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异、张鼠离开万景楼时,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
他俩在万景楼门口分道扬镳。
刘异直接去金吾卫换岗,今天是扫黑除恶的大日子。
左金吾卫负责扫荡长安县,右金吾卫负责万年县。
右金吾卫大将军王会这几日告病,中郎将萧鄂率一批人保护皇上去楼观山狩猎去了。
他们无法亲自坐镇但给了刘异很大自主权,今晚右金吾卫全部人马都听他调配。
早些年金吾卫扫黑,会首先打击皇宫附近几个坊的鬼市,比如务本坊。
近些年随着入住坊中的商铺越来越多,过去许多见不得光的交易,如今已慢慢走向合法化,不再是打击对象。
今晚重点打击对象是聚众赌博和犯夜的人。
大唐称赌博为‘博戏’,是不允许赌博的。
法律规定若发现赌者,杖一百,没收家籍浮财,赌者还要被充军。
不过具体执行起来困难重重,唐人喜好观看赛马、斗鸡这种pK性很强的娱乐,伴随赛事的往往会有暗局,是以赌博屡禁不鲜。
官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闭的那只眼仅限于白天,晚上赌博还是不允许的。
夜晚聚众赌博者以长安城里的泼皮混混居多,他们在赌博过程中时常发生争执,激烈时甚至械斗伤人,所以是重点打击对象。
每次抓赌一波,长安城就能消停一段时日。
这次为了保证庆阳节期间安宁,决定再抓一波。
金吾卫已经跟各坊坊正提前打好招呼,坊正们分别报上来各坊中的聚赌情况。
万年县靠近皇城附近的坊区因为住的都是达官显贵,这里几乎没有人赌博,即便有估计坊正也不敢报。
从报上来的情况看,长安城南城,特别是靠近明德门、启夏门那几个坊区问题比较严重。
开明、光兴、晋昌、保宁、安义、昌乐、安德七个坊的坊正都申报有人聚赌。
其中安义的坊正说他们坊里每晚聚集着上百人赌博。
刘异看着七个坊的名单突然有点头疼。
这七个坊挨的极近,金吾卫若集中人手一坊一坊地搜查,难免还没搜到的坊听见旁边坊的动静会提早防备。
所以最好七个坊同时展开搜查。
可如此一来,右金吾卫的人手就不够了。
孔彪建议:“若加上那七坊附近武侯铺的武侯呢?”
刘异摇头:“还是不够。”
孟堂灵机一动,建议:
“抽调靠近皇城这边武侯铺的武侯不就够了。”
刘异担忧:“那各小街的巡夜怎么办?若有人犯夜或偷盗呢?”
昆仑瓜接道:
“城北这边自从出过东市盗窃案,如今晚上消停的很,再也没人敢乱出门了,抽调这边武侯铺一半人应该没问题,反正只一晚上。”
刘异手指轻点下巴,犹豫中ing。
好像也只能采用这个方法了。
戌时一到,长安城敲街鼓八百声,各坊门依次关闭。
刘异从城北武侯铺抽调了三百人,凑够一千人在金吾卫大院整装待命。
他们亥时一刻骑马出发。
刘异、孔彪、孟堂和昆仑瓜,还有另外三名执戟,他们每人带领一支百人队伍搜查分配到的七坊。
刘异亲自负责安义坊。
安义坊紧靠着明德门,只有东西两个坊门,一条大横街贯穿东西。
安义坊里面主户人口稀少,许多外来务工的异乡人租住在里面,流动人口比较多。
刘异带着一百五十人,依据与坊门直宿和坊正的约定,从安义坊西门进入。
进门后刘异望着近三米的坊墙啧啧感慨:
“这么穷的一坊,坊墙还挺高。”
他留下一部分人守住两边坊门,防止等会赌徒往外跑。
负责接应他们的坊正是个四十出头的胖子。
胖子在前面领路,走了一会来到安义坊中间地段。
胖子介绍这户人家原来户主姓周,是做油坊生意的,周掌柜攒下不少钱,于是将家里宅子盖的很大。
去年周掌柜突然暴毙,因为没有孩子,全部财产留给了新娶的娘子。
周寡妇为人放浪,此后周家大宅不仅成为附近各坊的捉奸圣地,还成为她姘头们的聚赌场所。
坊正提醒过周寡妇几次,但这女人仗着外面姘头多,根本不把坊正的警告放在心上。
“里面有狗吗?”刘异问。
他没听到狗吠声,保险起见,还是问一句。
“有,但她家人来人往的,狗早就习惯见生人了,根本不管事。”
“真是条好狗。”刘异评价。
刘异让手下跳进院里把门打开。
一打开门,就看见里面一只大黄狗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似的,表情极其热情,就差说人话“欢迎光临”了。
刘异蹲下去摸了摸狗头。
“乖,回头把我家豹扑奖励给你做老公。”
狗狗兴奋得一蹦三尺高,蹦蹦跳跳带着这群陌生太君往主屋正堂走。
金吾卫破门而入的时候,屋里面烛火通明,人声鼎沸。
“押大押小?”
“买定离手,错爱不究。”
“多买多赚,钱绢都算。”
“押~”
“押~”
哐当一声,大门被踹开。
一群穿着银色甲胄的士兵个个手持弓弩而入。
刘异发现这主屋里放了五张大桌子,每张桌子边都聚满了人。
“别动!金吾卫执法!所有人靠墙站。”
这群人茫然回头,诧异地望着他们。
“金吾卫?”
“啊,他们来抓赌……”一个女子惊叫。
随后场面陷入混乱,赌徒们开始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刘异猛地一敲手里的铜锣,发出‘铛~”地一声巨响。
“谁再跑,我射死谁。”
多数人立刻被吓老实了。
三个胆大不信邪的赌徒企图破窗逃跑。
他们刚跳出去,就被窗外蹲守的金吾卫逮个正着。
一顿竹板炒腊肉,三人哀嚎得老惨了,吓得屋里的赌徒们再也不敢反抗。
一名身穿绿色开襟衫,露出大红诃子的风骚女人,小步挪到刘异身前。
这女子长得不算美艳,但很爱打扮,脸上刷的大白都卡粉了。
女子用绢帕假装拭泪,哭哭啼啼地说:
“军爷,奴家乃良民啊,是他们逼迫我……”
“省省吧,金吾卫不管断案,有什么冤屈去跟万年县县令说吧。”
金吾卫数了下人头,最后成功抓获六十二人。
刘异哼了一声,胖子坊正不老实啊,这哪有上百人?
太夸大其词了。
“全部带走。”
刘异一边往外走一边想,今晚扫黑很成功啊,没想到自己离职前还能为长安市民做件好事。
金吾卫押着这批赌徒走出周家。
“东北方怎么那么亮?”有个士兵问。
刘异回头瞅了一眼,顿时呆住。
那边夜空是红色的。
“槽,着火了。”
这么高的坊墙还能看到火光,说明火势已经非常大了。
刘异心跳狂飙到一百八,怯声问道:
“大唐律,渎职是死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