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倒计时9
中国尊大厦总共安装了53部电梯,每秒可运行16米,跻身世界速度最快且运行距离最长的大厦电梯之一。53部电梯中,有2部是外设观光电梯,1部为检修专用梯,其余50部对大厦内工作人员开放。半年前,这座位于cbd中心的摩天高楼内每天人流不息,匆匆上下的男女就像这座大厦中的一颗螺丝钉,渺小,但又不可或缺。
每天清晨,人们踩着阳光走进这栋大厦,共同踏入一间电梯,在不同的楼层相互致意、离开;一直到城市华灯初上,早晨那些人再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这里,摁下通往底层和停车场的按键,在电梯运行的风声中呵欠连连,盼望着可以早一些回家歇息。
作为政治中心,整座城市在灾变中期才进入戒备状态,军队出现在大街小巷,电视广播每日重复播放着疫情实况,一边喂定心丸,一边打预防针,偌大的城市上空笼罩着阴云,挣扎在城市里的人们惶惶不可终日,难以在高压状态下保持镇定。
九月初,城市应急电网瘫痪,通讯彻底失效。
九月末,大批军警赶赴京津冀地区,俨然进入了战时状态。
十月初,城市内部陷入混乱,行尸未至人先疯狂,秩序彻底崩溃,政治文化中心在一夜之间沦为废都。末日论调喧嚣尘上,人们争相出逃,大肆抢夺资源,在隐隐逼近的乌云下,人们爆发出惊人的破坏力,亲手毁掉了本可赖以生存的城市。人们撕扯掉文明的外衣,将潜藏于内心的兽性与阴暗面毫无保留的宣泄出来,用实际行动演绎了一场提前到来的“末日审判”。
十月底,行尸从四面八方啸聚而来,大规模尸群呈泄洪之势逼近京津冀,摧枯拉朽般捣毁防线,心脏地带彻底失守。
十月末,疫情全面爆发,行尸席卷而至,当权派撤离渤海湾,rca内忧外患,国内残部同海外联系中断。
十一月初,陆地完全沦陷,当权派扬帆起航,rca残部困守中国尊,与当权派展开谈判。
十一月末,cbd区遭遇空袭,同日,当权派航船遭遇袭击。
十二月初,冷空气横扫全境,白昼变短,气温大幅降低,寒流如约而至。
此时,姜河等人已经困居中国尊大厦长达半月,行尸仍然未见退散,反而与日激增。留守在封锁楼层的外勤两天前来报,行尸已然兵临楼下,炸毁的楼梯间后边尸臭愈发浓重,隔着钢筋混凝土,行尸的咆哮嘶嚎声声入耳。虽然行尸无法突破混凝土封锁区,但大量行尸毫无节制涌入大厦,一旦达到承重结构临界点,大楼轰然倒塌必不可免。到那时,也不用琢磨谁防谁,大家大被同眠,共葬一室,等着百年后被挖出来当文物上交给国家吧。
当然了,那天会议之后,坐以待毙就已经被踢出了日程,以jones为首的百余人已经开始着手实施逃离计划;另一拨人员洽谈失败,拒绝了jones方提出的合作,选择了坐地观望。
值得庆幸的是,两拨人并没有因为物资短缺打起来;不幸的是,等他们打算为了物资翻脸时,物资已经没有了。
时至今日,姜河对此仍然疑惑不解,不明白rca物资储存分配究竟是如何进行的。按理说,jones是这栋大厦里目前的最高领导人,他的权限最高,就算今时权力已成一纸空谈,但人们还是自觉遵守着某些不可轻易戳破的潜规则。雇佣兵也好,技术人员也罢,他们都是rca收编已久的工作人员,之所以能够在末世中坚挺至今,一方面有赖于公司强大的资源,另一方面,“规则”同样功不可没。
这些人深知“规则”的重要性,或许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不愿再听从指挥,但他们也没有选择完全打破“规则”。双方默契共存显然是最好的结局,撕破脸破起内讧?毫无意义。所以,两方人默契地遵循着和平共处原则,在物资上谁也不多侵占,同时也不吃亏,完全与貌合神离之前一模一样。
于是,可笑的一幕就这么出现了。
双方负责物资的人员同时发现粮草告罄,一起回报了各自领导,双方领导琢摸着不打破规则不行了,就这么消耗下去,两边都讨不到好啊。然后两边人马一合计,翻脸就翻脸吧,和平了这么久,仁至义尽,毕竟活命才是王道。再然后,双方人马啸聚物资仓库,看着仓库内最后的晚餐无语凝噎。
