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羽林郎的脚第三次踢向他时,刘异轻轻说了句:
“大野再兴,光复正统。”
羽林郎灌了十成真力的右脚紧贴着他胸甲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刘异大喜,赌赢了。
这人果然是大野盟派进羽林军的卧底。
他淡定回答:“你应该答五胡一家,四海升平才对。”
羽林郎半是惊悚半是疑惑地放下右腿。
这小子怎么会知道大野盟暗语?
他疑惑问道:
“你也是大野盟的人?”
“不是。”刘异答。
羽林郎双眼当即涌现出杀意,那就必须灭口了。
他以右臂为棍,向铁甲人脖颈横扫而来。
他即将接触到铁甲时,刘异又短促说了句:
“但我阿耶是你们大野盟盟主。”
羽林郎收住手腕的同时,嘴张得像箱子口那么大,一下子就愣住了。
刘异取下自己的护面甲,凑过去,帮羽林郎贱贱地合上嘴巴。
“张这么大,当心潲雨。”
呵呵,没想到吧?
他的绝招就是拼爹。
在大唐,“我爹是李归”比我爹是李刚管用。
羽林郎不可置信地问:
“你真是盟主的儿子?”
刘异指了指自己的脸,问: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他成年后模样跟老爹至少有六分相像。
羽林郎仔细端详他的脸,半信半疑问道:
“你可还有其他证明?”
刘异想了想,回道:
“给大野盟各地分部传递消息命令的人是林九蓉,对吧?”
羽林郎幅度很小的点了下头。
“我叫林九蓉为林阿娘,她看着我长大的,林阿娘目前就在我长安家中。常跟在你们盟主身边的老头真名叫张勇,对不?”
羽林郎再次点头。
林九蓉和张勇在大野盟内部层级颇高,如果不是核心圈层不会知道他们真名。
羽林郎现在至少信了九成。
因为保留最后一成怀疑,他没有给刘异这位少主见礼。
“你怎么知道我也是大野盟的人?”羽林郎问。
“你铁爪太特别了。”刘异答。
那晚他在大雁塔里发泄情绪时,他老爹就是戴着这种铁爪从背后偷袭他的。
大雁塔墙壁上那块写了【白马寺中初相见,朝朝暮暮为逢君】的板子被铁爪不慎抓碎,让刘异失去了继续八卦的线索,也让他认识了这种特殊兵器——可佩戴式铁爪。
“你真是主公的儿子?”
羽林郎现在几乎完全确信了。
刘异叹气:“如果可以选,我也不想是他儿子啊。”
这操蛋的老爹太坏了,专门坑儿子。
“你功夫是我阿耶教的?”刘异问。
“不,我师父是蕃落健儿首领阿史那奎英。”
刘异呼了口气。
原来是米童的老爹,自己爷爷当年的义子。
刘异又问:“你是奉大野盟的命令在此看守郑宸?”
“不是,”羽林郎否认,“我奉是皇帝的命令。”
刘异心中暗喜,那就比较好办了。
他再次重申来意:“我要见郑宸。”
羽林郎面色为难道:
“我若放你带太升真人逃走,我就会暴露身份,这件事我必须先请示主公。”
刘异面色郑重而诚恳地保证:
“我不带她走,今日来只为见她一面。”
羽林郎如释重负。
“那你进去吧,天快亮了,抓紧。”
刘异从羽林郎身边经过时,随手抛给他一个瓷瓶。
“你的手伤到骨头了,瓶子里是我给自己准备的上等伤药。”
“谢了。”
“你叫什么名字?”刘异问。
“我阿兄临死前说我们父亲姓牛,由于父母死的早,也没人给我俩起名字,师父一直叫我十三,叫我阿兄十一。”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刘异诱哄。
“啊?”
这么冒昧吗?
“你就叫牛栏山,如何?”
“牛栏山?”羽林郎重复,“像山名,还蛮有气魄的。”
“不仅够气魄,喝多了还上头。”
“嗯????”
