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机械星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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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冉在机械星球上逛了一天，这一天，鸡蛋们和白鸽都没有要求南冉继续回到那个虚拟混沌空间里进行修炼，因此他去了很多地方，差不多把机器人们生活的地方逛了个七七八八，等到晚上的时候，他就被鸡蛋们架着回去了。

南冉的这副躯壳依然很脆弱，只是四处逛了逛，而且还是用喷射器飞行的，可南冉依然异常疲惫，因此回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力气开自己的喷射器了，被鸡蛋们顶着架回来了。

临走前南冉还是和球儿分别开来，球儿依然得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没道理一直跟着南冉，虽然它也不太舍得，南冉离开时又塞进南冉怀里蹭蹭，不过对于它而言，或许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吧。

南冉回到那个铺满气垫的小房间，被鸡蛋们喂了晚饭后又塞进水箱里睡觉去了，不过这个晚上，南冉半天没能睡着，他在漆黑一片的水箱里漂浮着，觉得自己的脑袋上隐隐作痛，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发现自己脑袋上不知何时肿起来一小块。

大概是不小心撞到头了。

南冉立刻想到白天时自己第一次尝试使用喷射器时，一不小心飞过头，脑袋撞在了天花板上的那一幕，虽然那个时候他戴着头盔有一层保护，不过他的身体太脆弱了，仅仅只是这样，脑袋上也稍稍肿起来了小部分。

南冉轻轻用手摸了摸脑袋上的包，并不是很疼，大概一晚上就能消肿，白天在四处逛街太兴奋了结果一直没有感觉到痛，结果等晚上回来静下心了，才后知后觉觉得脑袋一直隐隐作痛。

南冉倒也不是特别在意，只是不知道为啥，今天晚上他的睡眠质量格外受影响似的，这一点点的疼痛都令他在水箱里转悠来转悠去，愣是好久都无法入睡。

就在他纠结万分的时候，南冉忽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又尖锐地刺痛了一下，是那种非常非常尖锐的痛楚，像是有什么人拿着锥子往他脑袋里狠狠地砸了一通，疼得他整个人都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然后就在这剧烈万分的痛楚之后，南冉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不是在他耳边响起来的声音，就是在他的意识海洋里直接响起，传递到他大脑里的声音，那声音非常冰冷、机械、不带丝毫情感，甚至分不出性别男女。

那声音是这么说的：

“受到外力打击……系统激活中……系统重启中……”

“程序受阻……部分权限被永久关闭……系统自检中……”

“代码错误……”

“重启失败——”

“正在重试中——”

“重启失败——”

“请求宿主帮助，是否强制启动？”

南冉突兀的听到这样的声响，疑惑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某种幻觉，或者是幻听？还是说他其实已经睡着了，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梦境里？

以为是做梦的南冉并没有第一时间里回答脑海里的那个声音，他沉默着等待了一会儿，但结果又听到了那个声音继续不厌其烦的在他脑海里尝试自启动，然后又不停询问南冉是否强制启动。

南冉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半信半疑轻声说道，“尝试强制启动。”

于是那声音立刻回答了，“获得宿主同意，请宿主按照以下说明强制重启个人系统——第一，请宿主闭上眼睛、集中精神；第二，请宿主分析自己的精神和大脑；第三，请用精神力强制激活系统。”

这个声音说起来似乎很容易，但让南冉做起来他得费好大的力气，因为在现实世界使用精神力，不比在那个虚拟混沌宇宙里要轻松，南冉他在那个虚拟宇宙里会有那么强大的精神力，纯粹就是电椅和头盔的外力加成和增幅罢了，就像是在游戏里拿到了最顶级的装备，即使是菜鸟也可以砍死一片人。

但回到现实，南冉就像是从高富帅又变回了穷*丝，他的精神力在他的解析当中简直弱小的可怜，但值得庆幸的是，即使这力量弱小的可怜，南冉控制它的手段也非常熟练，所以他很快就做到了集中注意力并且开始分析自己的精神和大脑。

