,这部古董手机坏过几次他都没舍得换掉。
方笙极少买不实用的小玩意,那一夜他难得有空闲陪方笙去逛夜市,方笙看到小摊上的这只蝴蝶喜爱极了,买下来用502强力胶粘到他的手机上,还说什么以后她不在他身边时,就让这只蝴蝶代替她陪着他。
那时他笑道:“囡囡怎么可能没陪在二表哥身边呢!”
世事变幻莫测,可他却一直以为,他和方笙是永远不会分开的。
把蝴蝶捡起来紧攥进手心里,顾明璋狠咬了咬牙。
她要自尊要昂首挺胸扬眉吐气做人,他就成全她。
带着女儿不易,得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可以生活得舒适无忧,而且这笔钱得一次性给,以断绝关系作交换条件给,否则,她不会接受的。
那么辛苦打拼就是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顾明璋把整个蓝天双手捧给方笙都愿意,只给她公司的流动资金他嫌少了。
沉吟良久后,顾明璋按下电话通知张悦。
“发公告出去,蓝天要把旗下的fs公司全部转让。”
“什么?明璋哥你没发烧吧?”张悦惊得大叫。
fs公司成立五年,最初两年一直在亏损,后面这三年好不容易才开始扭亏为盈,现在势头正好,无缘无故干嘛要转让掉。
“让你发公告你就发公告。”顾明璋言简意赅不容质疑。
怎么回事?做生意不是这么意气用事的,张悦六神无主,快把办公桌抠出洞来时她想起方笙,急忙给方笙打电话。
“转掉也好,我二表哥太累了,得歇歇……”方笙却觉得不错。
钱再多也不能带来快乐也不能保证身体健康,那么大公司太操心了,转掉fs只保留蓝天总部,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享受生活,而且,能合理规避跟开元合作可能带来的风险。
张悦原来急得火烧头发的,方笙三言两语说得她喜上眉梢,挂了电话极快地咐咐了下去。
傍晚下班前一天,公告就扩散出去了。
“动作这么麻利?”顾明璋把注意力从文件里拉开,惊奇地看张悦。
“当然,你怀疑我的工作能力吗?”张悦撇嘴,把大班桌上杯子里的茶倒掉,埋怨道:“谁给你泡的?那个和阿笙很像的女人吗?虽然你现在没胃疼了,可是还是要注意保养,多喝牛奶蜂蜜水那些养胃的。”
“人家叫沈容,说了多少遍了还没记住。”顾明璋失笑,其实他自己也没记住,后来还是先想着沈容是沈轩的女儿,是g市商场一条大鳄的女儿才记住的。
“长的再像又不是阿笙。”张悦嘟嚷,一只手伸进裤袋摸出手机又放了回去,愁眉苦脸叹气。
她想找方笙告状吧?手机摸出来又放回去,想必之前已找方笙告过状了。
看来方笙毫不在意让她也失了斗志了,顾明璋再次陷入阴暗绝望之中,心头残存的微弱的期盼被碾碎。
方笙挂了张悦的电话刚想查一查孔东昱的手机号码约他见面打探一下,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阿笙,是你吗?”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颤抖,五年多没听到,方笙愣了愣才听出是顾明瑜,平静的眉眼瞬间变色。
顾明瑜,他怎么还有脸找她?
方笙猛一下就扣上听筒。
胸腔里有一团火在燃烧,要炸裂开似的,方笙想大骂想砸东西,四顾环视一遍后拿过一块毛巾擦起办公桌。
她擦了一遍又一遍,每一寸地方都不放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桌面终于一尘不染。
东西染了灰尘污垢能擦拭干净,人呢?脏了就再也洗不掉污-秽了!
