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机械星球（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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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冉自己光在那边想，也想不出一个理所当然来，所以第二天南冉决定去混沌宇宙里问问白鸽的看法，因此他在这一夜安然入睡了，但是醒来时却不是自然醒来的，而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

当南冉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还在那片漆黑的水箱里面，但水箱外面却响起了刺耳的鸣笛声，那有点儿像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巨大的警报声，一声一声嘀嘀的不断响彻着，声音透过水箱的层层防护，透过沉重的液体，一直传达到南冉的耳朵里。

南冉不禁产生了这么一个疑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警报声很明显不同寻常，因为它的声音很大，南冉可以听出来这整片区域都在奏响这个刺耳的鸣笛声，所以南冉知道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而危险的事故，连机器人们都感到措手不及的事故。

南冉不由得集中精神，将自己的精神触手伸出了水箱外，他发现守在外面的鸡蛋们只剩下一只了，这枚留守的可怜的小机器人在南冉的水箱外转悠来转悠去，然后它开始拆南冉的水箱了，把整个水箱从固定好的底盘上拆下来。

虽然鸡蛋机器人只有一只，但它依然力大无穷，它很快就把装着南冉的水箱拆下来，把水箱横着放下，在水箱的四角分别装上了什么小型喷射器，紧接着它让水箱悬浮起来，领着水箱和箱子里的南冉一起，想从这个房间里出去。

它或许想把南冉搬到安全的地方，但警报声太强烈了，明显让这只可怜的小机器人非常不安，它紧紧地用自己的机械手臂扒着南冉的水箱，打开了房间的门，外面却并不是南冉想象里的一群机器人在四处乱窜的场景。

外面空荡荡的，只有洁白干净的走廊。

这场景没有半点令那小鸡蛋机器人安心的，它仿佛更加紧张了，急忙把南冉推出去，顺着走廊似乎想去什么地方，当南冉在水箱里敲敲玻璃发出声音时，那小鸡蛋还用小声的嘀嘀声安慰他。

但是鸡蛋推着南冉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南冉忽然听到了背后巨大的爆炸声。

那声音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但响动很大，绝对是什么建筑物爆炸了的声音，这同时也让南冉意识到机器人们的城市遭到了某种袭击，因为工作严谨不容许出现任何错误的机器人们是绝对不会让这种程度的爆炸发生在这里的！

但它发生了，所以这意味着有什么人在袭击它们，袭击这些机器人。

推着南冉前进的鸡蛋更加紧张了，它绕到水箱的后面推着南冉的水箱拼命往前跑，好在它前进了一段距离之后，总算看见前面似乎有几个机器人落在地上。

鸡蛋机器人顿时高兴起来，它想它可以请求这几个机器人带着南冉一起去避难所，它一个人推着南冉的水箱实在是太慢了。

然而精神力一直保持外放形态的南冉却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因为以往他看见的那些机器人几乎没有一个是落在地上的，而是利用喷射器或者悬浮装置飞在半空中的，但是眼前的这几个形态不同的机器人却全都东倒西歪的倒在地上。

鸡蛋把南冉推过去之后也发现了这一点，它发现这些机器人都已经停止机能了，因为机能停止，它们停止了运行，就只能东倒西歪的倒在地上，在一段时间内直接丧失了行动能力。

但此刻连鸡蛋机器人都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因为主系统一直在报告错误讯号，这直接使得某部分必须依赖主系统才能行动的小机器人直接丧失了行动力；同时，有其它的机器人发报告说这座机械城市的能源中心发生了□□和爆炸，这同样也导致了很大一部分的机器人的能源丧失，行动力剔除。

因为能源中心就是这座机械城市的能源磁场，这个磁场范围笼罩着整个城市，在这个范围内，所有不需要充能的机器人就是直接通过磁场来进行时时刻刻的充能和消耗，所以只要能源中心出现了问题，那些依靠能源中心才能活动的机器人会即可进入‘死机’状态。

鸡蛋和它的其它同伴们是高级护理型机器人，同时也是高级维护机器人，它们一般不依靠能源中心，身上都有备用能源。

此刻因为能源中心出现了问题，鸡蛋的其它同伴们都先走一步去解决能源中心的□□了，于是只剩下它一个留在这里照顾南冉。

按理说其实还有一个要留下来的，但因为其它部门的人手缺乏，也被叫走了。

剩下的这只鸡蛋只好可怜兮兮的推着南冉继续前进，它必须带着南冉去临时的地下避难所，那里有备用能源和可供人类存活的设备条件，而且足够安全，即使地面上发生各种□□爆炸或其他七七八八的危险，都不会影响到避难所。