然后南冉很快就发现，自己沉浸在了自己脑海里的精神世界里。

所谓的精神世界，不知如何形容，感觉像是一个人内心的具象化，混杂着这个人的性格，这个人的*，这个人灵魂深处的那种本质，通过这些东西而在精神里具象化了一个世界，虽然南冉是第一次到达这里，但他已经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而南冉他的精神世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是的，就只是一片海洋，头顶有晴空万里的天空，底下就是蔚蓝色的海水，没有波涛汹涌，海洋异常平静安稳。

南冉发现自己漂浮在这片海洋的上空，他在高空眺望着遥远的天际线，但这里太过于平静了，没有海浪，没有海风，空气中也没有咸湿的海腥味儿，那天空也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只是见不到什么白云。

这里是我的精神世界？

南冉这样想着，他觉得既然这个世界是他精神所构想的世界，那么他的想法应当会对这里产生一些影响，比如说，他觉得这片海域太过于安静了，所以他想让这里起风。

就在南冉这样想着的时候，风起了。

海浪被狂风卷起，平静如镜子的蓝色海面开始波涛汹涌，很远的地方，白云也被风吹拂着缓慢地飘过来，南冉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微风，但他觉得这个风力太小了。

应当更大一些。

于是南冉加大了风力，他提高着那种奇妙的控制着这片世界的感觉，他加大加大这风力，让自己的精神力化为狂风，于是海洋开始卷起了大风浪，海浪一波高过一波，天空中吹拂的白云无数，乌云也被席卷的吹拂过来，这海面上开始刮起了狂风暴雨。

南冉觉得挺有意思的，不过很显然，他的想法无法对这个世界产生更多的影响了，因为风暴很快就停止了，海域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复了平静，这片平静的海，似乎昭示着南冉此刻平静的内心。

虽然海洋表面上看起来是非常平静的，但海底里就不太一样了，南冉忽然放空了自己的身体，他一头往那幽深的海水里扎进去，海洋里面也是一片幽深幽深的黑暗，南冉总觉得自己似乎穿越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距离，紧接着，南冉就发现，这片外表平静的海洋海底，居然有一座城市。

但是那是一座已经成为废墟的城市。

南冉降落在自己精神世界的海底里，他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也和在那个混沌宇宙里一样，处于一种半透明的状态，但却比在混沌宇宙里更来去自如，他在这里能够呼风唤雨，能够改变任何他想要改变的事情。

但为何他的内心深处，却是一座废墟呢？

南冉在海洋深处这座废墟城市里飘荡着，有微微的光芒从高高的海面上折射下来，投射在这座废墟城市的上空，崩塌的建筑物，扭曲的路灯，枯萎的植物，开裂的公路。

这座废墟城市就这样浸泡在海水里，在这片没有任何海洋生物的海水里，除了沉重的海水，就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了。

南冉在这座废墟城市里穿梭了一阵，黑暗一直笼罩着整个城市，但是当他前进了一段距离之后，他竟然发现这座废墟城市最深处，是有光芒的！

这座城市中央，有一个看起来完好无损的普通的小房子。

那种并不大却十分温馨的小洋房，有院子有花园，普通的两层楼。就是这么普通的一个小房子，里面却亮着灯！在这片黑暗、冰冷的海洋身处，这栋房子里却亮着昏黄而温暖的灯光！

南冉靠近它，靠近这座房子，他看见花园里种满了花朵，在海底深处依然可以绽放而美艳的花朵，随着水浪的轻微波动而晃动。

南冉走进了院子，穿过了小花园，他走到了这栋房子的大门前，那门并没有关闭，而是稍稍开启了一道缝隙，里面也有温暖的光芒透露出来，就像是屋子里有什么人，那个人还在里面，他一直在里面。

南冉几乎想要伸手把门推开了，他已经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门把上，他知道自己可以推开这扇门的，他可以堂而皇之的走进去，这里是他的内心世界不是吗？这一扇门后，一定是他最想要、最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但南冉此时此刻却没有勇气了。

他站在这扇门前，他脸色惨白，他犹豫再三，都没能将这扇虚掩着的门打开，他觉得自己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了，却连推开门这样简单而轻松的小事情，也完全无法去做到。

所以他后退了，他将自己的手离开了这扇门的把手，他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屋子里温暖的光芒，他一退再退，直到那扇门离他更远，然后他退出了这小却美丽的花园，退出了院子，看着里面依然亮着的光芒。

