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那惊雷般巨响,那冲天火光,可万万不能发生在他们踏白军的营地。
王保保都顾得跟陆柄和程立武交代两句,就匆匆离开。
刚刚小兵的禀告陆柄与程立武都已听见,他俩忽然焦虑起来。
陆柄:“我怎么感觉今晚振武军乱哄哄。”
程立武皱眉:“城中不会也要乱吧?我应该先回中垒军坐镇。”
他话音未落,远处又有几道人影。
两名小兵抬着一张担架快步向他们走来。
担架上躺着一个人。
“程校尉,程校尉在这里吗?”
程立武愕然回头。
“邓可?”
他是产生幻听了吗,此时邓可不该在城里巡夜吗?
两名小兵抬着伤者走到近前,放下。
邓可看到自家领导,顿时委屈得一通哀嚎。
“程校尉,属下可找到你了,你要为我们报仇啊。”
“你腿怎么了?”
程立武发现邓可右腿上缠着绢帛,有大片血迹润透绢帛显现出来。
程立武这人最是护短,他以为邓可这副样子准是受了谁的欺负。
“校尉,出事了,出了大事。”
“慢慢说。”
“慢说不了。”
邓可回头指着东南方说:
“校尉可知这火因何而起?”
陆柄这时也凑过来,急切问道:
“为何?”
邓可便把他今晚的遭遇简要叙述给两位将领。
程立武、陆柄听得胆战心惊。
“刘异发现的?”
陆柄不可置信。
“对。”
邓可面向程立武愤恨道:
“校尉,那狂徒连杀了咱们十三名中垒兵,你可要为枉死兄弟们报仇啊。”
程立武怒道:“还报仇?可你连他的面貌都没看清。”
邓可委屈地不敢吱声。
不能怨他,那人功夫实在太高。
程立武拧眉思索,重新盘这件事的因果。
他的职能相当于现代的公安局局长,常年侦查案件让他逻辑思维异常缜密。
思索片刻后他忽然说:
“你没看清那人面貌,我们可以先从别处查。这次起火爆炸的根源在于辎重团新买进的那批木炭,听你讲述我认为辎重兵赵蒜、跳荡兵秦朝、踏白兵陈瓜还有那个伙夫李大勺,他们与那帽子男肯定有牵连。”
“校尉说的是,我们可以先缉拿秦朝等四人。”邓可附和。
陆柄提醒:“这事应该先报给仆射,那四人是振武军内部人,缉拿该是牙兵权责。”
程立武点头,他让邓可先回中垒军,剩下的事情交给自己。
“话说那个刘异怎会认得那东西?”
陆柄对刘异的好奇又增添几分。
他打算陪同程立武一起去牙帐,向刘沔禀明此事。
去之前,得回屋里取外袍。
他们一转身,就看见那两名舞娘站在门口。
现在谁还有闲情观赏歌舞啊,陆柄刚想出声把她们打发走,舞娘却先开口说话了。
身穿紫衣胡服的女子面色惨白,诚惶诚恐问道:
“将军,你刚才说要派兵缉拿跳荡营的秦朝,秦朝他究竟犯了何事?”
这女子正是秦朝的相好曲四娘。
曲四娘刚才出来不久,将他们的对话听得并不全。
程立武问:“你认识秦朝?”
曲四娘双眼浸泪,轻轻颔首。
秦郎万万不能有事,他答应退伍那天会带自己一起回家的。
陆柄呵斥:“大胆,你个小小营妓,竟敢质问中垒军校尉,还不快退下。”
曲四娘旁边的红衣舞娘一听忽然笑了,问道:
“你刚说是刘异救了你们?”
陆柄一听也气笑了,今晚的舞娘怎么了,都如此不懂规矩。
“你也认识刘异?”
红衣女子没有回答,她看向陆柄旁边铁搭一般高大的男子,语气阴寒问道:
“你就是中垒军校尉程立武?”
程立武错愕,这是那名会武的舞娘,她怎会有如此强的气势?
还有凌冽杀气。
陆柄气得大骂:“贱奴无礼,胆敢直呼将军姓名?”
红衣女子仰天叹了口气。
“苍天待我终是不薄。”
她目光阴冷看向程立武。
“你们巡查途中忽然折返回帐,真是让我好些生气,而那些爆爁石竟然莫名炸了,让你们逃过一劫。我迟迟等不到牙帐开宴,本以为这次报仇无望了,没想到黄天终不负有心人。”
程立武听女子提到巡查与爆爁石,瞬间警惕,意识对方身份不简单。
“你究竟是何人?”
女子发出一阵疯魔般的癫狂笑声,震得地上的积雪都在簌簌颤抖。
她的笑声又戛然而止。
“我姓吴,吴元济的吴。”
女子正是锦娘。
她今晚的刺杀是分三批的。
按将领们的巡查路线,她先在跳荡营附近藏了爆爁石。
如果跳荡营没响爆爁石也没被发现,依据将领们的路线,最后会走到踏白军营地。
她在那里也埋伏了爆爁石。
两处若都没响,巡查团必将回牙帐开宴。
那时锦娘会亲自出手刺杀节度使刘沔。
军营的传统,每年年末牙帐大宴时,都会从外面多雇一批私妓进帐共同歌舞。
锦娘是通过曲四娘的介绍混进今晚献艺队伍的。
可今晚接连发生变故,让她一直苦于没有下手机会。
她和一众营妓在房间等待时,突然被管事派到踏白将营帐献舞。
锦娘跳舞时并不知道席上三位将领中,有一位在她的仇人名单里。
跳到一半外面忽然发生巨响,锦娘心里咯噔一下。
她知道那是什么。
“将领们都返回牙帐了,观音奴怎还会让爆爁石爆炸?”
王保保他们出去许久都未再进来,她同曲四娘出帐查看时,恰好听见程立武与邓可的对话。
曲四娘耳朵提取的关键词是秦朝。
吴锦娘提的关键词是中垒军校尉。
她知道中垒军校尉程立武参与过攻打蔡州,还亲自押解她父亲回长安受死。
锦娘冷笑,冤家路窄,她的大仇今晚还是可以报一报的。
当年淮西战事吃紧,程立武以囚身充军,一路奋勇拼杀,雪夜突袭蔡州那次,他一人斩获人耳五十八只。
程立武也是在此战获得了刘沔的赏识。
此后刘沔一步步升迁,程立武一直效力在他的麾下。
此刻,锦娘双眼怒火燃烧,这个人的功勋是用她吴家人的性命换来的。
她拔出刚刚舞的那把剑,朝程立武刺去。
程立武从军多年,功夫不差,但他现在赤手空拳没带兵刃。
踏白将门口的四名侍卫发现事情不对,当即冲过来帮忙。
其中一人将自己的陌刀扔给程立武。
程立武心想自己在士兵面前,若连一个营妓舞娘都打不过,何以在振武军立足?
他接了刀后大声道:
“一名疯妇而已,本校尉无需人相助。”
侍卫们不敢忤逆,只得退下。
连陆柄都默默往退后了五六丈。
他是真帮不上忙。
“我滴个天爷!!”陆柄有些懵。
这营妓已经超过无礼范畴了,这是赤裸裸不想活了。
程立武的身手陆柄非常清楚,这女人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