而且像南冉这样脆弱的人类无法直接暴露在充满毒气的空气里，一旦发生什么可怕的危机，也是非常容易死亡的，因此这只鸡蛋的第一要务就是保护并负责把南冉送走。

但它并不是战斗型的机器人。

这令它相当不安，因为它知道水箱里装着的南冉是非常重要的，比任何事物都要重要。

因为重要，这更令它紧张不安，它是如此聪慧拥有这么复杂的情绪，南冉外放的精神力清楚地捕捉到了这只鸡蛋机器人的惊慌失措。

此刻这枚鸡蛋机器人正反复向主系统求援，让主系统派遣护卫型机器人过来，但都不知道发了多少讯息了，却根本没有收到主系统的任何回应，它立即意识到主系统一定也遭到了袭击，或许有人隔断了主系统的接收信号，甚至利用系统漏洞让主系统暂时处于瘫痪状态。

失去了首领的指挥，分散的机器人们只好各自为战，但它们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了。

从人类灭绝的那一天起，机器人就从未遭遇过像这样的袭击。

它们并不像人类，不会自相残杀，不会因为利益冲突而反目成仇，它们彼此间依靠命令和服从命令来形成关系圈，为了统一的任务和目标努力奋斗，它们没有仇恨，就不会去袭击别人或者遭受袭击。

因为不会遭到袭击，所以战斗型的机器人非常少，为了战斗而衍生的体制也并不完善，还是因为为了培育人类并且保护这些珍贵大脑的安全，战斗守卫型机器人才初步被制作出来。

就连此刻鸡蛋送南冉去的那个避难所，也是空置了足足有百年之久的时间，才在今天终于被用上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机器人们都相当手足无措，不过作为无感情的机械体，它们注定不会仇恨或者疑惑为何会遭到袭击，也不会因为袭击而太过于慌乱以至于自乱阵脚，于是没过多久，所有还能够动弹的机器人都在自发的，手动开始重建被袭击和摧毁的区域，它们开始井然有序的完成自己的任务。

南冉也被鸡蛋顺利送到了避难所，这地方和之前那个水箱培育室很相像，但里面的水箱很少，其中很大部分的底盘都是空置的。

鸡蛋机器人把南冉的水箱搬到其中一个底盘上，然后它打开了水箱外面防护用的铁皮，还打开了一面玻璃，把一个奶嘴管塞进来了。

即使是这么危急时刻，它依然准时让南冉吃饭。

南冉只好含着奶嘴含糊不清的问：“发生了什么？”

鸡蛋就举写字板开始回答南冉，“出现了一些问题，但无需担心，主系统有很强的修复能力，问题很快就可以被处理，不过为了您的安全，我们需要在这里躲避一段时间。”

南冉咬着奶嘴管猛地吸了几口营养液，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里也差不多是一个大型的水箱培育基地，只是里面要不没有水箱，要不水箱里面就是空的，空荡荡的，整个巨大的空间里就只有南冉和眼前这只鸡蛋机器人。

南冉就问它，“其他的人呢？我是说……那些还在培育当中的大脑。”

鸡蛋回答道，“会被陆续送过来，你是第一个被撤离的。”

南冉又说道，“你们是不是受到了袭击？”

那鸡蛋似乎犹豫了一会儿，但它不太会撒谎，所以就很老实的回答，“是的，我们受到了袭击。”

“是谁在袭击你们？”南冉扔掉了奶嘴管，又问。

鸡蛋总觉得南冉一觉醒过来似乎变得有些咄咄逼人了，但它对这种感觉并不是很能够理解，所以还是很老实的回答，“有非法程序利用系统漏洞大范围感染程序病毒，使得主系统暂时瘫痪，我们正在紧急升级修复中。”

南冉听到这里忽然明白了。

他明白了在现在，在这个机械星球上，这个强大严谨的机械帝国，由机器人组成和打造，但它们同时也是异常脆弱的帝国，因为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系统漏洞和电脑病毒，或许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摧毁它们。

