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就地扎营?”副将齐越策马来到大军前方,对统率这支军队的将军说道。
“好,传令下去,埋锅造饭,安营扎寨。”清朗又不失婉转的声音响起。
齐越立刻低头,拱手道:“是!”
这支军队正是由封慕云带着北上去沙渠城替换原本的守军的,这只是一部分,只有三千人。还另外有九支军队由另外的将领领着从不同的地方朝沙渠城而去,封慕云领着的这队是从长安调去的。一共十支军队,整整三万人。
封慕云下了马,也不端架子,帮着士兵们搭帐篷,等几百个军帐搭好之时,伙军也将饭食弄好了。这次并不用急行军,所以吃的上面宽松很多,不用啃干粮,而是有热腾腾的饭和菜汤。
肉是没有的,大秦还没有富裕到可以让军队顿顿吃肉。之前齐越有提议过给她开小灶,这也是很多将军都会有的特例。但封慕云拒绝了,她不想搞特殊化,况且现在的她有肉没肉都是一样的,味同嚼蜡。
“将军,这里就是鹰嘴崖了,过了鹰嘴崖再往北走十日就能到沙渠了。”齐越凑到封慕云身边坐着,对她说道。封慕云对待士兵十分和蔼,从来不随意置气,所以她手底下的将领些也都亲近她。私底下也随意了些,不然若是其他将军,齐越断然不敢坐去他身边的。
士兵们驻扎的地方地势颇高,有一面是深不见底的山沟,此处就被命名为鹰嘴崖,是长安到沙渠的必经之路。
封慕云点点头,沙渠离长安太远了,自己已经行军五日,却不过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埋头将一口饭塞进嘴里,饭中还有些小沙石,让封慕云嚼得头皮发麻,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不吃了。
齐越见她吃得少,也不惊讶,这将军一路走来都吃得少,没事就发愣,整个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只念着是她被派来戍边所以心情不好,也不多想,自己吃饱就好。
用过饭,封慕云早早进了自己的独立帐篷,进到自己独自的空间里就仿佛身形重了千斤,脚步也沉重起来,再没了在外面强撑着的精神。
躺在床上却怎样都睡不着,有些事情,越不想去想却偏要浮现在你眼前,整得她精神疲惫。夜渐渐深了,封慕云微不可查的叹口气,今日又是睁眼到天亮的节奏。
突然她有些觉得不对,总觉有什么东西在身后盯着自己,转身望去,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顺手握紧枕下的长剑。
只见一个黑衣人站在不远处,只露出两个眸子,在昏暗的帐篷内依然闪亮。
封慕云一下坐起,将长剑横在自己胸前,冷声道:“你是谁?”
“见过封爵爷,我替王爷来给您送封信。”那黑衣人坦然回道。
封慕云精神有些恍惚,拿着的剑都差点掉下,沉默了一阵,沉声道:“回去吧,我不会收的。”
黑衣人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放在封慕云面前,道:“小人的任务已经完成,这就告退。”根本不在乎封慕云看不看,直接向帐外走去。
封慕云眼神落在静静躺着的信封上,手捏紧又松,终于还是慢慢拿起了那封信。但在此时余光却瞥见那黑衣人从门口朝自己这边扑过来,封慕云心中一紧,忙朝一旁躲去。
那黑衣人却是重重的砸在床上,直把这用木板搭起的临时床砸得四分五裂。封慕云立即意识到了不对,一个箭步冲到那黑衣人身边,借着昏暗的光线还是能看出他嘴角的血迹。
“封爵爷快走,有人要对你不利。”话音刚落,又是三个黑衣人踏了进来。看着那泛着寒意的目光,封慕云知道,这些人才是想取她命的人,将信偷偷往衣服中一塞。心中暗想,是谁接二连三派人来刺杀自己?自己似乎没有跟谁结怨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吧,难道是苏妙礼?
想到她封慕云心中就是一痛,显然也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三个黑衣人看见封慕云,直接冲了过来。封慕云只得举剑迎敌,可她哪里是这三人的对手,只一个照面手臂就被划了一条口子,鲜血不要钱般的涌出。
此时躺在地上那个黑衣人一下跳起来加入了战斗,他一加入封慕云就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是处于劣势,可至少还有些招架之力。
这帐内打得热闹,动静太大,惊动了不少人。齐越早就醒来,让士兵们将这主帐团团围住,因不知里面是何情况,不敢轻举妄动。
封慕云打着打着,瞅准一个时机,一下钻到账外,看见外面的士兵心中一喜,但后面三个黑衣人穷追不舍,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封慕云一出来,齐越也加入了战斗,一下三比三,势均力敌,周围的士兵只能将他们团团围住,不敢贸然上前。可就算这样,封慕云身上也深深浅浅被划了好几刀了。
“将军小心!”“封爵爷!”
