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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五。
镇北王娶妻,娶的是谢家嫡子。
一口茶喷出来,萧凤岐揉了揉眼睛,将那张朱红色的帖子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仰头看向他哥,“真的假的?莫不是谣言吧?裴珩会娶那玩意?”
“什么玩意不玩意,现在是镇北王侧妃了。”萧凤岳面色不虞,“人家现在抱上了大腿,你当初怎么对他的,小心他以后报复。”
萧凤岐嘁了一声,“他能卷起什么风浪?我还能怕的了他?裴珩那样的人他都敢招惹,也不怕吃不了兜着走。”
“我看你是皮痒了,没被爹打够。”萧凤岳抬指推了萧凤岐脑门一下,“幸好昭华长公主向陛下求了恩典,免了谢岁的罪,不然你猜他们会不会查到底是谁将谢岁换出来的?”
想到前些日子的一顿打萧凤岐面色不虞,扭过头去,“那我们家去不去?”
“去。”萧凤岳正色道:“而且还要备上厚礼,大大方方的去。
*
长公主府上的请帖发往各府,掀起轩然大波。有大骂荒唐,连夜上折子骂人的,也有默不作声开始准备礼物赶场子的。
只是谢家后人被赦免,还同摄政王有了牵扯,也不知是不是上头那几位,又对当年的废太子案有了什么新的打算。
总之朝堂里暗潮汹涌,各家有各家的心思,至于被按头的两人,反而没什么紧迫感。
婚礼安排的日子太快了,谢岁都没来得及通知林雁,第一日裴珩同他约法三章,第二日长公主就带了人过来量体,第三日他就被带去了公主府,让一堆侍女推进了香池,里里外外搓了个干干净净。
翌日,天还未亮,他便让人折腾起来,穿衣化妆束发。
男子嫁人,未有先例,喜婆也不好将他往女子方向打扮,最后只能勉强开了脸,按照京城郎君时兴的发饰束了发,脑袋上簪上几点小花,又抹了些许脂粉将脸涂白了点,点上口脂,最后盖头一蒙,远看一片红,还是有那么几分喜庆的样子。
待吉时一到,谢岁就被人送进花轿,抬入府中。公主府外十里红妆,绵延一整条街市,喜钱喜糖成堆的撒,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只是自始至终,新郎官没有露面。
镇北王府也是应对匆忙,前几日主子不好,他们白布都提前备好了,结果转头丧事没半起来,他们主子先成亲了。
三日根本来不及布置,一般的喜宴起码提前半年就要开始筹备,三天连院子里的红绸都不一定挂的完,府中管事的鞋子底都快磨掉了,最后发动府中暗卫,日夜轮班,又从外面找了厨子定菜色,最后也只能勉强是收拾出了一个喜庆样子,冒着冷汗接待各家宾客。
不过意料之外的,过来吃喜酒的人很少。也就兵部来了几个,御史台来了几个。兵部是因为他们本就在裴珩手底下做事,御史台是过来监督婚宴规模,大概率是打算过来吃一顿,明天再去参裴珩骄奢淫逸的。
不过这次的喜宴规模让他们
失望了,来的人太少,席面都没凑上五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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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凤岐坐在席上,看着四周空荡荡的席面,如坐针毡。
早知道人这么少,他就不过来凑这个热闹了。
他哥倒是脸皮厚惯了,坐在旁侧,翘着腿嗑瓜子,凑着脑袋过去与同僚说八卦。
“听说长公主给京城七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发了一份请帖。”八字胡的中年人捋了捋胡须,悄声道,“不过现在好像只有我们几个武将过来,过几日不会被他们排挤吧?”
“排挤就排挤,又不是一两日了,谁要是惹急了,大不了找人套麻袋。”萧凤岳撑着头,悄声道:“王爷遇刺约莫快有十日,黄兄,大理寺案子查的如何了。”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姓黄的官员将头凑过来,嘀嘀咕咕:“听说王爷此次受伤极重,至今未醒,长公主是死马当活马医,找人来给王爷冲喜。”
萧凤岐蹙眉,也被吸引的趴在了桌上:“冲喜?冲喜为何要找男人?”
“这是要看八字的,大概是谢家郎君同王爷八字极合吧。”黄姓官员挥挥手,示意这都是小意思,“今日只看王爷能不能出来,若是连婚宴都不露面,那估计伤势真的非常严重。”
他瘪了瘪嘴,手往南边指了指,使了个眼神,“那边的那位不知道能不能坐住。”
萧凤岐蹙起了眉头。
倒不是因为担心南边的端王有反心,而是因为那句“冲喜”。
谢岁那么骄傲的人,居然会甘心冲喜?而且王府侧妃……一个男人坐在这个位置,说出去好听,实则是侮辱。
他不是最讨厌断袖吗?厌恶到同窗五年,从知晓他喜欢男人后,退避三舍,不留半分颜面,日常带着人挤兑他。怎么现在谢岁反倒是嫁给断袖了?