因为人类还在的时候，才会有那些心怀不轨的黑客骇客什么的制作电脑病毒来感染控制别人的系统，但人类灭绝之后，就不会有人这么做了。

因为不会有这种心怀不轨的人继续作恶，机器人们就不会花心思费力拖慢系统的运行速度去升级系统安全或者做什么防火墙之类的东西，因为它们不需要！

所以它们此刻才会这么脆弱。

而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人类，才会袭击这些机器人们。

只有人类，才会袭击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生物，每一个物质，甚至包括人类他们自己，也在被袭击的范围内。

真是可笑，南冉根本不需要问是谁在袭击他们，答案已经那么明显，那么显而易见了。

虽然那些培育中的大脑仅仅只是一些大脑，但他们到底是这星球上的最强王者，他们拥有人类的灵魂，所以他们当中，总会有人找到方法突破重围，总会有人知道如何摧毁这场游戏，让这庞大的机械帝国毁于一旦。

他们却尚不自知，摧毁这帝国的同时，也是摧毁了自己的过去与未来。

但人类不都是这样吗？一边叫嚣着保护环境，一边疯狂的破坏环境；一边叫嚣着保护珍稀动物，一边让那些动物加快速度灭绝；一边喊着保护自己的地球母亲，一边让整个种族都毁在自己的手心里。

这样的无药可救。

可就算是这样的无药可救，南冉也不想死。

就算是自私自利也好，但谁都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南冉不再询问鸡蛋这些问题，他变得沉默起来，心情也阴郁了不少，这边的鸡蛋机器人似乎察觉到南冉的心情低落，就飞进了水箱，用圆圆的脑袋顶进了南冉的怀里。

鸡蛋记得这招很有用的，每次只要这人类抱抱它们，这人类的精神质量数值就会上升，这代表他的精神愉悦，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南冉知道鸡蛋正在安慰他，于是也伸手抱住了鸡蛋，摸摸它光滑的鸡蛋头。

一人一蛋在这避难所里等待了一会儿，外面的警报声却依然还在响彻，丝毫没见到要停止的样子，随着时间的一分一秒过去，南冉只觉得那警报声越来越刺耳了。

因此南冉也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他不清楚此刻的情形如何，机器人有没有控制住形势，那些过来袭击的人又怎么样了，但南冉此刻清楚的知道自己才是唯一可以传递消息的人，他知道这些机器人其实并无恶意，它们不过是在执行最后一批人类留下的遗愿和重振整个地球的目标罢了，它们甚至已经为了这些目标整整奋斗了几百年了！

南冉必须把这些事情告诉那些过来进攻的人类们，因为他明明是有机会阻止这一切的！

所以他询问身边的鸡蛋机器人，“我现在可以进去吗？”

鸡蛋就问他，“你要去哪儿？”

“游戏世界里。”南冉说，“我想回到那个游戏世界里。”

“不行，太危险了。”鸡蛋说道，“主系统已经瘫痪了，现在它基本无法控制游戏世界里的任何事物，所以它也将每个游戏世界都封锁了，现在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不能出来。”

南冉没有在说话，他知道这枚鸡蛋不会让他去任何地方，任何可能会对南冉造成危险和影响的地方，它只会一直守在南冉的身边，以保证他的安全。

所以南冉开始寻求自己脑袋里个人系统的意见。

“南离？你在吗？”

个人系统生硬却迅速的回答，“是的，我在。”

“你知道现在外面发生了什么？”

南离说，“我无法连接主系统，但收到了其他个人系统传递过来的讯息，有玩家联合了部分npc，正在袭击游戏主机。”

其实南冉也惊讶了一把，忍不住又问，“那些玩家是怎么做到的？”

“据我所知，他们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为此自杀和经历无数个游戏轮回，他们的目标是摧毁机器人的能源中心，重新在现实世界苏醒，并掌握机械核心，意图重新掌握整个地球的主导权。”

南离说得一板一眼，他还继续道，“我这里收到了其他玩家发给你的讯息。”

南冉又惊讶了一把，“你还能收短信？”

“只要建立过组队关系，玩家之间默认互加好友，所以是可以相互发送讯息的，当然你可以选择拉黑好友。”系统解释道，“讯息是你的队员方彼发过来的，他说‘我来救你了’。”

