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人押送的军粮里下毒,这是人干的事?
可偏偏有人干了。
乌介可汗感慨:这届唐人狠啊!
算是遇到茬子了。
没想到一群鹌鹑中竟然长出个老鹰来。
他捏了捏眉心,问:
“铁釜准备好吗?”
“已架好。”
“唐人一来就点火烧水,老子要活煮了他。”
“可汗,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啊。”布泽尔提醒。
若回鹘这边把唐使宰了,那他以后还怎么敢再去振武城传话?
乌介将手里刚啃完的羊棒骨扔向布泽尔。
布泽尔不敢躲,脑袋被砸了个大包,还糊了一脸油。
“这狗娘养的唐人害死我们多少回鹘将士?还特娘地全是精锐。”
依草原人的规矩,强者有优先配给权,尤其是战争期间。
那批粮食一到,乌介首先分给了部族中最善战的勇士。
然后就悲剧了,三天之内非战斗性减员大几千。
回鹘最英勇的汉子们没死在战场上,竟被窜稀窜死了。
太窝囊了,乌介想想就恨。
他打这么多年仗从没吃过这种亏。
这怎么可能忍?
要不是因为精锐减员太大,他会立马带兵冲进振武城复仇。
听诺斯说,那小唐狗当时威胁过,若硬抢军粮代价会很大。
原来他指的代价是这个。
刘是刘邦的刘,异是奇异的异。
现在整个回鹘都记住了这个名字,人人提起怫然作色。
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寝其皮。
奸诈的唐狗,老子定要让你后悔一世为人。
“诺斯的伤势如何?”
“连中十三剑,巫医都说诺斯能活过来全是命大。”
“狗娘养的唐奴。”
乌介咒骂一句,同时暗暗惊讶一名唐人少年竟有如此身手,看来振武军实力不容小觑呀。
布泽尔捂着额头继续汇报:
“大汗,貌似振武城的人也在找刘异呢,据说他一直躲在嗢没斯的营地不回去。”
“哦?他与嗢没斯相熟?”
“是,他还传话回振武军,不给五万万银钱他就不回去了。”
乌介一听被气笑了。
“这小子倒不厚此薄彼,平等地坑每一个认识的人。”
“可汗,你说刘异会来送死吗?”
“我认为这小子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崽子。刘沔素来治军严明,为人不苟言笑,这小子连刘沔都敢讹诈,可见多么胆大妄为。本汗不是刘沔,我最喜欢敲碎硬骨头。”
是时,一名侍卫进来禀告,振武军特使刘异求见。
“还真不怕死,”乌介嘴角阴笑,命令:“带他进来。”
“是。”
乌介又朝布泽尔命令:
“去请可敦过来。”
“大汗,你不是不准可敦会见唐人吗?”
乌介气得又抓起一块羊骨头丢向布泽尔。
“你是傻吗?是不准见活的唐人,这个刘异等会就死了,有消息也带不回去。我请可敦过来是为请她品尝一下自己同胞的肉汤,本可汗与她伉俪情深,怎能独享美味?”
“……”
乌介阴笑。
“她不是思乡吗,那就尝尝家乡的土特产吧,哈哈哈哈。”
布泽尔被笑得头皮发麻。
他默默退出牙帐,到门外时又揉了揉额头,小声吐槽一句:
“真变态。”
一盏茶的时间后,刘异迈着轻松的步伐走进回鹘牙帐。
牙帐居中而坐一对男女,男女身侧各有四名侍卫。
女的是太和公主。
她今天穿了一件墨绿暗花的常服,领口袖边都滚着兔毛。
紫桃冠下的妆容依旧精致。
刘异感觉她比上次见时反倒精神了几分。
他有些奇怪,囚禁的日子过得这么滋润吗?
太和公主旁边的男人就是乌介可汗。
这人四五十多岁的年纪,长得太有特点了。
个子这个高啊,坐在那像座小山。
估计吐口痰两分钟才能落地;下马时人下去了腿还在上面;放屁时专崩别人刘海。
相貌也很奇葩。
磨盘大脸,细长眼,踏踏鼻子,圆奔儿喽头。
奔儿喽头大得可以当锄头用,用脑门都能犁出二里地。
男人下颚的胡须不长却很坚硬,看上去像刷马背的刷子,根根挺立如钢针。
刘异内心啧啧称奇,长这样放他们村给十车彩礼都娶不到媳妇。
这就是太和公主的第五任丈夫?
这女人猛啊,她终于打破了自己姑婆咸安公主的记录。
刘异故意先朝太和公主叉手施礼。
“刘异见过公主可敦,恭贺公主再婚之喜。”
李太和嘴唇讥诮,自嘲道:
“有什么可贺的,我成亲就像上坟一样,没有一次是高兴的。”
“呃……”
刘异讶异。
李太和历来是个滴水不漏的人。
过去她再不喜欢回鹘,也不会犯口实之过,让人那拿捏住把柄。
可她今天一开口就震撼到刘异。
他暗暗好奇太和公主这几个月经历了啥啊,怎么现在装都不装了。
刘异改口道:
“那卑职就只能劝公主节哀了。”
李太和噗嗤一下被他逗笑。
“你这小猴子,草原一别我还真有点想念你,身边少了你少了许多乐趣。”
“那卑职日后一定常来看望公主。”
乌介可汗不屑地哼了一声。
一个有来无回的人,还计划常来?
笑话。
刘异像是此刻才看见乌介的存在。
他微微侧身,再施一礼。
“振武军特使刘异见过回鹘乌介可汗。”
乌介没搭理他,对侍卫大声道:
“传我命令,点火,起锅。”
“是。”
一名侍卫得令走出大帐。
刘异嬉皮笑脸说道:
“哎呀,可汗不用这么客气,我一来就点火做菜的忙活,让我多不好意啊。”
乌介很佩服自己的涵养,他本以为小唐狗一进来,自己就会忍不住大发雷霆当场劈死他。
他不仅没有,面对唐狗的故意挑衅,他也忍住了。
这是自己的地盘,不急,让他多活片刻。
乌介戏谑回道:
“你就是菜。你进来时看见牙帐外面的大铁釜了吗,那就是为你准备的。”
刘异假装惊讶,随后面色和善地提醒:
“那您可得给我仔细洗洗,我这人邋遢不爱洗澡,浑身全是虱子,身上常年积攒的泥球比铜钱还厚,平时还爱吃个蛇羹,只怕我肉里的毒素不比军粮里的少。”
乌介此刻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拍桌子大声喝道:
“唐狗,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提军粮下毒的事。”
“火气这么大干嘛,难道是对毒药口味不满?”刘异一本正经问道,“怎么,不喜欢原味的,非要酸甜口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