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圣人无心

“剑舞”二字从阿水口中一出来，墨含笑登时就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会知道剑舞？！”

“我是阴阳仙啊。”阿水回答的云淡风轻，“含笑你准备好了么？”

“叮！请问是否接受任务：上神的试炼（任务奖励：？？？）？接受（y）拒绝（n）。”

又是奖励不明。但眼下除了接受好像也没什么别的选择。墨含笑点了接受，便听阿水笑吟吟道：“自古圣者无心，我且问你，何为无心？”

“……阿水，我佛学不好。”

“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是为无心。”阿水说着，云袖一抖，袖口窜出一道白练，如电般冲墨含笑的脸打去！

墨含笑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惊慌下本能的抬手护住脸部，闭眼蹲下。白练却并没有打中她，取而代之的是阿水在她头上轻轻敲的一下：“笨含笑。”

墨含笑顿时黑线，抱头仰望阿水：“……这是怎样啊？”

“你几时受到攻击面不改色，便可完成这任务，去接受下一项试炼。”

“闪避自我保护是生物本能，草履虫都知道往盐水淡的地方游，何况是人！”墨含笑被这莫名其妙的任务搞崩溃了，“受到攻击不闪躲根本就不可能。”

“哎——？”阿水拖长了音调，笑道，“适当自我防卫无错，可你自我保护太过。若是担心受伤害，便一直蜷缩在自己内心，何来成神之说？”

墨含笑水汪汪的桃花眼轻轻一眨间，神色就起了变化，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冷冽：“你的意思是，剑舞出了那种事，我还应该继续笑对一切？就好像兄弟白死，血泪白流？”

阿水眯起眼看着前一刻还软软的小白突然像换了个灵魂一样面带杀气，反而笑起：“好重的戾气。这般戾气封印在心，你又不愿与外界敞开心，早晚害人害己。”

“没人可以数落剑舞！更没人可以对我的兄弟说三道四！”四字一出口，墨含笑脚下原本松软湿润的泥土顿时覆上一层白霜，踩上去俨然有碾压碎冰的声响，而她身体正被团团若隐若现的雾气裹着，看起来像是身体向外散发寒气。

杀气竟能化成实质的气么……阿水侧目看了眼墨含笑，伸出一手，道：“你来打我。”

毫无迟疑的，阿水话音刚落，一道不亚于龙怒的白色闪电自洞顶虚无处轰鸣劈下，眼看着就要劈中阿水，却诡异的被他掌心吸引。似乎他手中有个无形的黑洞，将那些挣扎扭曲的闪电尽皆收纳入掌内。那样恐怖的能量吸纳进去，他却面不改色，衣衫纹丝不动。最后一抹闪电消失在他手心时，他甚至挑起眉毛，笑道：“好厉害的落雷术，只可惜戾气太过。”

未等墨含笑回答，不知哪里又传来女子不耐的声音道：“阴阳仙，你只要管好你分内的事就好，她的召唤之术，是我负责的领域，你别干涉。”

“抱歉啦，离。”阿水对着虚空负手而笑，“这次全部交给我吧。修心也好，养身也好，都交给我吧。”

“喂……”女子声音中除了不耐，又多了无奈，“你这家伙，想一个人把八部的东西全交给她吗？按照规矩，只能学一半……”

“规矩死的，人是活的。”阿水笑答，“若是怪罪下来，我一人担着。”

女子不再说话。

墨含笑刚刚纯是一头火攻上心头才动的手，这会儿被不知哪儿来的女声打断，冷静一点后又开始怂了——

这可是高级npc！看阿水这样子也不像什么好惹的主，自己这一道闪电下去，别说完成任务拿到传说装备，就是活着出去都成问题了！再话说这女人又是哪儿来的啊，之前也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在啊！上神遗迹这么一个小洞里，到底藏了多少npc啊？！

“含笑啊……”阿水望天幽幽的喊了一声。

“是……是！我在！”墨含笑赶紧答应，头一抬，只见一道白光直逼双眼而来，立即本能的闭眼护头蹲下——

头上又挨了轻轻的一记：“笨含笑，教了都不会。”

“……”这是你教我就能会的东西吗！墨含笑一口老血。

………

…………

据说某些游戏的大型副本非常难，常常几人组队刷将近一天才能通过。作为剑舞的国服第一召唤，墨含笑先前总觉得那是无能的人才会经历的事。但现在，她已经被困在上神遗迹这个石室里，三天了。

条件反射是很难改掉的东西，就算强迫自己睁眼，无意识间被阿水攻击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眨眼。当然，不抱头蹲下已经是个进步了。

墨含笑这三天除了吃饭睡觉，就一直处在“被阿水打”和“打阿水”的两个轮回里，无法逃脱。她觉得自己离精神崩溃不远了。

哦对了，说到吃饭，阿水还是很有良心的每天从袖子里掏出点烧鸡之类的东西给墨含笑加点耐力的buff。他自己是不吃的，最多望着石壁上游走的金色图腾喝点酒。

墨含笑觉得，一个npc太过智能，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我说，含笑，”阿水又一次盯着图腾出神，“你每次只有怒气值爆了才能使出攻击，那么你的愤怒点在哪里呢？”

“呃？大约是剑舞。”

“如果为了兄弟，可以舍弃一切，哪怕是生命，对么？”阿水不等墨含笑点头，紧接着道，“那如果为了众生，你能舍弃兄弟吗？”

“我又不是圣人，没那么伟大。”

阿水笑笑，拂袖。

云袖带动石室内气流，石壁渐渐隐去，墨含笑身边爬上狰狞的火蛇，寸寸侵蚀她的身体，却没有灼痛感。墨含笑满脸无辜的看着阿水，甚至还咬了口手上的烧鸡。

阿水见她不为所动的坐在烈火中淡定吃烧鸡，也是哭笑不得。再挥袖，墨含笑身侧出现了一个村庄的俯瞰图。她身上的火焰灼烧不痛她，却把那村庄裹挟入一片无边火海，房屋梁木崩溃的嘎吱声与妇孺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墨含笑犹疑一下，表情有了变化：“喂阿水……”

阿水很满意她的反应，云袖再挥，墨含笑另一侧，出现的竟是荣耀那一干人。与村庄一样，他们身上也爬满了火蛇，却不能像墨含笑那样泰然处之，尽管忍住了惨叫，皮肉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黑腐烂去。

“……喂阿水。”墨含笑攥紧了拳头。

“如果只能救一边，你怎么选？”阿水声音一如既往的波澜不兴。

“这根本不能选！”

“可以的，只要你选。”

“阿水！”

阿水的眼睛平静的像是一汪澄澈的湖水：“我只想知道，你心里存的，究竟是什么情。”

“……”

“如若，天下存亡，和你兄弟选一个……告诉我你的答案。”

墨含笑咬牙，她知道看见的都是阿水幻化出的假象，却被那些惨状弄得心痛不已：“如若，天下存亡，我一定会，舍弃小者，保存大局。”

话音落，身边幻想尽归于虚无。

阿水微笑着看着两眼空洞的墨含笑：“你得出这么个结论，真是让我意外又欣慰。——你可以进遗迹了。”

“阿水？”

“嗯我在啊~”

“为什么？”

石壁上游走的图腾停滞片刻，旋即以更快的速度奔跑起来。与之前的不同的是，它们跑过的痕迹都留了下来，似乎刻在了石壁上，最终形成一扇门的形状。一扇……不断流淌着金色光华的门。

阿水拂袖覆上那扇门，轻笑：“笨含笑。”

金门大开，金玉交鸣，墨含笑就没能听清阿水接下来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