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
太极殿。
今天早朝,由大理寺卿韩湘,初步汇报天子祭天期间各种频发事故的调查结果。
他在yesorno之间,选择了or。
在说真话与说假话之间,选了说废话。
一堆模棱两可的话术后,韩湘将事件定性为人祸。
蚂蚁成字【二十一天不出鸡】,被牵强解释为是凤凰蛋,所以孵不出鸡。
燔柴炉爆炸找不到原因,他怀疑是混入了爆竹。
总之,绝对不能承认是天谴。
对于这个调查结果,众大臣早有预料。
调查结果一出来,牛党便抓住“人祸”二字不放。
崔铉出列,大声质问:
“燔柴炉为何会混入爆竹?此乃太常寺与礼部之过也。”
太常寺卿崔护和礼部侍郎柳璟,都是李党的人,崔铉自然要借此机会弹劾。
吏部侍郎杨汝士接棒抨击:
“陛下,此次事故太常寺卿崔护绝对难逃其咎,据微臣获悉,礼部和太常寺头一天在天坛布置准备时,礼部好歹有侍郎柳璟在现场坐镇,可太常寺不仅太常卿没到,连少卿也没到,如此怠慢,不出纰漏才怪。”
太常卿崔护额头冒汗,出列拱手回道:
“启禀陛下,老臣年迈,祭天前两日恰逢微臣腰疾复发,才没有亲临现场,太长少卿上个月就请探亲假了,不过微臣有委派太常寺奉礼郎闫青全程跟进。”
御史中丞令狐绹冷哼一声,开杠:
“既然小小奉礼郎能代行太常卿职责,那是不是以后太常寺只需要保留奉礼郎官职就行了。”
御史大夫赵开,手持笏板替同党崔护辩解:
“崔太常卿年事已高,身体偶有抱恙,也是人之常情,令狐中丞何必对上了年纪的人求全责备?”
这时尚书左仆射杜悰出列,看向崔护阴阳怪气地说:
“崔太常卿人品风流,年少就能写出‘人面桃花相映红’,即便现在上了年纪依然老当益壮,你前几日还在平康坊饮酒,怎么一到准备祭天就病了呢?”
崔护正是人面桃花的原创者。
他早年进京赶考路上,曾凭一首《题都城南庄》,俘获了一名十六岁少女的芳心。
崔护为人很专一,即便现在已经七十多岁了,还喜欢十六岁少女。
他如今是平康坊常客,身体不行了,饱饱眼福也是好的。
崔护被牛党人轮番挤兑,额头上冷汗涔涔。
打工皇帝李德裕此刻面容如常,内心却正在纠结要不要支援同党崔护呢?
崔护才能一般,年纪也大了,或许是时候将太常卿的位置让出来了,他占的可是三品官的坑。
况且崔护只是出身博陵崔氏三房,不是崔家最鼎盛的二房,换也就换了。
如今陛下貌似对荥阳郑氏十分恩宠,如果这时候他举荐一名郑氏出身的官员接替崔护,不仅太常卿的位置依旧是他们李党的,还能令龙颜大悦。
李德裕在思考时,中书侍郎李绅、尚书右仆射李让夷、兵部尚书郑肃、吏部侍郎崔璪,纷纷对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他们与赵开不同,没李德裕的首肯,绝不冒然开口。
此刻崔护一个人实在难以招架众多牛党围攻,被激得脱口而出:
“若你们实在觉得老夫年迈难以胜任,我请辞官,不赚这点窝囊费了。”
崔铉心头暗暗得意,这下搞掉李党一个正三品。
崔护都要辞官了,李德裕还没给李党众人发支援信号。
就在牛党以为崔护挂印是板上钉钉时,刑部尚书崔元式突然出列。
老头看向崔护一本正经问道:
“假如老迈就要辞官,那崔太常卿置礼部王尚书与老夫于何地啊?”
有当代仲尼之称的礼部尚书王起,今年都八十三了,崔元式也有七十四了。
他俩年龄都比崔护大。
崔元式接着又说:
“太常寺虽掌宗庙礼仪,但太常卿身为太常寺众官之首,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否则要一干下属何用?”
牛党众人这时都懵了,大爷,你哪伙的?
崔铉眼神困惑望向崔元式,他不明白大伯父为何突然帮李党讲话?
李党党员们此刻也糊涂了,崔元式是我方卧底吗?
李德裕瞅瞅崔护,再看看崔元式,心想崔元式倒戈难道是因为同族之故?
随后他又否定了这一猜测。
崔氏大房、六房、安平房、卫州房,跟二房、三房、四房、五房,他们两派斗得你死我活,同族比仇人都斗得都凶,已经延续了好几代,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
李德裕随后想到,崔元式听到牛党攻击崔护年龄,大概生了兔死狐悲之感。崔元式应该是怕下次李党众人把对付崔护那一套用在他身上吧。
这场针对太常寺卿的追责,因为崔元式的临阵倒戈而作罢。
李炎全程听得索然无味。
牛李两党相争这么多年,你方唱罢我登场,貌似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
接下来轮到李德裕汇报泽潞战况。
“启奏陛下,三日前成德节度使王元逵攻拔宣务栅,在尧山击败刘稹的增援部队。”
李炎当即面露喜色,开战这么久,终于有一路人马初战告捷。
“李司徒,马上拟招嘉奖王元逵。”
“喏。”
“其他几路人马如何?”
“依据陛下之前的诏令,原天德防御使石雄,即将就任晋绛行营节度使,原晋绛行营节度使李彦佐目前屯军翼城。”
“这个李彦佐真的指望不上他。”
“除了李彦佐,目前王茂元和刘沔也进兵缓慢,刘沔已经两次上书请求将金吾卫右街使刘异调拨给他。”
李炎迅速冷下脸。
他现在比任何人都更在乎刘异的性命。
若这小子不幸战死,让他还拿什么威胁太升真人?
“难道少了刘异,刘沔还不会打仗了?告诉他京城这里也离不开右街使。”
满朝文武暗暗思量,这个刘异不简单啊!
这小子之前入狱,不仅有朝中重臣为他求情,连皇叔皇翁都出动了。
他没任何家世,前阵居然尚了位公主。
前途不可限量啊。
李炎退朝后回到甘露殿,准备换衣服。
内给事王文干汇报:
“陛下,刚才延生观派人来报,昨天夜里又有人闯观,杀死了大批羽林军。”
李炎惊骇:“太升真人跑了吗?”
“没有,羽林郎誓死守观,来人没能带走太升真人。”
李炎脸色稍稍舒展,不过依然很难看。
“朕都准许郑家人时常看望太升真人了,他们竟然还不知足,总妄想带走她破坏朕的修行大计。”
“陛下要下令申斥吗?”
李炎想了想,说:
“现在不能激怒太升真人,再多派些羽林军过去吧,别忘了嘉奖羽林郎。”
“喏。”王文干恭谨回道,停顿片刻又报,“派去盯定安大长公主的人死了,昨天清晨被人发现死在奉慈寺的荷花池里。”
李炎脸色更加难看了,一片阴沉。
“什么人做的?”
“不知道,县衙仵作说喉咙是被带棱角的利器所割。奴婢今早派人去公主府探过口风,定安大长公主貌似并不知情。”
“哼,我这个十姑母可是神通的很,很会伪装的,否则回鹘也不会被她搅得天翻地覆。”
“那还要再派人盯吗?”
“当然要,这次派个机灵点的。”
“喏。”
李炎换好道袍,火速赶往麟德殿道场。
广成先生今日要给讲《周易参同契》第二十七章——男女相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