牛栏山犹自困惑为何要喝‘山’时,刘异已经大踏步走向延生殿。
郑宸一直站在延生殿门口观战,以她的目力在黑暗中看不了那么远。
她模糊中看到前面打斗似乎停止了,铁甲人正向她走来。
十丈,
八丈,
距离六丈时,她终于看清了摘掉护面的铁甲人真容。
“异……兄长?”
郑宸不可置信地喊出这个名字,眼泪夺眶而出。
她风一样跑下台阶,冲进大雨中,向刘异飞奔而去。
相向奔跑的两人转瞬在大雨中相拥。
这一幕像火星撞地球,撞得地动山摇,海枯石烂。
他们恨不得融合成一个整体,再也区分不出你我。
郑宸趴在刘异怀里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决堤的眼泪比天幕上落下的雨水还汹涌。
刘异紧紧抱着她,大雨掩盖住了他流下脸颊的泪水。
“宸儿。”
“异兄长。”
“宸儿。”
“异兄长。”
“宸儿。”
“异兄长。”
……
他们毫无意义地简单重复着呼唤对方,说着最动人的废话。
俩人任大雨滂沱,任雷声轰鸣,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过了许久,刘异才稍稍松手,揽着郑宸走进延生殿。
他们坐在彭祖雕像前的蒲团上,再次相拥。
郑宸依偎在刘异怀里,一时一刻也不想跟他分开。
过了一会,刘异强制摆正郑宸的身体。
“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们隔着呼吸可闻的距离对望,都想将对方融化到自己的灵魂中。
刘异瞳孔中的女子螓首蛾眉、冰肌玉骨,依然美得让人窒息。
他却心疼道:
“宸儿,你比上次更瘦了。”
郑宸听见这句忍不住泪如泉涌,呜咽着抱怨:
“都怪你,你上次说再也不想见到我了,你让我太难过了。”
刘异一边擦拭她的眼泪一边哄:
“我该死,我错了,我这不亲自过来给你赔礼道歉了吗?”
郑宸哭着哭着忽然脸色一滞,问道:
“你成亲了?”
刘异轻轻叹息一声,微微点头。
他现在总算明白男人哄女人那些经典狗血对白,原来真来源于生活。
女:你结婚后会找小三吗?
男:取决于我老婆是谁?
女:如果是我呢?
男:不会。
女:如果你老婆不是我呢?
男:那你就是小三。
郑宸对刘异的意义就是这样的,非她不可。
就像冯程程之于许文强。
许文强被逼离开上海时,躲在乡下期间甚至与个乡下姑娘结了婚,但依然没人可以替代冯程程在他心目中的份量。
郑宸听见刘异已经成亲,脸上露出一个蕴含悲伤的微笑。
“也好,安平公主很善良,她会是位好娘子的。”
她边说边哭。
刘异再次轻轻擦拭她的眼泪,感觉心被她哭碎了。
“宸儿,我们今天不聊别人,我来是想告诉你,你抛弃我的原因,我已经知道了。”
郑宸停止哭泣,一脸惊讶问道:
“是郑就告诉你的?”
“谁告诉的不重要,我在过来的路上还在想,见面时一定要重重打你屁股,你是自我感动型人格吗?谁准许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自我牺牲的?你有想过我知道后的感受吗?”
“可他是天子。”
“天子多个鸟?”
郑宸一脸委屈呜咽回道:
“异兄长以前不是总嘲笑我是恋爱脑吗,没办法,我就是恋爱脑啊!我只想异兄长一生一世平平安安的,我不要你因为那个畜生丢掉丧命。”
“唉,恋爱脑看来还真是绝症,”刘异叹口气,随后自信说道,“与我为敌,死掉的只会是他。”
刘异的自信让郑宸获得了安全感。
心上人说的任何话她现在都愿意相信。
“我错了,异兄莫要再生宸儿的气了,”她红着脸,可怜兮兮地问,“你……你真要打我屁股吗?能……能隔着衣服打吗?”
刘异被她气笑了。
“胡思乱想什么呢?”
郑宸的脸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