扔了抹布,方笙双手抱臂蜷缩成一团,眼眶先是酸涩,接着湿热的水珠滚出,像断了线的珍珠。
自销-魂的那一夜醒来后看到身侧躺着的人是顾明瑜后,她的眼睛似乎就没正常过,总是不经意间就湿漉漉的。
接了忆璋回家时看到顾明瑜在家门外站着时,方笙几疑是自己的幻觉。
站在她房门前的那个男人却如沐浴在浅淡温和的阳光下,跟顾明璋一样英挺俊美的眉眼带着灿烂的笑容,暖洋洋的连周围的空气都和煦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方笙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似乎又回到毫无嫌隙的最初。
在顾家那些年,无可否认,顾明瑜是掏心挖肺对她好的。
“阿笙,这几年你还好吧?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顾明瑜眼眶有些湿润。
怎么就一声不响走了?他还好意思问,方笙回过神来,忍不住就爆发了。
开了门把忆璋粗暴地推进屋里后,方笙堵着房门冷冷盯着顾明瑜问道:“你来做什么?”
“阿笙,那是你女儿?是谁的?你结婚了?”顾明瑜没回答,眼睛看着门缝,面上的表情极是震惊。
刚才他的眼里只有方笙,直到此时才注意到方笙带着个孩子。
“是谁的不是该问你吗?”一字一字吐出这句话,方笙抬手,极缓朝顾明瑜扇去。
并没有很用力,两人的身高悬殊也太多,带去的不是皮肉的疼痛,而是一种刻骨的仇恨。
顾明瑜没有闪避,只是呆呆看方笙。
暮色已沉,楼道里灰蒙模糊,面前的人剑眉墨眸,身材修长挺拔,面容清俊,三十一岁了,他还是如少年那时一样,目光清朗干净,俗世的尘埃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
就是这样的面目蒙蔽了她的双眼酿成大祸,她总以为他热情坦荡开朗,从来没有防备他,甚至知道他喜欢自己,仍然没反对顾明璋在他们家给他留了一个房间,大门钥匙给了他一把随时可以进出。
他卑鄙地趁着她醉酒的时间占有了她,甚至……在恩爱时还刻意学顾明璋的口气喊她囡囡麻痹她。
“顾明瑜,你怎么做得出那种事?你明知道我和二表哥相爱……”压抑了多年的怒火如火山溶浆爆发,眼睁睁看着顾明璋和别的女人亲热却只能咬牙强忍让方笙崩溃。
“我做了什么事啊?不就那天晚上情难自禁……”顾明瑜喃喃低语,眼里有委屈。
“还不够吗?”方笙厉声打断他,“卑鄙无耻,你……我是你弟媳妇,你怎么能对我做出那种事。”
五年,压抑了五年,方笙失声痛哭再不克制。
那一夜,缠绵中身上的男人漆黑的眼眸灼灼光华炫目异常,她的一颗心随着他的动作晃晃悠悠,许多年的相依相伴他们终于冲破禁锢,不安的一颗心在半空中飘荡了多时落在实处,那时节遍地繁花盛开,她如置身天堂中,幸福得不停饮泣,谁知……一夕欢-愉是噩梦的开始。
“就因为那么小的一件事,你就离开阿璋?”顾明瑜瞪圆眼,莫名其妙看方笙。
很小的一件事?
