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难以安宁
虽然姜河已经在这凶险世道摸爬滚打了许久,但这一瞬间的变故仍然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从大兵哥转过身到暴起伤人,不过眨眼之间,姜河甚至没来及做出防御的动作便被大兵哥迅疾有力的飞扑冲倒在地。所幸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张不锈钢案台,大兵哥飞身扑来的刹那,案台起到了一定的阻拦作用,‘哐啷’一声剧响,金属案台连同桌上摆着的盆盆罐罐倾翻在地,冒着腾腾热气的炖鸡块整个扣在了姜河身上,滚烫的汤汤水水洒了满身。
姜河被烫得一声怪叫,陷入停滞的大脑瞬时反应了过来,在大兵哥沉重的身躯压上来之前屈起双腿,奋力蹬了出去!大兵哥飞扑的势头被案台阻掉一半,姜河踹出去的力道不小,正中兵哥胸口。大兵哥嘴边滴落的涎水擦着姜河的脸滑过,身体在空中被踹出一个翻转,重重摔落地面!姜河手忙脚乱地爬起身,见大兵哥业已站起,急忙探抓起手边的铝盆拍了过去,轻飘飘的铝盆打在大兵哥身上无异于挠痒,兵哥喉间终于爆发出令人心悸的‘赫赫’嘶吼,高大的身躯配上狰狞的面孔,在一盏忽明忽暗烛台的掩映下更显骇人!
从姜河拍他肩膀到两人第一次亲密接触,前后只怕连一分钟都不到,惊魂未定的姜河被大兵哥的骤变惊呆了,一番搏斗之后才想起吹哨子求援,眼见大兵哥又摇摇晃晃扑了过来,姜河飞身跳上案台,脚下一个用力,整个人跃向厨房大门处,同时使出洞房的力气大吼一声:“救命啊!!!”
不能怪姜河怂,实在是变故太过突然,谁能想到几分钟前还帮忙削土豆剥蒜瓣的厨房战友突然就变成行尸了?双方在瞬息之间完成了一次搏命接触,姜河也判断出了彼此的力量的悬殊。他以前的猜测并非空谈,这些身体素质本来就优于常人的大兵哥突然尸变,所爆发出的战斗力也远非寻常行尸可比。大兵哥身材高大,而自己手边又没有趁手的家伙,权衡利弊之下,姜河果断选择了求救。
在他纵身一跃的同时,大兵哥也紧随其后碾压而来,横摆在厨房正中的操作台被撞得‘踢里哐啷’乱响,间接影响到了发力起跳的姜河。几步之遥的厨房大门竟像施了魔咒一般难以抵达,伴随着重物坠地的声响,大兵哥总算逮住了这个打算跑路的鸡崽子,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姜河的脚腕,臂间发力,姜河整个人便被扯了回去。
在姜河的印象中,他还没有这样面对面和行尸交流过,以往手里有刀有枪,而且精神高度集中着,和突然遇袭的情况截然不同。他的战斗力本来就不强,多次搏杀之所以能够侥幸活命,可以说身边的同伴总是起着重要的作用。姜河虽然容易冲动,急了眼谁都敢跟掰腕子,但是“敢”不代表“能”,眼前这一个新鲜出炉的行尸便让他彻底败走了麦城。
姜河自己都想不通为啥突然变得这么菜,到底是行尸变强了还是自己变弱了?
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大兵哥行尸一把将其倒扯了回去,身体一个低跃便扑了上来,听闻背后嘶吼声起,姜河奋力扭过身子,眼见血盆大口当头咬下,也顾不得感染不感染,急忙抬起胳膊挡在脸前,一手奋力探抓出去卡住行尸大兵哥的喉咙,下身用力,试图借着力道逃脱压制。然而他的动作并没什么卵用,喷着腥臭气味的森森白牙如同高山落石一般将他的手臂压了下去,要不是姜河及时扭过脸,这一下就算咬不到估计也免不了亲一口。
姜河彻底炸了,第一次感受到无力反抗的滋味,对于死亡的恐惧如潮水般席卷全身;大兵哥的身体还带着余温,他奋力卡住大兵哥的脖颈向一旁掰去,而大兵哥未被制的双手也摁上了面门,粗糙宽厚的手掌几乎盖住了他的脸,两两角力间,姜河惊恐的发现大兵哥两只拇指正探向他的眼窝,滴着血沫子的嘴也渐渐逼近!
