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好像好像一把把的刀,一下一下刮开了安逸这么多年来努力伪装的外壳,多年前的那个自己赤1裸1裸地呈现了出来,安逸看着屏幕上那个衣衫不整,被酒灌得脸色泛红,却还在娇笑着女人,恨不得她从来没存在在世上过。
“是安逸?”
不知道台上演员里面谁发出了一声惊呼,一直沉默着的台上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安逸蹲在地上,显得无助又茫然。
突然屏幕“咔嚓”一声黑了,幕布在她背后也拉上了,那些异样的眼光被挡去了一半,连议论声都被挡去了一半。
安逸缓缓地抬头,即使拉上了幕布,舞台灯光依然很亮,她都能清楚地看到他额头有汗珠闪烁,和他不断起伏的胸膛。
“我好脏。”她细弱地说出了这一句,倏地站起来,软软地向后倒去。
“安逸!”楚盛钧紧张地踏上前接住她,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轻轻地拍着她的脸,这时台上的众人纷纷凑上来,杂七杂八地问着安逸现在怎么样了,屏幕上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楚盛钧本来就被这一幕惹得怒气不断地往上蹿,他冷冷地看着他们,几个原本快要碰到安逸的人看着他的眼神不由地都退后了几步了。
他冰冷的目光在他们前面一一掠过,“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做的,不然……”最后一声冷笑不止让他们这些原本只是凑热闹的人打了个冷战,更让刚刚冲到后台刚要过来的苏蕴雨狠狠地颤了一下。
他抱起安逸往台下走,几个人行色匆匆地赶过来问他,“楚总,这是?”
楚盛钧面无表情地朝着后台一点头,“你们去查,今天照片是谁放的,谁弄到的,记住,彻底,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人。”最后一句话特意加重了语气。
“知道了。”他一贯是喜怒不形于色,第一次看到楚总发这么大的火,几个人不敢怠慢,赶紧往后台走去。
当晚,昏迷的安逸发起高烧。
她依稀回到了自己最不堪的那段日子,她流落街头,几乎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穷困潦倒的时候,只好来到了酒吧,签了一份相当于卖身契的合同,每天晚上唱歌,因为长得还算不错,偶尔晚上还会被要求陪酒。
她当时眼里只有钱,谁出价高她就陪睡喝酒,被灌酒也不在意,直到有一天她知道了自己应该是安家的女儿,她才恍然惊觉自己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
可惜晚了,太晚了,她不得不接着用自己接着交换才能换回那纸卖身契作废,后来她一直觉得是只要拜托了楚盛钧就能做回正常人了。
知道看到自己过往照片的那一刻,安逸才知道自己有多脏,怪不得楚盛钧当初会轻蔑地跟别人说自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她还受不了,她有什么资格受不了。
过了这么长时间,安逸又一次被噩梦缠上了。
她梦到了自己在一个泥潭里面越陷越深越陷越深,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出来,最后好不容易爬上来了,却发现自己没穿衣服,满身的泥泞,一群人围上来朝她吐着唾沫骂着脏话。
“别说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在梦里不停地跟着他们道歉,那些人却置若罔闻。
突然,那群人往两边退去,让出中间的一条路,他高大的身形将阳光全部挡住,楚盛钧低着头看着蹲坐在她嗤笑一声,说:“不过是个玩物。”
安逸手在旁边不停地抓握着什么,口里紧张地叫着:“不要,我不是……”
她一动,本来趴在她床边的楚盛钧一下子就醒了,安逸那只手正在输点滴,他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抓着她的手,紧紧地按着,见没有回血,他轻轻地舒了口气,慢慢地起身坐到床边,凝视她半天,最后伸手拭去她额头上的留的汗。
“安逸。”这一声叫的好像一声叹息。
一整夜熬过去,楚盛钧摸了摸她的额头和脖子,烧终于退下去了,她却还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他看着没拉紧的窗帘透进来点点白光,走过去,“唰”地一声拉开窗帘。
一半的天都是灰蒙蒙的白色,东方冒出一片黄色的光晕,他一夜没怎么睡觉乍一眼,眼睛有些晕眩,他再一转身,见她睁着眼睛,迷茫地盯着他看。
楚盛钧心头一喜,往那边急着走了两步,脚步又慢了下来,他伏低身体,声音轻柔,“醒了?”
安逸点点头,不安地转了转眼珠,最后目光落在他刚冒出的青色胡茬上。
“想吃什么?”