封慕云一脚踩空,回头一看,才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了山沟边上。几块石头被她的脚踩松,咕噜咕噜的滚下去,听不到回声。
此时趁着她看身后的间隙,面前的黑衣人跳起一脚,封慕云没有地方可以借势,瞬间被踹入山沟之中。
“封爵爷!”“封将军!”
齐越跟那站在封慕云这一边的黑衣人立刻逼退对手,跑到山沟边上,往下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那三个黑衣人见目标掉下山沟,想来也活不成,互相对视一眼,便趁乱离开。等齐越反应过来时,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而秦良钧手下的那黑衣人怔了良久才匆忙离开,齐越根本挽留不住。
“齐将军,现在怎么办?”身后一个队长模样的大头兵凑了上来,询问眉头紧皱的齐越。这山沟深不见底,掉下去还有活命的吗?只可惜封将军年纪轻轻又爱惜手下,就这样去了。
齐越思量了一番道:“大军暂时驻扎此处,派人去沟底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会向陛下上折子禀明情况的。”
那大头兵点了点头,立即转过身挥手招来自己手下的兵,唤他先去附近打听去沟底的路。
齐越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这下日子不好过了。
“陛下,戍边将士向来都是由中原地区调去,远离家乡,且边疆寒苦。臣提议不若将换防间期缩短,安抚将士之心,也可让更多的将士得到锻炼的机会。”久未上朝的左相陆叔龄今日精神头倒好,出现在朝堂之上,一来便有事情上奏。
“臣附议。”赵容也缓缓站出来,虽知道此举不妥,可他又不得不做。
“臣也附议。”李东户满脸无奈之色,明知道这样会让秦皇陛下不高兴,可他还欠着那位人情呢。
苏妙礼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前方的人,皱着眉暗骂她糊涂,这几位老臣一出来,不管说得有没有理,都只会给秦皇陛下营造一种假象,那就是他们在逼他。身为九五之尊,哪会咽下这口气。
想出声反对,可是又想到因为之前自己的昏招跟这人的裂痕已经很大。这人此时怕是已经变成一根筋,其他利害关系都想不清,若自己出去,怕那裂痕会更大。犹豫再三,苏妙礼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果然坐在上方的秦皇陛下脸色一沉,双眼有意无意的从下方低着头的秦良钧身上扫过,殿内的气氛一下凝重起来。
陆叔龄眯了眯眼,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可一边是疼爱的侄子,一边是救命恩人,反正他有以前的功劳在,大不了之后辞官归乡,反正自己的身体也得静养,还不如将位置让出来给后辈。
“那请陆相说说,你觉得应该缩短为多久呢?”秦皇陛下沉着声音,熟悉他的人都知他此时已经是怒到极点了。
秦良钧抬头看了一眼旁边带着笑意的陆叔龄,又垂下眼帘。
“呵呵,禀陛下,老臣认为,缩短为一年最好。”陆叔龄似听不出秦皇陛下的语气,笑呵呵的说道。
秦皇陛下双眼炯炯的盯着陆叔龄,突然一笑,颔首道:“那就如陆相所言,将戍边士兵调换周期定为一年一换。”
“陛下英明。”陆叔龄佝偻着身体跪伏在地上。
“陆相年龄大了,明日之后便回家静养吧。长安王秦良钧,罚奉半年,禁足一月。”秦皇陛下说完便背着手走了。
承恩公公尽职的宣布退朝,看着下方静静站着的秦良钧微不可查的摇摇头,也赶紧跟上秦皇陛下的脚步。
“臣,谢恩。”陆叔龄将头上的乌纱帽取下缓缓放在地上,双手张开拜了下去,额头磕在地面发出一声轻响。
“你太莽撞了。”苏妙礼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口,却不料秦良钧只是冷冷扫视了她一眼,便把她当空气,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将陆叔龄搀扶起来。
苏妙礼不由气结,但随即却神色落寞的独自离开了。
秦良钧扶着陆叔龄出了太极殿,看着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色如今已经乌云密布。
陆叔龄轻轻拍了拍她搀扶着自己的手,徐徐说道:“走吧,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