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异频繁挥动马鞭,大宛驹四蹄生风如插羽翼,转眼就回到长安城。
长安街道不准纵马,可刘异已经顾不得了,他凭借高超骑术快速飙马超车。
一个半时辰后,他终于来到长兴坊郑宅大门前。
刘异哐哐凿门,大门铁环被他生生给拽了下来。
里面的门仆慢吞吞走出阍(hun)室,嘴里骂骂咧咧地打开大门。
“你赶着投胎啊,敲什么敲,唉唉唉……你怎么直接往里闯啊?”
“郑颢在哪?”
“你谁啊?你给我出去。”
刘异一把挥开上来纠缠他的门仆。
门仆被他摔出去后翻滚一圈,坐在地上扯着脖子大叫:
“来人,来人啊,有竖子闯门。”
噌噌噌,从四面八方钻出二十多个训练有素的家卫,人人手持刀剑。
为首之人是郑氏南祖四房家卫首领符云飞。
他在巩县时就认识刘异,前阵还跟随刘异、郑就一起打劫过东市赵李家兵器肆的黄金。
符云飞一脸费解看着门仆口中的竖子。
“刘异,怎么是你?”
“郑颢在吗?”
“你来见我家阿郎?”
“对,带我去见他。”
“这个不行,你得让我先进去通报一下。”
这时廊下传来一个声音:
“不必了,我带他进去。”
所有人目光往廊下望去,郑就向众人走来。
刘异看见郑就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他默默跟随郑就一路穿堂进院。
昔日亲密无间的最佳作妖拍档,此刻各怀心事,路上谁都没有讲话。
郑就直接将刘异带进郑颢书房。
郑颢此刻正在书房读书,听见两人脚步声,辨识到其中一个是郑就。
他头也不抬地骂道:
“滚出去。”
“长兄,是我。”
郑颢翻了一页书,回:
“骂的就是你。”
郑就抿嘴,尴尬了。
“长兄,我带刘异来了。”
郑颢倏地抬头,双眼如电,射向门口两人。
他跟刘异四年前在洛阳匆匆见过一面。
这几年刘异面貌虽有变化,但只是微调。
郑颢一眼便确认了他的身份。
郑颢眼含怒火,将手中的书重重扔到案牍上,冷声讥讽:
“驸马爷新婚燕尔,不去陪你的公主娇妻,跑来我家里作甚?
“我来向你要个答案。”刘异回。
郑颢冷哼一声。
“对于负心薄幸之人,我没什么好说的。”他面朝屋外大喊,“符云飞。”
符云飞一秒闪进屋里,叉手回应:
“阿郎。”
“把这个不速之客给我轰出去。”
刘异急切大声问道:
“郑颢,我来只想知道郑宸是不是遇到了性命之危?”
郑颢抄起桌面上最厚一本书,朝刘异狠狠砸过来。
刘异没有闪躲。
一本精装的《吕氏春秋》砸中他的胸膛,发出沉闷‘嘭’一声,又落到地上。
刘异重复问道:“是,或不是?”
郑颢重复喊道:“轰出去。”
符云飞尴尬站在原地,他正犹豫要不要动手赶人时,郑就一把将他推出门外,反手插上门。
符云飞站在门外暗暗松口气,还是三郎体贴。
屋里郑就看了眼刘异,叹口气,讷讷走向兄长。
他走到书案前,近距离劝郑颢:
“阿兄,刘异能这么问想必已经知道端倪,我们也不算对宸儿失信,不如告诉他吧。”
郑颢‘啪’地一巴掌拍桌子上,厉声斥责:
“你傻了吗,他刚刚尚公主,已经跟宸儿没有关系了,他如今是大唐驸马,告诉他又有何用?”
刘异大步走过来,扒拉开郑就,揪住郑颢的衣服前襟。
“我跟郑宸有关系时,你也一句屁都没放,我诚心诚意过来问你,你若你再敢隐瞒,我就让你落地成盒。”
郑颢亦是练家子,三招两式挣脱开刘异的束缚。
“落地成海我也不怕你。”
刘异又要动手时,被郑就以身挡住。
“不是我们不想说,是郑宸以死威胁,我们都发过毒誓的,不能告诉你。”
“到底发生了何事?”刘异直视郑就的眼睛,“真是狗皇帝要用郑宸的性命炼精化气?”
郑就听到“炼精化气”四个字,突然双目喷火,额头青筋暴起,嘴里不停低声咒骂:“畜生、畜生……”
刘异蓦然惊醒,这一幕他好像见过。
上次他和张鼠将郑就堵在万景楼里逼问郑宸下落时,他无意中提到“得道飞升”一词,当时郑就跟摸电门一样,忽然变得情绪激动,就是这副表情。
事有蹊跷早有端倪,他为何当时没有发现呢?
刘异抓住郑就双肩,摇晃他。
“郑就,你醒醒啊。”
郑就梦魇不深,很快就恢复意识。
他绝望地抓住刘异手臂,回头哭丧着对郑颢说:
“阿兄,我不管什么毒誓不毒誓了,即便宸儿将来怨恨我,我也要将真相说出来。”
郑颢沮丧地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目光直视刘异,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的?”
“不重要,你先告诉我宸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异不能完全听信李归的一面之词,他要听郑家人亲口说。
接下来郑颢和郑就,两个人配合讲述了发生在两年前的那场变故。
郑宸当年回到荥阳与家人一起下葬了郑冠的骸骨。
郑宸想在返回振武城前,来长安处理她父亲留在这边的遗物。
离开长安最后一天,她去长兴坊的乾元观为父亲供奉牌位。
在乾元观,郑宸遇到一个老道,闲聊了几句。
郑宸当时并没多在意,不成想隔天她离开长安时,被一伙神秘人直接掳走送去楼观山的延生观。
她在那再次见到老道,还有一个国字脸的青年。
“是阴逼李炎?”刘异问。
郑就点头。
“那妖道自称广成先生,他逼迫宸儿每日对着彭祖雕像修炼邪功。他们想让郑宸当李炎未来进阶修炼的肉身鼎。”
郑颢一拳拍在厚实的案牍上,愤恨说道:
“我跟修行者打听过,给他们这种邪道做肉身鼎的代价是,阴阳相合后炉鼎全身溃烂,暴血而亡,死状异常凄惨,面目全非。”
刘异怒而冲过去,举起拳头,想揍郑颢。
你他娘作为兄长为何没看护好他?
他最终没有打下去,一拳重重击在案牍上。
倒霉的书桌今天无辜挨了无数巴掌,现在被刘异直接一拳归西。
咔嚓一声报废。
刘异睚眦欲裂犹不解气,他缓了一会问道:
“你们就没想过将郑宸救出来吗?”
郑颢回道:“怎么可能没想,李炎不仅在延生观外围驻扎了神策军,在延生观的延生殿周围也埋伏了许多羽林卫。我们郑氏不掌兵权,只凭我们自己和家卫根本不是打不过羽林卫。”
郑就接:“为首那名羽林郎功法奇高,长兄和我,再加上符云飞,我们仨联手都打不过那名羽林郎。”
刘异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们肯定已经试过了。
郑颢心酸苦笑,满脸悲伤说道:
“就像宸儿说的,我们打得过又如何?我们即便将宸儿救出延生观,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又能逃到哪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