“诶！？”南冉有点莫名其妙，“我……我这样……是需要救援的样子吗？”

“我无法判断宿主此刻的境况，但宿主的身体状态非常良好，受过训练并且精神力增强了。”系统慢悠悠的说，“所以您看起来似乎并不需要救援。”

“好吧。”南冉又道，“那你能判断出方彼此刻在游戏世界里的方位吗？我想进去找他。”

“现在不行，我的权限被主系统移除了。”南离说着似乎顿了一下，把主意打到了眼前可怜兮兮又呆萌的鸡蛋小机器人身上了，南离道，“只要通过宿主眼前这枚鸡蛋身上的讯号接收系统，我可以利用它做跳板重新连接到主系统，并从主系统那儿得到关于您的队友方彼的具体方位和消息。”

南冉有点心怀不忍，但又知道这种紧急时刻其实不应是心软的时刻，他便询问南离，“那我要怎么做？”

“很简单，只需要对它说，并让它开放自我防御网络就可以，没有防御网络，我可以直接入侵它的系统，并和主系统对接。而宿主作为人类，在现实世界里是拥有至高权限的。”

南冉有点不敢置信，“所以我只要这么说就行了？”

南离生硬的回答，“是的。”

南冉纠结了一会儿，把鸡蛋抱过来，摸摸鸡蛋的小圆脑袋，那鸡蛋机器人茫然的用黑圈圈的小眼睛瞅着南冉看，南冉看了它一会儿，只好犹豫不决的说，“那个……开放自我防御网络？”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那鸡蛋似乎顿了一下，它发出嘀嘀的声音，然后忽然举起了手里的写字板，那亮堂的液晶显示屏上出现了一行字，这么写道，“请求开放自我防御网络……请求权限读取中……读取完毕……拥有权限……自我防御网络已开放。”

这是令南冉有点惊讶事情，他看见这只鸡蛋忽然打开了它胸前的一个小小的面板，面板上快速闪过一连串七七八八南冉看不太懂的复杂的数字。

然后南冉的个人系统就要求南冉把手放在那个面板上，于是南冉照做了，他把手指按过去，只感觉到了一阵轻微的，被电流淌过的感觉。

南冉脑海里的南离开始冰冷的播报道，“已成功入侵，重置讯号接收系统，开始与主系统对接……对接失败……重试中……对接成功，正在读取资料。”

过了一会儿，系统对南冉说，“我已经得到了您的队友方彼的讯息……代码错误，他此刻并不存在于任何一个游戏世界里。”

这句话让南冉呆了，“这是什么意思，他不在游戏世界里？”

“经过读取，他此刻的精神正处于现实世界当中，并且正在快速移动中。”

“卧槽！”南冉立即惊愕了，“这小子什么时候从游戏里出来了！？”

“他并不是真正出来了，只是精神通过附着在某个媒介上，直接控制了现实世界里的某个机器人，控制此机器人在进行活动罢了。”

南冉更惊愕了，“卧槽，这小子居然还能这样搞！”

南冉惊讶归惊讶，但是人还是得找到的，所以只好问系统，“那你能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又朝着什么地方过去了？”

系统南离再次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读取讯息，半天回答道，“无法具体定位，我正在迅速截获整个机械城市的监控讯息，扫描中……”

“扫描完成，您的队员方彼此刻控制了一个高级战斗型机器人，他正朝着能源中心的方位移动，但他离这里不远，他就在附近。”

“我得出去。”南冉听到这里便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我得去找他。”

“容我提醒宿主。”系统南离仍然用他不平不淡的语气说着话，“您现在的身体无法承受外面的大气成分，出去不到一分钟就会陷入濒死状态。”

正说这话，外面的鸣笛声更加响亮了，隐约传来了更巨大的爆炸声，这个时候，避难所的大门被打开，有一些机器人把装着各种大脑的水箱也接二连三的搬过来了，它们井然有序的样子，一点也不因为外面的爆炸声而被惊动，一个一个把各种水箱推进来。

南离说得对，南冉根本无法离开这个水箱，外面的空气只要呼吸一口都能够让他感觉到肺部那种火烧似的疼痛，所以恐怕真的连一分钟都支撑不了他就会死，可是南冉还是要出去，他总得做点什么，他不能就坐在这里看着，看着摧毁和厮杀就眼睁睁发生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