眼看姜河就要力竭,大门那边总算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与叫喊。宋瑶第一个冲进厨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疾步奔至行尸身后,将自己纤细的胳膊插进两人脸面之间,奋力向后掰了过去!与此同时,外面的人也追了进来,邵山、金博、曾雅东三人并排挤进大门,俱被眼前的景象骇出一身冷汗!
“宋瑶起开!”金博的反应还是比另外俩人快许多,过来的仓促,他也没来及带刀。眼瞅着姜河眼珠子都快被大兵哥给挖了出来,急忙大喝一声,腰身一拧垫步上前,飞起一脚蹬在了大兵哥下巴壳子上。
只听一声脆响,大兵哥的脑袋整个向后翻转过去,折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他身后的宋瑶躲闪不及,被金博势大力沉的一脚震飞出去,邵山和曾雅东急忙上前掰开大兵哥钳制姜河的两条铁臂。厨房外人声喧哗,看着里面的景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姜河!?”金博用力过猛又扯开了伤口,见大兵哥被制,急忙将姜河拖了出来,姜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
“命大…”姜河浑身被那瞬间的冷汗浸透,假使众人再晚来片刻,自己死不死不好说,这双招子可真就撂这儿了。亏着大兵哥没有留长指甲的习惯,饶是如此,那指腹大力摁压眼珠的滋味也不好受,缓了半天居然都没能对上焦。
另一边的狂暴大兵哥也总算消停了,金博一脚踹折了他的脖子,但头部未受损,终究没有毙命。宋瑶被撞开,没能顺势将其结果,好在邵山和曾雅东及时补位,一个卡脖摁倒,一个手起刀落,终结了大兵哥短暂的第二春。
宋瑶神色紧张的跑到姜河身前,见他安然无恙总算松了口气,强忍着激荡的情绪抱住了他,隔着胸前的丰盈,姜河能感受到一阵剧烈的心跳。
“怎么回事?这他妈怎么回事?!”邵山抓着头发,面目扭曲了,厨房门外的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敢接话。
之前给姜河打下手那几个大兵哥脸色煞白,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战友和有气无力的姜河,惊疑与自责冲击着他们的心脏。
”刚才还好好的啊…”那个脸上被盖了个戳儿的大兵哥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他们前脚才出去,前后不过三五分钟,怎么就酿出人命了?到底哪里出岔子了?
曾雅东检查了大兵哥的尸体,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眼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道:“都出去,到院子里去。”
邵山看了她一眼,后者不动神色的使了个眼色,邵山不明就里,估摸着曾雅东发现了什么,于是顺着她的意思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全部退出去。
宋瑶搀着姜河与邵山、曾雅东几人走在最后,金博和路茜在曾雅东的授意下跑回住处带上了武器。一众人带着满腹疑问回到了院子里,桌上的饭菜还冒着腾腾热气,狸花猫蹲在地上嚼着大兵哥喂给它的骨头,见人群回来,‘嗖’的一下蹿到一旁,幽绿的双眼警惕的打量着众人。
大兵哥的尸体被搬了出来,姜河坐在桌前喘息着,眼眶子周围还有些阵痛,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抠坏什么。曾雅东喊过邵山和路茜,在一旁低声说了几句,两人脸色同时剧变,眼神中流露出不同的意味。
“咋回事啊?”王忠瑜先前去厕所放茅,还不知道后厨方才发生的惊魂一幕,突然看到手下大兵哥身死,众人也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急忙凑过来了解情况。
“要出事。”邵山脸色肃然,闭眼叹了口气,皱着眉头不言语了。
大兵哥们彼此看看,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边摆着饭菜,一边摆着尸体,这顿香喷可口的晚宴看来是要提前结束了。
“把尸体抬出去,其余人吃饭,先吃饭。”王忠瑜听完曾雅东的解释,眉头也拧起了一颗疙瘩,不过他还算机敏,制止了打算说话的邵山,吩咐众人该干嘛干嘛。邵山投去一个不解的眼神,后者轻轻摇头,示意先别多话。
众人重新落座,但心思都不在饭菜上,做出这桌饭的人险些死在自己战友手里,而战友又莫名其妙变成了行尸,这顿饭怎么也吃不出原有的滋味了。饭桌上沉默无声,唯有稀稀拉拉扒饭的声音,糯软的鱼肉鸡肉吃在嘴里味同嚼蜡,原本喜庆的晚宴在压抑中草草结束,夜幕下的农家乐笼上了一层不安的阴霾。
接待大厅,邵山面有忧色,对面的沙发上坐着姜河等人,一个个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能确定吗?”邵山大口吸着烟,眉眼间满满的忧愁。
“*不离十吧,不然没有别的解释。”曾雅东扶了扶眼镜,脸色也有些惋惜,叹气道:“大意了,谁也没当回事。”
路茜沉默不语,轻轻摩挲着狸花猫油亮的皮毛,过了许久,低声道:“对不起,我应该想到的,都怪我。”
宋瑶和小麦一左一右搂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不怪你,大家都疏忽了,不怪你的……”
大厅里的气氛令人窒息,金博和姜河两两相看,俱是摇头叹息。
过了片刻,王忠瑜皱着眉毛推门进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愠怒,道:“还有六个。”
“唉。”邵山闭眼长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再等等吧。”王忠瑜面露不忍,神色复杂道:“也不一定全都会变,有些不严重啊。”
“隐患不能留,我们的损失已经够多了。”邵山又怎么忍心呢?都是年轻后生,枪火激战都没能让他们倒下,最后却栽到了一只猫的手上,谁能接受的了?