反正两边没打起来,各自去人领取了最后的吃喝,继续老死不相往来。
姜河、宋瑶以及八个当权派大兵哥其实算是第三拨人马,只不过先期和jones达成了合作,这才厚着脸皮混吃混喝过了半月。眼下物资告急,再耗下去估计只能先从办公桌开始吃了。还好,技术组的准备工作终于就绪,十二月初的这天清晨,,jones一方人马齐聚电梯间,带着仅剩的吃喝与武器,沉默迎接终将到来的结局。
姜河原本以为当天开完会就能立马行动,万万没想到线路嫁接调试居然如此繁琐,整整花了一个礼拜才架设完毕。姜河两人去参观了备用电机组,跟想象中的高科技设备完全不是一码事,机体斑驳的编号印字和锈蚀的表面道出了它残次品的身份,整个就像是从垃圾堆里淘换出的玩意儿,繁杂的电缆线圈上到处都是绝缘胶布,真不知道那些技术人员是怎么把这个疑似废品给折腾起来的。
为了省电,技术人员也没敢过多调试校正,从楼控电脑上查看了距离108层最近的一架电梯,然后开闸进行操控。一种人员紧张兮兮的围在监控屏前,等着空无一人的电梯可以稳稳当当升上来。然而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当技术人员按下‘上行’键位时,荧光监控屏幕突然泛起了雪花点,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画面内的电梯突然剧震,屏幕扭曲,电机嗡响大作,电梯井内一声雷鸣般的闷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技术人员满头大汗,表示这只是一次测试,已经预测到了这种结果,然后分拆线路,排除故障,忙得热火朝天。
宋瑶暗暗吞了吞口水,低声道:“我觉得…悬。”八个大兵哥点头如捣蒜,纷纷附和宋瑶。
“我的疑问是……电梯上行下行还得控制处留人操作吗?”姜河皱着眉头指了指楼控系统前的技术人员,疑惑道:“那我们下去之后,他们怎么办?”
“他们不走。”jones走近两人身前,低声道:“他们觉得,与其出去被行尸分而食之,还不如安静的在这里结束生命。”
“所以?”
“嗯,没错。”jones点点头,道:“所以他们愿意最后帮我们做些事,也算是告别演出。”
“我不太想坐这个‘告别电梯’,像刚才那么摔一下子,死了还好,半死不活咋整?”姜河满腹忧虑,不待jones再说什么,拉着宋瑶和几个大兵哥离开了操作间。
“怎么了?”宋瑶问道。
“我想起一件事。”姜河脚步不停,带着几人跑到楼层落地窗前,指着窗外阴沉的天空,问道:“现在是十二月,再过不了多久,应该会下雪吧?”
“不一定啊,北京前年都没下雪,去年也是一月份才下的。”一个兵哥哥是河北人,对这边的天气还算是了解,听他这么问,奇怪道:“就算下雪又能怎样?难不成行尸还会被冻死?”
兵哥的话点醒了宋瑶,她一下明白了姜河的意思,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溜圆,惊讶道:“我都忘记这茬了!”
“我也突然想起来的。”姜河撇撇嘴,对俩人的记忆力表示堪忧,见几个大兵哥脸色愈发奇怪,只好压低声音解释道:“真的能冻死。”
“姜河你可别开玩笑,事关重大,你说清楚。”兵哥甲正色道。他们几个是后来派给王忠瑜的人,并不是同去戈壁滩的那批,所以对此事一无所知。
“走走走,去房里说。”姜河瞅了眼操作间不时看过来的jones,回敬了一个白眼儿,带着几人返回暂住的办公室。
姜河大概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将离开酒泉那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几个兵哥,怕他们不信,末了还补充道:“邵山和王忠瑜都知道,跟我们同批回去的那些兵哥哥也见到了。”
“那咱们还费这劲儿干嘛?”兵哥哥一拍大腿,声音高了八度:“好家伙,这种事儿你俩都能忘?早说啊!”
