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家

门开了。

吴华英站在门口，做居家打扮，身上那种强势的气质稍稍淡了些。淡漠锐利的目光落在百叶身上，稍停了几秒就看向江嘉文，嘴角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似乎是笑了：“快进来吧。”

“阿姨生日快乐。”江嘉文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瞥了身旁呆站着的百叶一眼，暗示之意不言而喻。

百叶偷偷抓住了他的衣角，有些局促地说道：“……生日快乐。”

那一声“妈妈”，最终还是没有喊出口。

吴华英皱了皱眉头，“嗯”了一声后，让开了位置示意两人进来。江嘉文将那堆礼品放到了桌上，笑道：“阿姨，这是我和百叶的一些心意。还有给叔叔，叶欢妹妹准备的一些礼物。”

“谢谢，真是破费了。”

屋里的装潢和布置是田园风格的，布艺沙发，碎花的桌布，一面墙壁做照片墙布置，暖黄色的光倾洒下来，看起来非常温馨。茶几上摆满水果，小番茄上面还沾着水珠，娇艳欲滴。

吴华英给他们倒了两杯茶，这才看向百叶，开始例行问话：“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太笼统了，说得详细一点。”

她措了一下辞，回答说：“复健做得很好，出院后在努力适应了，今天早上刚去大学报了个道……”

吴华英疑惑地皱起眉：“大学？”

百叶点了点头。

江嘉文慢条斯理地将削着苹果，因为微微弯着身，背脊的曲线拉伸成一个性感的弧度，犹如一把线性优美的弓。他笑了笑，缓缓解释道：“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让她继续去上班太牵强了。所以我让她再读两年大学，适应下来再说其他。”

吴华英看向百叶：“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嗯。”

“那你现在在什么大学？什么专业？”

“……h大。”百叶只回答了一个问题，总觉得要告诉吴华英她选了什么专业，肯定会被很不认同。

吴华英诧异地挑起眉毛：“欢儿也刚好在那里上大一。”

百叶怔了一秒，“哦”了一声。

江嘉文听着她们两人聊着，微笑着将苹果切成了四块，见吴华英摇头后，拿起一块凑到百叶面前，唇角噙着笑意：“张嘴。”

百叶下意识地张嘴咬住了苹果，见吴华英看着她，她的脸转瞬就红透了。吴华英咳嗽了一声，挪开目光，站起身来：“我去厨房看看，你们随意点，不要拘谨。”

苹果塞在嘴里，说不了话，百叶只能红着脸点头“嗯”了几声。

她一边嚼着苹果，一边对江嘉文投以埋怨地目光，等吴华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拐角处，她立刻扑过去掐他：“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样了？”他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指的是给你削苹果，还是喂你吃苹果？”

“……你说呢？”

“你在医院躺着的时候，可是天天都盼着我亲手伺候，我以为你挺享受的……”

她见他若无其事的模样，恨不得下嘴咬他一口：“这不是地方啊！”

“那换个地方就可以了吗？”

她总觉得他语气怪怪，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红得快滴出血来了，忙不迭地想要纠正自己的错误，却嘴笨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嘉文轻轻笑了笑，不再继续调侃她了：“好了，我知道。”顿了顿，他放轻了声音，非常温柔地说道：“表现亲密一些，总好过让你妈妈担心好吧？”

她愣了下：“好吧。”

是啊，她不肯回家，却肯跟个陌生的男朋友走，如果不表现得亲密一些，怎么说得过去呢？不过，吴华英担心……她？

她胡思乱想着，目光无意间又落在照片墙之上了，好奇之下，干脆站起身走了过去。

方才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她有些近视，并没有看清楚。走近之后，才发现相框里基本上都是叶欢各个时期的照片，笑容灿烂，神采飞扬。最中间的大相框里面是全家福，是吴华英他们一家三口。

没有她。

她的独照挂在全家福的旁边，孤零零的，格外寂寞冷清，就像是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那张照片大概是她高中时期照的了，穿着中规中矩的校服，利落的齐耳短发。她皱着眉望着镜头，那一瞬的目光幽深而空洞，没有笑，唇边泛着若有若无的讥讽和冷漠。

百叶看着那张照片和旁边的全家福，目光似乎要在上面烧出一个洞来，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原来她的直觉和排斥并没有错，她跟吴华英的关系，并不是如江嘉文说得那么好。

修长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肩膀，江嘉文静静地站在了她的身侧，淡淡的茶色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些担忧和安抚。

“吃饭了。”

吴华英走过来叫他们，却见两人站在照片墙底下，神色微微一僵。俄顷，她有些不自然地重复了一遍“吃饭了”，之后转身匆匆离开。

“走吧。”江嘉文揽着她的肩膀走到了饭厅。

叶父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在那里分发碗筷。菜式非常丰富，基本上都是叶父的手艺，虽然都是家常口味，看着却让人食指大动。跟吴华英相比起来，叶父就显得热情很多，一直笑容可掬。

四个人落座之后，叶欢才姗姗来迟，只顾埋头夹菜吃饭。后来见吴华英皱眉看着自己，这才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姐姐。”

百叶随意“嗯”了一声。

叶欢瞥了江嘉文一眼，好一会儿，才憋出了一句：“……姐夫。”

吴华英搁下筷子，眉头一皱：“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瞎叫什么？”

叶欢不服气地别嘴，反驳道：“妈妈，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江嘉文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打着圆场：“叶欢妹妹，虽然我很想听你那么叫。不过你帮我把求婚的过程给省了，你姐姐和妈妈可是会很不满的。”

“好了好了，吃饭吧。”叶父见气氛不对，急忙冲吴华英使了个眼色，“你也真是的，难得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就别冷着个脸训欢儿了。”

叶父是个热络的人，而江嘉文只要愿意，就能和任何人聊起来，他见多识广，风趣幽默，跟他聊天总会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连叶欢也从最开始的无精打采变得兴趣盎然，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吴华英的话虽然不多，也会时不时说两句，而从头到尾都不肯吭声的就只有百叶了。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吃过饭后，又在客厅聊了一会儿，之后吴华英和叶父将两人送到门口，叶父对百叶温和笑道：“要常回家来。”

百叶点头：“好的。”她想说些其他的，憋了半天却没憋出来，最后只是道：“那我们走了，再见。”

吴华英突然问道：“已经快十点了，你们现在回临海市吗？”

c市到临海市，开车得一个多小时呢。

“我们住酒店，明早再回去。”

“酒店？也好，这么晚开车不太安全。”吴华英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想说什么。

百叶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忍不住了，她脱口而出：“是啊，难不成要住在这里吗？”

吴华英脸色微变。

不等她再说什么，百叶拉着江嘉文转身就走。

方才去洗手间的时候，她稍微看过了一下，这套房子是三室一厅，两间卧房，一间作为书房，哪里还有她的位置呢？父亲去世，母亲有了新的家庭，跟她并不亲昵，在学校又是孤僻的性子……她以前，究竟是怎样过的？

她现在有些庆幸在出院的时候拒绝跟吴华英回家，否则他们要重新布置卧一间卧室，家里空间更狭小，岂不是让那一家人生出不自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