是了,他跟少年时不同了,在外面灯红酒绿里混着,不把男女之事当回事了。
“我当时为什么不报警?我应该把你送去坐牢,你就不会说很小的一件事了,你毁了我,怎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愤怒像海浪咆哮,暗淡的暮光照在顾明瑜跟顾明璋一模一样的脸上,方笙只觉得这副和心上人一模一样的容颜分外可憎。
痛骂不能消减心中的仇恨,方笙扑了上去对顾明瑜拳打脚踢。
“阿笙,你别哭,有话慢慢说。”衬衣扣子撕开了,脖颈也青紫一片,顾明瑜狼狈地承受着,没有躲闪也没有还击。
方笙的拳头越来越凶狠,悲愤更深。
从小时开始,他似乎就对她的冷漠和无视忽略,只会看到她对他的些许的好处并深藏心底,他用他独特的方式对她好,就如现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这好,怎么也无法抵消恨。
“如果你不是二表哥的哥哥,我还有可能只当被狗咬了,如果没有怀上孩子,我可以……”她可以威逼他不要说出来,然后假装一切没有发生,她清楚地知道,顾明璋无法失去她。
两人相依为命多年,骨头和血肉连在一起,顾明璋的幸福就是跟她结伴漫步人生路。
“阿笙,你说什么?再说一次。”顾明瑜猛地握住方笙拳头。
“你要我说什么?”方笙咬牙切齿泪流满面看他。
“你以为……以为我跟你……刚才那小孩……那孩子是我的女儿?”顾明瑜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不是你的女儿还是谁的?那天晚上我是第一次,而……跟你那样了,我……我也没脸再跟二表哥好了。”顾明璋忍了那么多年不舍得碰她,想不到后来夺了她清白的却是顾明瑜,方笙越思越伤心,涕泪滂涝。
“竟然是这样,这就是你离开阿璋的原因。”顾明瑜松开方笙一步一步倒退,退到墙根时,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一个趔趄跌坐地上。
砰一声巨响,楼板也震颤了一下,浮尘在暗影里流窜,方笙怔了一下才回神,那声响不是顾明瑜跌倒的声音,而是屋里传出来的。
忆璋在屋里!她刚才一激动忘了大叫大嚷,忆璋虽然年纪小,可敏感的很。
方笙往屋里冲,推门的一刹那魂飞魄散。
忆璋站窗台上,满面的泪水,一只小手捉着窗帘,身体抖颤痉挛发疟疾一般,随时会掉出窗外。她的脚下,一个花盆被她绊倒摔碎了,满窗台的花盆瓷片,碎片里忆璋的一双小足淋淋漓漓满是鲜血。
“忆璋,别怕。”把女儿吓成这样子,方笙又痛又悔,急奔过去抱忆璋。
“爸爸,我要爸爸……”忆璋嘶声喊,扭着身体逃避方笙伸过来的手不给她抱。
童稚的声音在控诉着她的残忍,方笙艰难地侧过身,将位置让给冲进门来的顾明瑜。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忆璋在顾明瑜怀中仍是不停地扭动,尖锐地哭叫,小脸一会儿白得像雪,一会儿又涨得红通通快要滴血。
“他就是你爸爸。”方笙凄凉地说。
“不,他不是我爸爸,我要爸爸……”任方笙怎么哄劝,忆璋只是拼命挣扎着大声哭喊要爸爸。
“阿笙,我怎么看着她精神不大对劲。”
“你才不对劲呢。”方笙怒骂,心中却慌了。
幼儿园的老师跟她提过,忆璋性格孤僻得有些不可理喻,像是有自闭症。
从急诊到专家门诊再到心理治疗科,方笙脚步越来越沉。
“这么小的年龄就有精神分裂症非常少见,不过也不表示没有。”忆璋打过安定针后沉沉睡了,医生递了一幅给方笙看。
那是方笙熟悉的一家三口的画,寂寂寥寥的几笔,懵懂随意的涂鸦构成的简单画面。
“这是她刚才在我诱导下画的,小朋友的动手能力很强,但是……”医生指着画分析给方笙看,妈妈和小人儿的线条是一气呵成的,构成爸爸的线条却是断裂的。“在她的心理,爸爸很沉重,你和你先生是不是经常吵架?或者你先生长期不在你身边?”
不只是不在身边,而是,忆璋根本没爸爸。
悲哀像缠绵的雨丝,一点一滴绕成一团白雾,方笙艰难地呼气,静静地品尝失落和忧惧的毛骨悚然。
“完整的家庭比什么治疗都重要。”医生意味深长看顾明瑜。
“谢谢医生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顾明瑜点头不迭。
忆璋需要住院治疗。
有个男人在身边还是有些不同的,跑上跑下交费买吃的穿的用的等都有顾明瑜张罗,顾明瑜的热情爽朗使他在哪里都吃香,医生护士很给他面子,忆璋这次住院方笙比以往轻松了很多。
只不过,忆璋的病情却没有好转,甚至一天比一天严重,刚开始睡醒时还会哭闹着要爸爸,后来就似癫似傻,一整天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坐着,圆圆的眼睛惊恐地大瞪着看顾明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