还是一个他曾经亲手打过的断袖。
实在是……荒唐。
“唉,吉时都快到了,还是只有我们这几个人,看到没,那几个御史是同王爷不对付的,现在多半是在记过来道贺的人。”黄姓官员啧声,“咱们几个这段时间可得安分点哦,多半会被他们定为摄政王党,过几日指不定有什么折子会飞出来参我们。”
几人正后悔间,大门外忽然一阵轰动,却不像是花轿来了。待他们探头望过去,纷纷色变。
庭院之中所有人连番下跪,山呼万岁。
小皇帝绷着一张脸,从庭院外安安静静走进来,明黄的身影一直走到主位,坐定后,身后跟随的内侍方才开口让人起来。
虽说这婚是皇帝赐的,但朝中谁人不知,小皇帝没实权,被摄政王欺压的在上朝时连话都不敢说。按理来说,身为一个有理想抱负的皇帝,他应该憎恶裴珩才是,怎么这还亲自过来道喜了?
难不成是被人胁迫了?
再看看小皇帝满脸肃穆的模样,确实一副受气的样子。
看样子多半是裴家人胁迫小皇帝过来给他们撑场子。
皇
()帝一来,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
一场婚宴安安静静,如坐针毡,堪比上朝。
恰好这时吉时已到,大门口噼里啪啦响起了鞭炮声,在喜庆的唢呐声中,火红的轿子终于落下,停在了大门口。
裴珩依旧没有出现,谢岁被人引导着走出轿子,从侧门入府。
侧妃不比正妃,况且他也没有什么亲属,一切流程从简,高挑的少年头顶盖头,由喜婆带着,一个人同鸡拜堂,走完了所有流程。
轮到拜高堂时,裴大帅已死,长公主不知为何没有到场,只有矮墩墩一个小朋友,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脚不沾地。
谢岁隔着盖头,只能看见一个脚面。孩童稚嫩的声音过了良久方才响起,“起来。”
谢岁缓缓起身,脚边的鸡蹦了蹦,拽着红绸想要跑。他默默将鸡给拖回来了,就听得面前的小皇帝一本正经的强调:“镇北王,乃,国之栋梁,你,嫁与他,往后,打算如何?”
“回禀陛下,草民既入王府,必定尽心竭力,伺候王爷生活起居,与王爷琴瑟和鸣,相敬如宾。”谢岁轻声细语的开口,像是生怕将人吓着似的。
小皇帝闻言却并不愉快。
尽心竭力的伺候裴珩?本来谢岁引人堕落的手段就层出不穷,他要是使出全力那还得了?他的懒堂兄不得三五天就不知天地为何物,整天只想着同夫人玩乐,绝对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勤勉。
小皇帝的目光坚定起来,他从椅子上蹦下来,走到谢岁身前,对着这个比他高不少的少年吩咐道:“你,不必,竭尽全力。”
谢岁:“?”
“朕,素闻,谢氏郎君,知识渊博,困于内宅,着实可惜。明日起,你可至,文德殿,伺候。”小皇帝久不说话,一开口便磕磕绊绊,他木着脸,忍着耻意将所有话说完,而后闭嘴,盯着谢岁看他表现。
如果将堂兄后院的人也提到文德殿,那么只要谢岁每日过去点卯,裴珩自然也就没有呆在家中,拒不上朝的可能了。
况且他还能同谢岁聊聊,关于谢家的事。
此举甚好,小皇帝颇为满意。
谢岁……谢岁呆住了。
他还当前几日裴珩说的,给他谋个官位是假的,要么就是后续需要用许多东西去换,万万没想到,居然在大婚当天直接安排了皇帝亲口给他赐官。这安排未免也太贴心了一点。
谢岁顶着盖头,心头忽然一阵感激。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否极泰来?
“此乃陛下恩典,谢郎君还不谢恩?”太监在一侧提醒,谢岁随后回神,跪地谢恩。
小皇帝看着对方没有半分抵抗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顿时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不用担心摄政王跑了。
裴珩依旧没出面,而谢岁被送入洞房。
解决完这件大事,小皇帝也没有在此处久留的意思,他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就不舒服,勉强在这里坐满了一柱香的时间,便立刻带着人跑了。
皇帝一走,其余人也没了留下来的理由,纷纷告辞,转头一个喜宴,还不到晚上就空空荡荡走了个干净,只剩下几张没趣的空桌子。
裴珩身体还未好全,病怏怏顶开窗户,看着鱼贯而出的各位同僚,忍不住叹息,落寞道:“唉,本王的人缘可真差啊。不知道以后我死的时候,葬礼上能不能凑齐一桌。”
窗户外头过来送药的叶一纯闻言,诚恳道:“王爷您放心,看这架势,若有一日您去了,相信那些世家会兴高采烈,手舞足蹈,连着摆十天流水席,送你出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