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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外,晴光万丈。
裴珩抱着谢岁大步向前,将所有人远远甩在身后。
谢岁从小到大没被人这么拦腰抱过,只能直挺挺僵着,像条晒干的咸鱼。花叶疏影晃动,他倚在裴珩怀中,听着青年剧烈的心跳声,只觉得自己脖子不是脖子,腿不是腿的,有点想挣扎,但又不太敢动。
要不然……哭一下缓解缓解气氛?
又过一道门,谢岁正待酝酿一下泪意,忽然听得裴珩开口,“她有没有对你动手?”
对于裴珩忽然而来的关心,谢岁有些惊讶,他摇了摇头,“幸亏王爷您来的及时,我并没有受什么伤。”
裴珩呼了一口气,两手一松,将谢岁竖着,栽葱似的插在地上,“行,既然没事,那便自己走。”
谢岁:“………”
裴珩理了理袖子,一脸疲态,他回头看了眼依旧呆立着的少年,挑眉嘲讽:“就这么喜欢公主府?不然把你留下来当面首?长公主殿下最喜欢养些像这样的少年供她取乐,你若是喜欢,留在此处也无妨。”
谢岁猛地打了个哆嗦,连忙一瘸一拐跟上裴珩,“殿下等等我!”
他的小竹竿被人没收了,缺了一个借力的东西,走路时腿使不上劲,只能靠扶着墙,才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眼看前面的人越走越快,谢岁咬牙快步小跑起来,腿上生疼,他额头浮上一层冷汗,却不敢停,生怕裴珩当真厌倦了,将他丢下。
下一个拐弯,却见青年双手环胸,一脸无奈的盯着他。
“麻烦精。”
随后玄色的身影背过身半蹲下去,“上来,本王真是欠你的。”
谢岁一愣,他看着裴珩的肩背,迟疑片刻,轻轻趴上去。
“熬完夜还要干体力活。”裴珩背着人起身,整个人充满怨气的念叨,“老子迟早要猝死!”
公主府外早就停了马车,摄政王府的侍卫守在大门口,抄家灭族似的气势汹汹,引得路人侧目。
裴珩将谢岁丟进了车厢内,自己利落上车,一把将车帘甩下去,冲着车夫吩咐:“走!”
车厢内轻微晃动,裴珩盘腿坐着,闭目养神。
谢岁坐在旁边,缩成一小点,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他看得出裴珩心情不好,生怕自己把这厮得罪狠了,对方将他送人。
一时间马车内安静的只能听见车轮滚过青石砖时的轱辘声。马车从巷子里出去,行直天街主道,四周的喧哗声顿时大了起来,叫卖声,以及百姓来往的交谈笑闹声从车帘后漏进来。
谢岁将脑袋倚靠在马车窗口,借着那一点细缝往外偷看。今天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天气,往年如这般的好日子,他通常会叫上几个好友,从国子学翘课,偷偷跑出去骑马玩。
不过转念一想,那都已经是前年的事了,其实明明才过去一年而已,却恍如隔世,他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日子。
“谢岁。”裴珩喊他。
谢岁扭头,有些讨好的望着对方,“王爷有何吩咐?”
裴珩靠着马车,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的手指放在膝上,一点一点,像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你方才说的话,有几分真?”
谢岁顿感不妙,“……什么话?”
“我心悦王爷,此生绝不会叛他!”裴珩压着嗓子,学着他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还有什么,‘是王爷将我从恶人手中救出,待我如珠似宝……”
谢岁顿时脚趾扣地,讪笑道:“王爷,您全都听见了?”
他盯着裴珩,做出一副含羞带怯的表情,“奴婢卑贱,自知配不上王爷,唯有我这一颗心,在胭脂山您带走我时,便全然记挂在您身上……公主府内,我说的全部都是实话,绝无半分虚言!”
“真这么喜欢?”裴珩睁开半边眼睛瞥他。
谢岁笃定:“真的喜欢。”
裴珩幽幽道:“行,你发誓,你不爱我天打雷劈。”
谢岁:“………”
在心底暗骂一声。他默默举起手,“我,谢岁,心悦裴珩,如若有半句虚言,叫我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天打……”
“行了。”裴珩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他,“我记得当年刚认识你时,你还不是断袖。怎么这么快便转性了?”
谢岁垂下眼睛,“人总是会变的,何况奴婢不是断袖,我只是爱慕王爷而已。”
“爱慕我?”裴珩忽然笑了一声,带了些许嘲讽的意思,“爱慕我这个人,还是爱慕我所带来的权势?”
