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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尼姑,待从南疆回来,我们便去长安城走一趟,你看如何?”
长安城吗?苗渺面露茫然,日日夜夜念着回长安城去找清幽大师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些年她并不是没有想过回去看看,只是却下意识的逃避,害怕找不到想要找的人,又或者听到什么不想听到的坏消息,因而才一直耽搁着。
其实苗渺心里并不是不清楚,清幽大师已经逝世了,又或者说得详细些,清幽大师在她和凤灼华当年离开之后很有可能便已经不在了。凤灼华瞒着她,她也只当做不知道,总以为心里会好受些,这些年才强迫着自己不去想。
苗渺对自己的身世已经记不清了,依稀记得,那日村里发生了一场大火灾,几乎烧掉了整个村子里的一切,她绝望的躲在屋角处,在房屋坍塌之际,清幽大师如神祗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憨厚的面容上挂着温柔的笑,他朝她伸出手,说:“小丫头,别怕。”
苗渺怔怔的将他望着,分明是没有半分美感的脸,左脸处甚至还有一道伤疤,看起来有些狰狞,却意外的没有让她感觉到害怕。
犹记得被救回庙里的时候,因为庙里全是和尚,她一个女子变成了“稀奇的东西”,庙里的小和尚大和尚老和尚们都总喜欢盯着她瞧,还笑得不明所以,她害怕得不敢说话,怯生生的躲在清幽大师身后,粘人的程度几乎到了连上茅厕都要跟着的地步。
清幽大师从未诉斥过她,他只会蹲下身子,揉揉她的发顶,温声的说道:“苗渺,别害怕,他们都在和你打招呼呢。”
那个时候的清幽大师就如她心目中那个从未见过的父亲,笑容慈祥,就如一道明媚的阳光一般照进了她的心底。
苗渺眼底浮上了一层波光,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涩,试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来,“清幽大师他,早就不在了是吗?”
凤灼华的身子几不可闻的僵了一下,半响,轻轻的点头。
“我早该知道的。”苗渺声音里染了一丝哭腔,“当年庙里死了那么多弟子,我们两个最小的孩子却能逃脱,必定是有人在垫后,我早该想到却一直不愿意相信罢了。可是你既然都已经骗了我这么多年,方才为何不再继续骗下去你,至少让我以为清幽大师活到了百岁安然离世的。”
凤灼华苦涩的笑道:“清幽大师既让我瞒着你,我便瞒着,如今时隔百年我才告诉你,不过是因为不想你自欺欺人罢了。”
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声音轻而无奈,“苗渺,你最让人生气的便是喜欢逃避现实,将一切都装在心底,满意为只要欺骗自己就能欺骗别人,没有比你更傻的人了。”
苗渺撇了撇嘴,扭开头,“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起来吧,别泡了。”凤灼华说着,蹲了下来,从袖中拿出帕子,将苗渺一双小巧的脚轻轻托起,用帕子拭去水渍。苗渺也不说话,身子微微往后仰着,双手撑在草地上,一瞬不瞬的看着凤灼华。
凤灼华收起帕子,起身将被苗渺甩得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捡了起来,丢到苗渺身旁,“自己穿鞋。”
苗渺坐直身子,便穿着鞋,便问道:“大师侄,说起来你都快两百岁了,可有喜欢过什么人?”
凤灼华深邃的目光落在苗渺身上,轻轻的“嗯”了一声。
苗渺动作顿了顿,抬头,笑了笑,“看不出啊,大师侄你竟然也会喜欢别的女子。”
凤灼华未接话,静静的看着苗渺,一言不发。苗渺也未在多问什么,穿好鞋子,拍拍屁股站起身,“我们回去吧,宿公子肯定还等着我们呢。”
“你就不好奇那个人是谁?”
凤灼华语气难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苗渺脚步一顿,回过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凤灼华,呲牙一笑,“你师叔我素来不喜欢强人所难。”
罢,摆了摆手,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好了,快些回去吧。”
凤灼华站在原地没有动,深不见底的眸子愈发深沉,薄唇紧抿着,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
“大桃子,欧阳长老的那个女弟子她让我和你说,她很喜欢你呀,问你喜欢喜欢她?”