安逸垂着眼睛,一言不发的。
“好,我知道了。”说着,楚盛钧就要往房间外面走,却被安逸拉住了,她冲着他使劲摇摇头。
她不让他离开,安逸现在像只惊弓的小鸟,眼里全是不安和胆怯,受不了一点风吹草动。楚盛钧心像是被针扎着,他抱着她,像哄楚楚那样轻轻地拍着,“好,我不走。”
安抚了她以后,楚盛钧给李叔打电话,让他送饭到楼上来,有敲门声响起,楚盛钧要去开门,安逸又扯住了他。
“我不走,我就是开一下门。”楚盛钧跟安逸讲着道理,安逸这才放开他,楚盛钧从床边到门口这段路明显地感觉到有道目光正在紧盯着他。
接下来的几天,她谁都不见,包括楚楚,一句话都不说,只要一感觉到楚盛钧离开她身边,她就会不安。
以前他总是觉得安逸忽略他不够重视他依赖他,他总是想折去安逸的羽翼,让她乖乖地在自己的庇佑下安稳生活,现在她终于一步都离不开他了,他的心里却觉得莫名的酸涩。
不久前那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安逸呢?
楚盛钧趁着深夜安逸熟睡的时候拨了李叔联系的一个心理医生的电话,却在要接通的那一刻挂了。
他叹了口气,轻轻地抚平熟睡中她仍然皱着的眉头,在上面轻轻地印上一个吻。
不一会儿,那个心理医生又拨了回来,他迟疑了一会儿,接了,医生说:“您是楚先生对吗?我听说您的太太……”
他打断,“我的太太很好。”
“如果她除了什么问题,需要及时治疗。”
“这点你不要担心,我会治好她的。”楚盛钧语气笃定,心理医生也只好作罢。
楚盛钧挂了电话,心里稍稍释然了一些,没有人比他更懂安逸,所以当初他要挟她的时候才招招致命,他现在也清楚地知道,安逸是清醒的,清醒地用这种方式来逃避现实。
他试探着往门外走去,轻轻地打开门,就在门合上的那一刹那,一双原本应该紧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里面蓄满了泪水。
翌日,苏晚得知了消息,从g市匆匆地赶过来,苏品桓陪着她过来找安逸,正好碰上了安暮,更没想到的是李叔把他们请进楚盛钧家的客厅却都不让他们见安逸。
安暮不满,“她是我妹妹。”
李叔朝他和苏品桓苏晚都鞠了一躬,“这不是我不想让见,而是现在太太的情况太特殊,先生一步也离不开,连送饭都是我送到门口,如果现在让你们上去,太太容易受惊,她真的现在受不了一点刺激了。”
安暮终于点头表示理解。
苏晚却还在坚持,继续央求,“我上去小声一点,绝对不会让安逸表姐看到我的,李叔你就让我看她一眼吧,只看她一眼我就安心了,你知道吗?一听这个消息我都担心死了。”
李叔微笑着,“苏小姐,太太现在身体真的没事,就是受了刺激还没缓过来。”
“好不好的你总得让我看她一眼吧。”
安暮实在忍不住出声打断,“现在有楚盛钧在,安逸能出什么事?你就别再添乱了。”
苏晚被吓着了,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苏品桓看不过眼,把苏晚往身后一拉,“晚晚也是担心安逸,安暮你这么说就有点过分了。”
“我过分?她现在出现在安逸面前更过分。”安暮冷冷地丢下这一句。
苏品桓冲过去拦住他,“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说清楚再走,不要以为晚晚好欺负就总是欺负她。”
安暮张了张嘴终是紧紧地抿起来。
苏晚忙过去拉住苏品桓,“哥,你别说了,是我错了,这种时候我不应该因为我一个人的感情添乱的,你就别说了,我们走吧。”
苏品桓看了着急的苏晚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啊……”
他和苏晚回到苏家的时候还早,苏蕴雨正从楼上走下来,苏晚一看到她扭头就进了自己的房间,苏蕴雨皱着眉头一边往下走一遍看她的背影,“有什么好躲的,就跟我欺负她了似的。”
“好了,少说一句吧。”苏品桓捏了捏眉心。
“好吧。”苏蕴雨问,“你们今天去看安逸了?”
苏品桓倒了杯清水坐在了沙发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了?”
“我……我就是随口一问,看她严不严重。”
“蕴雨你做什么一直都是按照自己的性格来,从来不管别人,这样真的不好。”他喝了口水,神色认真,“蕴雨,这件事主要不是安逸的责任。”
她还觉得不是楚盛钧的责任呢!苏蕴雨低下头,等着苏品桓上了楼她低声念叨,“我就是讨厌她,就是讨厌她。”
苏蕴雨不停地这么说,好像心里的内疚缓解了一点,对啊,她讨厌安逸,这么做没错,为什么心里深处还是会觉得对不起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