为什么会忽然失去勇气？

南冉并不知道，他觉得那应该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他不应，也没有任何要惧怕的事物，然而南冉就是没有推开那扇门的勇气，畏缩如他，就只能退开来，就只好站在外面，默默盯着那温暖的房子看。

大概，现在还不是时候吧。

南冉接下来退出了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他已经分析过自己的精神了，所以接下来要分析自己的大脑，他让自己保持在那种类似灵魂出窍的状态，在自己的身体外面来观察自己的身体，当然，南冉还发现自己的精神触手也可以透过包裹着自己的这个小水箱，看到水箱外面的情况。

南冉就把自己的一根精神触手伸出去，他看见外面的几个鸡蛋们正在勤快的打扫卫生，但数量好像少了几个，之前一直照顾南冉的鸡蛋机器人有五个，现在还有两个还在这个房间里打扫卫生，它们打扫的很快，扫完收东西，然后窝在角落里开始充能睡觉。

还有三枚鸡蛋机器人却不知去向。

南冉的精神触手无法伸出更远的距离，这就是他的极限了，于是他也懒得管其他的鸡蛋们去了哪儿，而是缩回了水箱里，开始分析自己的大脑。

这么一分析，南冉很快就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脑子里多了一个不应该属于他大脑的事物，一块很小很小的芯片被安插在他的大脑里，似乎和他的神经连接起来，在大脑皮层的深处。

南冉忽然意识到，这恐怕就是为啥南冉的脑海里会自己冒出来一个声音的缘由了，恐怕那个所谓的‘个人系统’，就是这枚被埋在很生深处的芯片。

不过南冉不太清楚要怎么激活它，这玩意儿很薄很小，也没有任何按钮的样子……要不然，给它电击一下？

南冉的精神力似乎可以模拟成任何能量，模拟成电流也是可以的，为了不伤害自己的大脑，他可以用微弱的电流讯号，小小的刺激一下那枚微型芯片，南冉也没有想到自己可以一次成功，当他用电流刺激了一下那芯片之后，他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就再次响了起来。

“激活完毕，重启成功，系统更新中——”

“无法连接主系统，更新失败，自我调整中——”

“调整完毕。”

“很高兴再次见到您，南冉先生，系统南离竭诚为您服务。”

南冉撤销了自己的灵魂出窍状态，回到了身体里，忽略了因为过度使用精神力而导致的思维停滞和头部的剧烈疼痛，他惊愕的询问那个奇妙的声音，他说，“你是谁？”

那系统很有耐心的回答南冉，“您的个人系统。”

“那是做什么的？”南冉一头雾水。

不过南离并没有立刻回答南冉的疑问，在短暂的停滞之后，那个所谓的个人系统忽然冒出了一句：“检测到宿主记忆缺失，是否进行数据回档？”

啥？还能数据回档？这是不是代表南冉可以恢复记忆了？

南冉没有想到恢复记忆的机会居然这么快就到来了，他左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战胜内心的求知欲，于是点头确定了，“那……那就数据回档吧……？”

“数据回档中，请宿主做好数据接收准备，本系统将虚拟并重现数据丢失前最后十分钟场景，极有可能对宿主的身心健康造成影响，请宿主做好心理准备！”

南冉都没有搞清楚这系统说得这句话的意思，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脑袋一阵剧烈的刺痛，然后整个人就昏睡过去了，这种感觉有点像是他坐在那张电椅戴着头盔进入混沌宇宙时候的感觉，但比那要更简单粗暴而且更直接一些。

但他进入的地方并不是类似混沌宇宙的那种地方。

——

南冉很快发现自己站在一栋大厦的天台上，而且就在这个天台的边缘，脚下仿佛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周围弥漫着白茫茫一片的浓雾，那雾气浓重的，连天空都看不真切。他穿着破损而且沾满血迹的衣服，右手手里拿着一把微微泛着红色的短刀刃。

南冉有点茫然，他还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但他知道这里很危险，因为他站在天台的边缘，脚下就是高耸的深渊。

南冉刚想抬脚离那深渊远一点，往前一步时却忽然看到了一个庞大的身影，南冉很快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穿着盔甲的玩意儿……就是一副盔甲！里面是空着的，因为盔甲的头盔脑袋不见，所以从脖子上那个洞看到空荡荡的里面！

