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看热闹都看不明白

黄军大步上前，在古玩协会送来的化妆台和凳子上，分别指向两处玉质拼接处的隐秘角落，询问道：“诸位请看，这里有何不同？”

围观群众们翘首以盼，经过热议后，一致得出结论：没有不同。

这拼接处，与化妆台和凳子的整体风格完全一致，能有啥不同？

黄军一笑，说道：“看不出来就对了，要是能轻易看出来，我何至于将这两件物品称之为高端的‘吃行家’呢？”

“在详细说明之前，我必须强调一个前提，即：玉本身，没有朝代之分。玉的本质，就是石头。而地球上所有的石头，都诞生于几百上千万，乃至几亿年前。因此，不存在什么‘明朝的玉’，‘汉朝的玉’。”

“原则上，所有的玉，都是在人类文明诞生之前，地球的产物。”

“那为什么要对玉器进行分朝断代呢？根据几何？”

“答案是：根据各朝各代，对玉器的不同处理手法来看。”

“几亿年的玉，汉代将其打磨加工，我们能从中窥见汉代工艺的影子，因此将其称之为汉玉。明代将其打磨加工，我们能从中窥见明代工艺的影子，因此将其称之为明玉。”

“了解了这个大前提后，咱们再看这两件化妆台和凳子。”

“通体汉代玉工，风格、纹饰，都完美符合汉代风格是不是？”

“乍看上去，是这样的。然而，我却从中，窥见了明朝玉工的痕迹。”

“比如这里。”

黄军指向化妆台的某个拼接处，沉声道：“这里，由于拼接玉质的角落处极难处理，因此，此处仿汉朝工艺不到位，露出了明代玉工的马脚。”

“此处有很明显的，明代抛光光泽。”

“说起明代玉器，我们首先能想到的就是‘粗大明’、‘陆子冈’这两个粗工与精工的矛盾体。其实明代治玉技术已经相当发达，仿古之风渐盛，治玉行业发展迅速，高大的掏膛立体器皿开始出现，这些因素都不得不让我们将明代玉器从‘明清玉’中剥离出来，独立成一派。”

“明代玉器，在抛光技术方面，一大显著特点就是：作工精良的优质作品表面，都会呈现一层类似玻璃质感的透明膜的视觉效果。”

“这种效果，不同于汉代的‘玻璃光’，感觉是薄薄一层的贴膜，也不同于玻璃的纯透亮质感，有着独有的柔和滋润感。这种视觉效果，就是明代特有的抛光技术所致。具体是何种抛光技术，现在我们已经不得而知，但这种视觉效果却能成为我们鉴别明代玉器的重要因素。”

“到了清代，因为审美与抛光技术的改变，这种覆盖晶莹剔透薄膜的视觉感受也再也没有出现在清代玉器上。现代作伪也有通过反复打蜡和皮子抛光仿制的，但油蜡质感和高抛出来的‘贼光’，与明代抛光区别还是非常大的。”

“说到此，想必诸位已经了解了。”

“第一，明代玉器，有仿古的趋势。”

“第二，明代玉器的抛光手法，是独树一帜，自成一派的。”

黄军点着他手指所指之处，正色道：“汉代的化妆台和凳子，怎么可能出现明代独有的抛光手法？很显然，这是明代仿汉代的。”

“除此之外，还有化妆台和凳子上的纹饰，也能佐证我的论断。古代在纹饰的加工过程中，琢磨阴线或打磨底子时会造成凸起部分边缘形成较为锋利的边棱。明代玉器则往往通过水平打磨或局部凸起处打磨的方式，将这些加工遗留的边棱打磨的平顺光滑。这种打磨方式使明代玉器呈现出了独有的丰满厚重感。磨平图案锋利棱角的打磨，在宋元时期也有出现，但不像明代玉器中如此普遍。”

“两点证据结合，这化妆镜和这凳子上的‘明朝味’太浓了。”

“因此，这不可能是汉代的化妆台和凳子，只能是明朝仿的。”

黄军说完了。

迎接他的，是沉默。

漫长的沉默。

这样的环节，之前出现过。

先前，秦霄和黄军，围绕隋炀帝皇后凤冠争论时，也在‘土疙瘩’凤冠上，找出了诸多‘显著特征’……

而对眼力稀松平常的围观群众们来说，他们鸡毛都看不见。

大家都是两个脑袋顶一个肩膀，脑袋上都有好几个窟窿眼。

可名为‘眼睛’的那两个窟窿眼，人与人之间，差距未免太大了些。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之间都大。

黄军说得言之凿凿，但什么‘明代独有抛光工艺’，‘明代独有纹饰工艺’，人们瞪圆了眼珠子，愣是看不见。

当然，还是那句话，人们不认为黄军在扯犊子。

他们这些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和黄军又没有经济往来，黄军骗他们干啥？

遑论这是竞赛，黄军如果红口白牙扯王八犊子，竞争者秦霄和古玩协会的‘监考’们肯定会站出来指证的呀！

因此，人们只能承认，神仙打架，凡人连看热闹都看不明白。

“啪啪啪！”秦霄鼓掌，赞叹道：“不亏是前任‘天眼大师’，就是通透，就是强悍。向死而生，极尽绽放后，令人敬佩。”

“前任天眼黄大师，先前咱俩围着化妆台和凳子转圈，我转六圈，你转八圈，你转的八圈，就是在找这两处破绽，对也不对？”

“哼！”黄军冷哼一声，对秦霄称呼他为‘前任天眼大师’的说辞很不满，懒得搭理秦霄。现在黄军的感觉非常良好，他感觉自己曾经战无不胜的无敌之姿，又回来了。他有很强烈的预感，他真的会逆境翻盘，缔造新神话。

打断二人的斗嘴，古玩协会的专家们开口了，问道：“秦霄，对黄军的说辞与指证，你有什么补充和反对之处吗？”

秦霄努努嘴，摊手道：“并没有，因为这化妆台和凳子，确实是赝品，且值得一提的最大两个破绽，也都被他说完了，我唯有认同。”

“好。”古玩协会的专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霄，点头道：“那接下来，就该揭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