“有毛用?万一今年不下雪呢?万一三月才下雪呢?今天吃完这顿,明天可就得啃地毯了,耗得过行尸吗?”姜河白眼儿一翻,郁闷道:“我也是今早上楼突然感觉天冷了才想起这茬的,这几天都困傻了。
“说的也是,那你要早点想起来,估计免不了跟外边那帮人干架。”兵哥哥想了想,觉着姜河说的也在理,唏嘘一阵,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按你这说法,行尸疫情爆发这么大的动静,下场雪就全给解决了?我怎么觉着不太可能呢?”
“我们也纳闷儿,但事实如此啊,不知道邵山有没有把这事儿报告给你们领导,反正我们是亲眼所见。”姜河起身到办公桌上拿起台历翻了翻,道:“十二月七号是‘大雪’,还有几天?”
“今天是2号,还有五天。”宋瑶一直记着时间,听他这么一说,心底也莫名燃起一丝希望,试探道:“那…咱们再等等?”
“如果那天没下雪呢?”兵哥哥问道。
“不下雪就下电梯,反正得选一个下。”姜河吸了吸鼻子,越发觉着靠谱,虽然不知道酒泉那些半身不遂行尸是怎么回事,但应该是和下雪有联系的,他们一直离开飘雪范围才又见到行动的活尸,二者之间不会毫无瓜葛。
“要告诉那美国佬不?”兵哥哥估摸着姜河另有打算,不然不会单独把他们叫到这里。
“我也琢磨这事儿呢,我总感觉那大鼻子有点奇怪,严国锋没死的时候像个哑巴,这会儿倒是积极了,早干嘛去了。”姜河道出自己心思,见众人沉默不语,继续道:“吃的虽然没了,但是水应该可以解决。”
“嗯?你又琢磨出什么了?”宋瑶好奇的看住他,这阵子俩人天天在一起,也没见他单独忙活什么,今天怎么突然像开挂了似的?
“另外那帮人不是不打算走吗?如果没有水,他们哪儿来那么大底气。”姜河一脸的臭屁表情,贼笑道:“意外发现,前天上厕所的时候习惯性摁了摁冲水,水缸里啥都没,不过我看到给水管道密封圈那儿吧唧吧唧滴了几滴水。我也是闲的,所以就跑楼顶寻摸了两圈,还真给我找到水箱了。”
“水箱?”众人惊讶道。
“对啊…就那大铁疙瘩。”姜河一脸的莫名其妙,问道:“你们没注意吗?我爬上去看了眼……里边有水。”
“能喝吗?”宋瑶犹疑着问了一句,随即发觉自己问的是废话,真逼到那儿份上,喝尿估计都要排队。
“那怎么跟美国佬说?就说咱不想走了?”兵哥哥对那电梯实在没信心,心底已经接受了姜河的提议,反正前后没几天,等等也不是不行。大楼毕竟是个大工程,要说被行尸给压塌,那还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叫你们来就是这个意思,你们觉得要不要告诉他?我还没拿定主意,毕竟也算是盟友来着。”姜河摊了摊手,一脸无奈。从离开古城到现在,能信任的人死的死、散的散,虽然他一直比较愣头青,但无论如何也对jones信任不起来,这个老外的言行总是透着古怪,阴不阴谋倒难说,可是与他同仇敌忾共谋生路,还真让人难以放心。
几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没留神门把手‘咔吧’被拧开了,几人立马安静下来,领头的兵哥哥瞪了眼门口的小兵,埋怨他进门不知锁门,那小兵哥一脸委屈,表示平时都不锁门,自己给忘了。
房门缓缓推开,jones阴着脸站在门外,身后是一队脸色漠然的外勤队员。
姜河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心底暗骂这个大鼻子不要脸,居然还他妈听墙根?也不知道他是初犯还是惯犯,要是惯犯,前两天他和宋瑶颠鸾倒凤岂不是也现场直播了?众人都没说话,姜河自己越想越气,琢摸着这般田地你有啥可牛逼的?于是出声道:“怎么?有事?”
“我对你很失望。”jones目光阴鹜,扫了眼房里的众人,轻轻抬了抬手指。
他身后的外勤齐刷刷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房里的人,机头大张,火药味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