眉眼稚气未脱的苗渺坐在栏杆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双脚。
他收起剑,无奈道:“你小心些,别摔着了。”
“你别转移话题啊,快回答我。”苗渺突然跳了下来,他还真怕她会摔跤,下意识伸手接住。女子稳稳的落在怀中后,娇憨的笑了笑,不依不饶的仰着小脑袋,“依我看啊,那姑娘生得不错,性子也不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的,你看如何?”
他没有说话,只是心中却更加无奈了,一个苗渺就已经够他受的了,再来一个,又怎么得了。
那个时候的他并未意识到,这世间能得他百般纵容的,只眼前这女子一人。如今时过境迁,只恨彼时年少不识情事,让伊人空许了情意,以至于悔恨百年。
也不知过了多久,微冷的风拂过,凉意渗入皮肤,凤灼华回过神,垂下眼帘,胸腔沉下,似叹非叹,自嘲的低笑声自唇畔溢出。
苗渺回到火堆旁坐下,没有看见孟鱼,约莫他也别想见到她,躲起来了,正好苗渺也乐得见不着他。
宿隐没有看见凤灼华跟着苗渺回来,不由得挑了挑眉,“姑娘,令兄怎么没随你一同回来?”
令兄?苗渺怔了一怔,才想起来自己与凤灼华如今是以兄妹的身份示人的,摇了摇头,“可能是方便去了吧。”
宿隐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用树枝拨了两下火堆,火堆里发出噼啪的响声,火烧得更旺了,“姑娘这位兄长,对姑娘很是*爱啊。”
苗渺抬头,“为何这么说?”
“这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宿隐道,“姑娘难道不相信?”
苗渺撇开头,小声的嘀咕了几句,任是宿隐怎么听都没听出来是什么,也不追问,只是笑了笑。
林子外,一众黑衣男子整齐的站在了一起,一道白色的身影急速而来,在这些黑衣男子面前听了下来。
来人不悦的蹙起眉头,“你们都停在这里做什么?”
黑衣男子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上前一步,道:“苏长老,苗长老和凤道长就在这林子里,只是……”
“说!”
“我们追踪到他们二人是在一家客栈,本想直接出手,不想却发现暗处藏了不少训练有素的暗卫,只要我们稍稍靠近,便能惊动他们。原以为带他们离开客栈后便可以出手,没想这些暗卫却跟了他们一路。”
苏长老眸光一冷,“可知这些暗卫是何人的?”
“与苗长老和凤道长同行的,是两位男子,其中一人气度不凡,不像是普通人。”
苏长老目光深沉的往林子深处扫了一眼,沉吟半响,道:“继续跟着,寻机会下手。”
“是。”
风动,人影散去。
到达晋城,已是四个月后的事情。
这一路,苗渺除了吃便是睡,饶是路途颠簸,也硬生生的胖了一圈,说起来这还得多得了宿隐和凤灼华。每到一个落脚处,凤灼华总会将苗渺喂得饱饱的,若是在荒山野地,便是宿隐马车里的存粮将苗渺喂得饱饱的。
孟鱼不止第一次抗议苗渺吃得多,奈何宿隐无所谓,他就是有所谓也所谓不起来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苗渺这只不要脸的把他给他家公子准备的食物收入腹中。
“这些时日麻烦宿公子了,如今已至晋城,我们就在此别过吧。”凤灼华道。
宿隐摇摇头,面色依旧挂着浅淡的笑,“也好,那两位,我二人就先告辞了。”
罢,视线移落在苗渺的身上,苗渺愣了一愣,旋即呲牙笑道:“宿公子慢走。”
宿隐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孟鱼转身离开。
待宿隐和孟鱼消失在视线中,苗渺才收回视线,问凤灼华,“大师侄,你让着只护身符走了,那今夜怎么办?”
凤灼华突然咳了起来,眉眼间有些疲色,“今夜,你警惕些便是。”说着,走进了客栈,“掌柜,两间上房。”
一阵清风拂过,女子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掌柜,一间就够了。”话罢,哆了凤灼华一眼,娇声嗔道:“死相,我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你拿银子来出气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