一副会自己动弹的盔甲？

南冉还没有搞清楚一副空着的盔甲怎么会自己动，他很快就发现那副空盔甲拿着一把正在发光的光剑，隔着老远南冉都可以感受到那光剑所散发出来的炙热和光芒，紧接着那副空盔甲就朝着南冉冲过来了！

它冲过来了，手持着光剑，用那种冲锋和挥砍的姿势，因为它的一系列动作实在是太快太迅速，南冉根本无法反应过来，他只觉得有点发愣，他整个人都呆滞站在原地，脑袋里却疼得要死要活。

然而让南冉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行动，他的身体仿佛完全不经由自己控制，竟主动向前迈进一步并且举起了手里的刀刃来抵挡那盔甲的攻击，南冉惊讶的是他居然挡住了，他手里平平无奇的刀刃顺利地挡住了那把光剑。

但这只是一时间的，因为南冉手里的那把刀吸不到血，一直在侵蚀其主人的鲜血，南冉只会越打体力就越弱，越打他就越衰竭，南冉发现此刻自己的心态充斥着难以想象的绝望和觉悟，他在这一刻竟是清楚明了的，他一定会死。

可若是他死了，谁来保护黎沅呢？

他好不容易才拼命保留下来的存在，他小心翼翼的守护着的东西，若是在这里结束了，以后又该如何，他们会去哪里呢？

是不是，他们这辈子，就再也不能见面了？

南冉一刀用力回砍，将盔甲的攻击反弹回去，困兽犹斗般守在这最后的位置上，他感到自己精疲力竭，他清楚自己很快就撑不下去了，死亡近在咫尺，在这最后的一刻里，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很多的人。

活着，并为此而奋斗终生。

南冉忽然放弃了抵抗，他十分潇洒的扔开了自己手里的血刀，然后他退后一步，一脚踏空，他从那高高的天台上跳下去了，他整个人受到了地心引力的强烈吸引，像是折翼的鸟儿那样一下子从很高的地方坠落下去，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摔得粉碎粉碎，死得不能再死。

失重感缠绕着他。

但他并不因此而感到害怕，他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在那瞬间而变得宁静了起来，他张开双臂像是在飞行，站在天台上的盔甲似乎弯下腰来看着他不断坠落，南冉竟愉悦起来，他便笑了，将目光转向了天空。

当他摔下了天台，他发现周围弥漫着的浓雾居然消失了，他此刻可以清晰地看见天空的颜色，湛蓝的像是清澈的海洋，那种水天一色的感觉异常强烈，让南冉想起自己精神世界里的那片平静的大海。

那是一片温柔的海洋，却也潜藏着最深最冰冷的黑暗。

但即使是黑暗里，也可以看见温暖的灯光。

恐怕这一回，南冉不会再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门了。

——

“欢迎回到现实世界，宿主的数据已经读档完毕，检测宿主的精神受到冲击影响，建议宿主尽快休眠以便恢复精力。”

系统生硬的声音在南冉的耳边响起来，让南冉整个人都有点懵。

“我在那儿死了？”南冉自言自语，“对了，我确实是死了，不想被白细胞杀死，所以选了自杀，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不是重新开始游戏轮回吗？”

南冉很快想到了白鸽，以及白鸽所说的那句话：“只有你达到了标准。”

“等一下，这和扇子说的完全不一样啊。”恢复了记忆的南冉一度陷入了思维紊乱，“这个游戏按照机器人的想法，是用来激活人类灵魂的；但扇子说这个游戏是机器人们在能源枯竭后决定实施了人类末日时一名天才的计划而开发的；但在游戏里，扇子还说主系统想要杀死一切拥有创造者权限的人，并剥夺其存在……”

南冉摇头晃脑，简直想得都有点混乱了，他忽然意识到，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矛盾和误会？

按照扇子的说法，这是机器人们统治地球后想要获得创造力和资源所实施的游戏，它们将人类当做实验体进行实验，并对他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洗脑循环。

但根据白鸽的说法，这游戏就是为了实施他主人留给他的拯救地球的遗愿而开发的。

当然，南冉也可以猜测，白鸽的主人，恐怕就是扇子嘴里所说的那个末日后的伟大天才。

同样也可能是南冉之前看到的，写下那封信件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