姜河几人除了叹气别无他法,路茜无力的啜泣着,晶莹的泪滴颗颗坠落在狸花猫身上,大猫探起毛茸茸的小爪子,似乎想要给主人擦泪。宋瑶看着肉垫间探出的利爪,心里五味杂陈。虽说姜河差点送了命,可确实不能怪到路茜头上啊,这一路走来都没出事,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真是……
曾雅东之前在厨房检查了大兵哥的尸体,那小伙子身上并没有被行尸抓咬到的痕迹,唯有手腕上露出几道红肿的爪印。曾雅东当时就意识到了问题,那一帮大兵哥在车上逗弄狸花猫,被抓伤的似乎不在少数。如果这个大兵哥真的是因为狸花猫的抓伤而尸变,那接下来必定还会出事。虽然曾雅东没有带过兵,但也知道军心的重要性,如果让众人知道身边的战友因为路茜的猫即将变成行尸,恐怕会引起不小的哗变。再者,谁知道那些被抓伤的大兵哥会做出什么事呢。
权衡之下,王忠瑜决定先不动声色,借着吃完饭休息的空档,暗暗观察了一众大兵哥,最后发现还有六个人身上有抓伤的痕迹,或深或重。大兵哥们的情绪也不太安稳,王忠瑜尽力安抚,本想先缴了那六人的械,又担心引起众人的怀疑,只得先按下想法,赶紧找众人商量。
“你打算怎么做?这会儿可都人心惶惶呢,只怕你点出这六个人,他们自己就猜到了。”王忠瑜咬了咬牙,望向路茜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叹道:“七条命,算上差点出事的姜河,八条命啊,就这么栽了。”
路茜当然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过此刻她没有任何分辨,也无从分辨,只是渐渐止住了泪水,低头沉默不语
从姜河等人的角度来说,路茜自然是无辜的,她又不是故意让猫挠人的,还不是大兵哥们自己爱逗弄?但这话只能想想,说出来可就没意思了,不管怎么说,这事因猫而起,而路茜作为狸花猫的“监护人”,自然有无可推卸的责任。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姜河等人也逗了,只不过他们没有被挠,说句不负责任的话,这事儿其实只能算防范意识差,外加倒霉,怪路茜确实有点牵强。
“别说了。”邵山似是下了决心,起身道:“就这么着,我亲自去办。”
“你怎么和其他战士交代?”王忠瑜问道。
“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老子是连长,责任我来担。”邵山丢下一句话,从后腰拔出手枪检查了弹药,推门疾步而出。
王忠瑜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看着门外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眼脸色同样难看的姜河一众人,又是一声长叹。
这天夜里,没有人能安然入睡,有的人猜到了什么,有的人依旧蒙在鼓里,这些苟活于世的年轻人睁着眼,只有在夜里才能露出茫然不知前路的困惑神情。他们望着漆黑的天幕,望着沉沉的天花板,望着看不透的黑暗……心绪烦乱,辗转难眠。一直到凌晨时分,身体的疲惫才占据了主动权,合上一双双眼,使他们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人们发现了异样,队伍里少了七个人。
那六个大兵哥的去向姜河等人心知肚明,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路茜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