谢岁刚想继续拍马屁,裴珩却冲着他勾了勾手指,“坐过来点。”
谢岁默默坐到他身边,随后青年身形一侧,径直躺在他腿上,“行了,既然这么爱我,我头疼,快帮我揉揉。”
谢岁:“………”
所有的骚话都被迫按下去,谢岁认命的开始给裴珩按脑袋。
手指按在他额侧的穴位上,指尖捋过浓密的长发,像是摸过一匹光滑的缎子,发量充足,不像他兄长,因为长期伏案熬夜,头发大把的掉。
裴珩眉头紧蹙,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谢岁一边按,一边询问:“王爷您经常头痛?”
“嗯,老毛病了。”裴珩应声,他将脑袋转动了一下,十分自然的要求,“后脑勺也要,力气可以稍微大点。”
谢岁:“……”
认命的给人按摩,大概是舒服了,腿上的人呼吸渐浅,不知为何,谢岁按着按着有一种在撸猫的错觉。
马车行驶了一路,谢岁便按了一路,揉到指尖发软。
直到马车停在王府门口,裴珩才施施然睁开眼睛,满意地坐起身,下马车时还不忘扶了谢岁一把。
两人入府,谢岁小尾巴似的跟在裴珩身后,走了两步,对方潇洒挥袖,“行了,不必跟着了,你下去休息吧。”
谢岁点头称是。
裴珩继续往前走,打算趁着新一轮的折子还没送过来,继续偷懒。然而他每走一步,后头总有一个不太稳当的脚步声,幽灵似的坠着。
裴珩回头看他,语气有种说不出的无奈,“不是说让你去休息?”
谢岁:“我与王爷顺路。”
“哦。”裴珩埋头苦走,飞快奔回房间,刚往床榻上一扑,下一刻房门便开了,谢岁小心翼翼走进来,“那个……前日府里的管家将我的床榻安排在了此处。”
裴珩:“………”
“不然……奴婢再换个房间?”谢岁小心翼翼道。
裴珩:“………”
“算了,我也躺不了多久。”他趴在了床榻上,转身拿背对着谢岁,想了想,又吩咐道:“从今往后你便跟在本王身边随侍。”
谢岁嗯了一声,看着半躺着的青年,小步上前,伸出手去摘他的腰带。
“你干嘛?”裴珩却机敏的很,瞬间一缩,瞪圆了眼睛。
某一瞬间,谢岁觉得自己像个浪荡轻浮的登徒子,不过转瞬他便将这点念头甩掉了,诚恳道:“殿下休息都不脱衣服的吗?”
裴珩瞬间坐直了,“你先休息吧。本王忽然想起还有不少奏折未批。”
他从床榻上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出门,转瞬消失在庭院外,远远的还能听见裴珩自言自语的赞叹声,“本王当真勤勉,世上如本王这般尽职尽责的人可不多了。”
谢岁:“?”
他往外探头看了一眼,那抹玄袍已然融进了王府林木下的阴影里,望不见了。
谢岁:“………”
他坐在床榻上,又回忆了一番原文剧情。
裴珩暴虐重色,后宅之中美人无数,每每有人被他折磨得半死,无用后便丟进乱葬岗处理。
虽然裴珩说自己不碰他,是因为他身上都是疤痕,太丑了懒得下手。但……哪里有给死对头批奏折,找医生看药治伤救命的?
“性子怎么有点……不太对呢?”谢岁眉头紧蹙。从小到大,他与裴珩算不上熟识,对方幼年长在边疆,后来北疆战事频出,他被送回京城养着。初初确实手贱嘴贱,被他套麻袋打那一顿后就收敛许多。
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只是现在性格确实与书中所书相差甚远,莫非他看了一本假书?
罢了。
兴许是如今他提前来到王府,此时的裴珩还不像从前那样暴虐,所以显得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稚嫩的良心。
居然还会心软……不过那只会更方便他行事。
谢岁躺在了床上。
下一步,他得想办法让裴珩信任他才是,唯有这样,才能抓到更多的权力,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
只要一日还在为奴为婢,那他永远都只是别人手指尖下任人宰割的蝼蚁。
只是有什么时机呢?
他费力的在脑子里回想原文的情节,终于想起来,在《东风词》前期时,确实有一段关于裴珩的剧情。
五月十五,裴珩外出游猎时遇刺,受重伤。全城戒严,搜捕刺客,抓了不少人进天牢审讯,还搞出不少冤假错案来。
谢岁的心跳快了些许。
若是五月十五他能跟过去一同游猎,再在裴珩重伤遇险时救下他……多少可以打消对方心中的疑虑吧?
届时他也不求别的,只要消了他的奴籍,再在府中谋个主簿的职位应当不太过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