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驶到了书肆这条街。
还未走到近前,赵瑾就听到了路边不少人的谈论声,其中不乏兴味。
感觉到马车行驶缓慢了些,惜春掀起帘子瞧了一眼,转头对赵瑾道:“夫人,前头还有好几辆马车,人也颇多,有些堵住了路,奴婢瞧着好像都是往书肆去的。”
赵瑾一笑:“看来宣传做的不错。”甄思文有心了。
惜春也笑了笑:“可不是?奴婢瞧着咱们前头那辆马车正是周太傅府的,能叫他们家的公子们慕名而来,可见咱们书肆的名声已然盛了起来。”
她们说话间,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半晌后终于移动到了书肆门前。
赵瑾挑起帘子看了一眼。
龙飞凤舞的“文来书肆”匾额挂在上头正中央,边上还顶着红绸布,喜庆极了,下头客似云来,络绎不绝,幸而伙计请的够多,招待的过来。
掌柜的更是亲自站在外头,无论面对何人,皆是一张笑脸,他一眼看去便是个读书人,气质儒雅温和有礼,很能博人好感。
“母亲?”裴承允在外询问。
她放下帘子:“不必进去了,直接去京郊吧。”
“是。”
“母亲不是叫甄大哥打理书肆吗?”马车出了城外后,裴羡还是忍不住道,“怎得掌柜的是另一人?”
赵瑾道:“掌柜在明,他在暗。”
书肆这样新奇而大的动静瞒不住人,她也没想过能瞒住谁,索性依旧挂了个“文来”的名字,蹭蹭文来笔庄的流量。
甄思文在暗处专为她办些见不得光的事,自然不能放在明面上。
所以她便叫卫封找了个秀才来打理明面上的事,私底下那些筛选消息和人,还有报上来给她的东西,都是甄思文带人来做。
裴羡点了点头:“原是如此。”
赵瑾转头看向她:“羡儿很关心他?”
裴羡没有否认:“他从来拿我当亲妹妹对待,也是我对甄家仅剩的情分,与他有关的事,我自是多留意几分的。”
赵瑾道:“他能力不错,我也不会亏待他,待到日后也必会为他择门好婚事,叫他贤妻孝子在侧。”
说罢,她不错眼的看着裴羡。
后者神色也未有波动,反而真心笑了笑:“母亲宽厚,是甄大哥的福气。”
赵瑾点点头,没急着说话,而是沉吟了片刻才道:“羡儿有想过日后么?”
“日后?”裴羡愣了一下,“自是努力读书提升自己,然后找个好人家,余生相夫教子,自得安乐。”
“小姑娘大多都憧憬期盼梦中良人,相知相许,琴瑟和鸣,羡儿只是想找个好人家么?”
“良人难得,良缘更难得,哪里是想要就能找得到的。”裴羡笑了笑,“两情相悦的情爱固然动人,却不是非要得到不可,比起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找个人品端正的良人更实际些,纵然可能做不到琴瑟和鸣,至少他不会在我家族绝境之时吝于施以援手,还落井下石,叫我余生难捱。”
显然她也很在意近日来段家女接连被休的消息。
赵瑾点点头。
裴羡还算清醒。
她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若不得良人,羡儿不嫁也无妨,我与你父亲也能养你余生,你哥哥们也必会照顾好你。”
她说罢,外头猛然响起一声叫好:“母亲说的是!不嫁就不哎呦——老三你眼神儿干嘛使,马鞭不抽马抽我!”
“抽的就是你!”
“嘿你还来劲儿——”
“再嚷嚷,回去抄二十四史。”
裴承州猛然止了声音,安静如鸡。
马车里,赵瑾没理会那俩,一直笑看着裴羡。
裴羡没听过这样的说法,愣了一瞬后,脸上笑容更深了些:“我知母亲是为我着想,可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道理?外头人还不知如何诟病,诚然咱们都不是拘泥于外人看法的人,却到底令人不快。”
说罢,她想了想,挽着赵瑾继续道:“且嫁人没什么不好,日后我嫁个家世低些的,父亲哥哥们压得住,我还有自己的郡主府,府宅还不是由我做主?日子不知多舒坦,母亲也不必心疼我什么,嫁人是我乐意的。”
纵然哥哥们对她真的照顾,可在嫂子手底下过日子又哪里及得上自己当家做主。
赵瑾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也没再试图劝裴羡。
若说刚穿来之际,她还当裴欢颜是闺女的时候,是有想过叫她不嫁,便是养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可越是融入这个时代,越是感受更深,她就越是不敢再劝什么。
她以为的对孩子好,却可能并不是真的对她们好。
在古板严苛的封建社会,终身未嫁的姑娘不是没有,可境遇与生活却实在算不得有多好。
倒如裴羡之言,还不如嫁个人,若实在不喜男人,权当不存在就是了,也没什么要紧。
“不过我还没同母亲亲近够,母亲必要多留我几年才好!”裴羡头抵在她肩上。
赵瑾也笑了:“自是要多留你几年的,不到十八咱们不嫁!”
只要定了亲,疼爱女儿的人家拖几年也无妨,十八更不算什么,先帝的公主还有拖到二十二岁的呢。
“啊——”裴羡这时才回过神来,“所以母亲方才是觉得我对甄大哥……”
后头的话她没好意思说完。
赵瑾点头:“原先以为是,不过如今看来,你自己是有主意的。”
“母亲怎得想到那里去了……”裴羡耳根有些红,不过还是坚持说完,“我与甄大哥做兄妹做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生了男女之情呢,不过本着对兄长的几分关心罢了。”
“我知道了。”赵瑾笑吟吟道。
这是最好了。
走了半日路程,终于到了京郊庄子外。
马车正要往里头二门处驶,却听裴承满含怒意又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赵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