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绿潮

在学生时代，总有那么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能让老师为他们操碎心，他们永远缺了个心眼，不管老师怎么警告怎么劝诫，只要他们自己认定了这件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两个去抓虫子的学生是王室的亲眷，经常和嘉嘉混在一块儿，平时不怎么把成砚放在眼里，仗着自己家里的关系，也不怎么听老师的话。

优里早就料到来这里这两人多多少少会出些什么状况，却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都已经告诉他们两个小时后会有危险，居然还敢无知无畏地乱闯。

优里皱着眉道：“辛迪，你带着其他几个同学先原路返回观测站，我去找找他们。”

辛迪为难地道：“可是老师，我不认识路。”

成砚认得，见他们其他人都没有开口，便自告奋勇地道：“我来，我记得怎么走，让他们跟着我一起。”

优里放下心来。

跟着成砚一起返回观测站，学生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小声地交谈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优里却始终没有回来。

成砚有些担忧起来，走到窗边往外张望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往门外走。

“成砚，”有个同学叫住他，“你要去哪儿？”

成砚说：“我去外面看看。”

“可是优里老师不让我们出去乱走。”

成砚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傍晚七点四十分，距离涨潮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如果他们赶不回来，那情况就糟糕了。

成砚掏出自己的通讯器，给优里发了个通讯，但对方却没有接。

怎么会没有人接？他们现在到底在哪里？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认得往返观测站和采集区的路，如果他不出去找，就没有人能去了。

万一优里老师在外面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想到这里，成砚对那个叫辛迪的同学道：“你在这儿看着他们，我必须出去找找优里老师，”见对方又要说话，他很快补充道，“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辛迪无话可说。

成砚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此时距离涨潮还有十多分钟，就像优里说的，海面上的绿藻不知道收到了什么元素的催发，开始疯狂地生长，海平面上吹起了一阵猛烈的海风，风中扬起浓烈腥潮的海藻味道，熏得人几欲作呕，成砚抬手把防护头盔上的循环通气孔关闭，打开内里的自动供氧系统，疾步往采集区飞奔。

到了那里，绿潮已经开始疯狂生长，浮在海面上的厚厚的海藻几乎要把人吞没，成砚在海藻堆里艰难地前行，终于在一块岩石后面发现了优里的踪迹。

“优里老师！”

成砚急忙大声地喊他。

优里回过头来，看见他，非常地吃惊：“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带着学生们回观测站吗？”

“你半天都没有回来，我很担心你，就回来找你了，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你怎么……”优里很想出口骂他，但心知现在已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得对他道，“快点过来帮忙！他被海藻困住了。”

成砚艰难地游走过去，看见优里和另外一个学生正站在岩石后面，手里拽着一个学生的胳膊，那个学生已经整个儿被海藻吞没了，脑袋都埋在里面，估计是摔了一跤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海藻的生长期已经全面爆发，成长速度快得惊人，几乎肉眼就能看见，一根根柔韧滑腻的海藻丝从海面上钻出来，不一会儿就缠住他们的手脚，简直就像有魔性的藤蔓一样，成砚飞快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军刀，用力将那些大肆生长的海藻砍断。

“不行，这样来不及，我们必须尽快想个办法，他已经被海藻彻底埋在里面了，还好他的头盔上有供氧系统，但是现在时间也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再不快点救他，他氧气会耗光的。”

这里的空气虽然含氧成分和地球还有阿尔法星差不多，但每逢海藻生长期，它们代谢时分泌出的有毒气体能直接把人毒死。

成砚沉默了一会儿，把缩在自己怀里的皮皮捞了出来，小家伙正在他的肚子上瑟瑟发抖，仿佛已经感知到了危险，一被拎出来，它开始拼命地叫唤，在成砚的手心里不停地挣扎蠕动。

“别慌，”成砚说，“快帮我把这里的海藻弄开，回去我给你吃好吃的。”

小毛球“咿咿”地叫唤了两声，可怜巴巴地看了成砚一眼，窝在那儿不动了。

“这是什么？”优里说。

“是、是我的宠物……”成砚一脸尴尬地道，“我不知道它会跟着我偷偷地跑出来，等我觉察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只能把它随身带着。”

“它还有点本事？”优里露出怀疑的表情。

成砚说：“我也不大清楚。”

说完把它放下来，一接触到水，皮皮整个身子都炸了起来，毛发一根根地竖成了刺猬，在海藻表面不停地蹦来蹦去，最后“咿”地尖叫了一声，一道闪光从它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它身周一圈的海藻全被电成了焦炭。

成砚：“……”

优里：“……”

那名叫肖尔的学生正被困在海藻里头，此时终于得以挣脱出来，不过他身上的塑胶防护服也被彻底电出了个大洞。

“快点走！不然我们就来不及了！”

优里飞快地把肖尔的防护服拽起来，让他在上面打个结把漏洞赌住。

此时的海平面已经急剧升高，海藻疯狂地长到了他们的腰部以上，成砚更是快要被没过胸口，眼见后面的海浪就快要一浪堆一浪地拍过来，优里当机立断一把将成砚背起来，坨着他迈开大步往前走。

海浪像死神一样在他们的后面追赶着。

他们一前一后在海藻中艰难地行走，安吉和肖尔两个学生手里各自拿着一把军刀，把挡路的海藻一一割开，然而这样的走路速度依然不快，他们甚至没办法停下来休息，因为一旦停下来，那些疯狂生长的海藻就会把他们死死钉在原地。

成砚伏在优里的背上，不停地回头顾看，因为特别地紧张和害怕，他的额角上不停地冒出滚烫的汗水。

不知道卡恩现在这么样了。

在这一刻危急的关头，成砚的脑海中不知为何忽然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卡恩，仿佛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

那个人才刚刚走进他的生命里，他们还来不及相互做更多的交流，却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引线，将他们紧紧勾连在了一起。

等下次回到了阿尔法星，我一定要找个机会谢谢他，并和他好好地聊一聊。

成砚这样想着，忽然又有了动力，他果断地从优里的背上跳下来，对他道：“我可以自己走，这样比较快，让皮皮在前面给我们开路。”

优里看了他一眼，同意了。

远处的海平面上已经扬起了一条深绿色的直线，那是正往这边翻滚而来的一波巨大海浪。

在一片幕天席地的浓绿色昏暗中，他们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了死亡临近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