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正院,裴承允便再度向赵瑾两人行了大礼。
“这是做什么?”
赵瑾要扶起他,后者却坚持行完了礼,随即才抬头道:“儿子不在府中,双亲家人遭遇良多,儿子空有挂念却无能为力,实在不孝,也有愧于双亲。”
赵瑾愣了一瞬才明白:“你是说这一年发生的事么?”
什么瘟疫,什么陈家的……在裴承允离开之后,京城发生的事是挺多的。
裴承允微微颔首,正想说什么却被裴西岭打断:“你天纵奇才不假,为父却并不无能,家里没了你就不能过了么?”
裴承允道:“自非如此,只是儿子心下——”
“不是就闭嘴,你今日才回来,莫要扫兴。”
裴承允只得应是。
赵瑾也面带笑容的坐了回去,与裴西岭对视一眼。
老父亲出发点是好的,不过是不愿叫儿子愧疚请罪罢了,再说那几桩也真不算事儿。
不过斥儿子都要先夸一句天纵奇才。
他真的,哭死。
周念慈此时笑道:“三弟在外头博前程,咱们后方的家人也不该拖你后腿,三弟不必介怀。”
“是弟弟着相了。”裴承允含笑应下。
裴西岭看他一眼,忽地问道:“你想回京了?”
裴承允斟酌一瞬:“是,局势愈发复杂,儿子想回京到底稳妥些。”
像是怕裴西岭不同意,他解释道:“儿子在陇西并非只忙于政事,关于部分官员来往与利益牵扯也有所收获,再加之丰年政绩,想来调回京并不难。”
好儿子,跟你老父亲的打算一模一样。
赵瑾看他的眼神很是欣赏。
倒是裴西岭答非所问:“在陇西,你虽有限制但前程尚明,可若回京,前程官阶都要受限,你当真情愿?”
裴承允的声音坚定响起:“儿子情愿。”
大齐没有父子不可同朝为官的规定,但也没有父子二人皆位极人臣的先例。
裴西岭如日中天,手握军权,地位稳之又稳,而裴承允在天赋异禀,为官之路也才刚开始,虽碍于裴西岭,他不会走到例如二品总督这等实权军权在握的位子,可至少能大展身手。
若回京,建文帝再放心裴西岭,也不会叫他的儿子再位极人臣,裴承允相对要受限很多。
裴承允也明白:“从前儿子的打算是在外地多留几年,攒足政绩,届时新帝继位,父亲年老,儿子便可步步往上走,不过计划到底赶不上变化,儿子前程要紧,但至亲的安危更要紧。”
裴西岭欣慰点头:“你明白就好。”
赵瑾也笑了笑。
前程受限也就这几年罢了。
回京后升任困难,但从龙之功怎么能不算功绩呢?
到那时,裴西岭也该退下来了,正好将朝堂让给两个儿子一展身手。
几人聊完正事,裴承允这才问道:“听闻二舅舅先前回京了?”
赵瑾笑道:“是啊,他一直惦念着你呢,明儿从宫里出来,你去外祖家请个安,也见见你表弟表妹。”
“是。”裴承允唇边笑意明朗。
他们回来时是半下午,在屋里聊了会儿的工夫,天色就已经擦黑,一家人在正院热热闹闹用了晚膳后,赵瑾便催裴承允回去歇着了。
赶路回来不可能不困。
翌日,裴承允还没出宫,赵二哥倒是带着三个儿女直接上门了。
赵瑾无奈笑道:“允哥儿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本打算出宫后就去给父亲母亲和二哥二嫂请安的,未想二哥倒是来的快。”
赵二哥摆了摆手:“一家人不必拘泥礼数,多年未见,我做舅舅的来瞧瞧外甥有何不可?”
最近封朝,他可闲得很。
若非顾及着外甥要歇息,他昨日便来了。
赵瑾看了眼窗外天色,见时辰已经不早,估摸着裴承允也该从宫里和赵府转回来了,便没叫裴西岭带赵二哥去前院说话,而是留下一起等等。
裴承允果然很快就回来了。
赵二哥看到他,果不其然又红了眼。
裴承允对他拱手行了大礼:“承允见过舅舅,多年不见,得见舅舅康健,承允心下甚安。”
赵二哥放下怀里的如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欣慰开口:“好,好,多年前白嫩的小子,如今也长成了这般俊朗出色模样……”
裴承允唇边也染上笑意:“承允从宫中出来,方才去外祖家请安,却只见到了外祖父外祖母和舅母,问及之下才知晓是舅舅思念心切,竟先来寻我了。”
被他一说,赵二哥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拘礼数,不拘礼数。”
说罢,他摆手示意赵永康三人上前:“快来见过你们表哥。”
赵永康笑吟吟上前拱手:“永康见过表哥,素闻表哥才学赛高,永康仰慕久矣,今日一见表哥风采,竟比永康想象中更出色三分。”
“嘴甜得很。”裴承允笑意明朗,言辞间亲近不掩。
赵永康一笑。
此时赵沁与赵眠也上前行礼:“见过表哥。”
“表妹安好。”这回裴承允语气正色了许多。
——实在是赵沁晶亮的眼神掩都掩饰不住,看他就跟看金元宝似的。
这换谁谁不警惕。
“先前曾听说表哥高中探花,为丰年百姓事必躬亲,沁儿便觉表哥一身才气又济世为怀,今日得见,正如四哥之言,未想表哥风采竟也如此不俗。”
“表妹谬赞。”裴承允微微点头,脚下却不动声色地又退了一步。
赵二哥听她此言,立即笑着开口:“你表哥可是天资卓绝的探花郎,其才丝毫不逊于你祖父当年的状元之才,你祖父也曾说过,若非寇状元才华无双,那年你表哥必是御笔状元。”
赵永康懂他意思,也很上道:“儿子必以表哥为榜样,努力读书,勤耕不缀。”
赵二哥眼神满意了许多。
在他误打误撞转移了话题后,裴承允也顺势与赵永康聊了起来。
赵沁愣是没插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