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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_85459海尔辛无疑在描述一位罪人,但他却显露出极度的痴迷和崇拜。遥远时光中的故事总会将其中的人物神话,罪孽与功绩在不同立场的人看来,都会千百倍的放大。
他说:“没人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做,但许多人都认为他已经疯了,更有人说他遭到了德古拉的诅咒,成了血族的另一位帝王。因为他的罪行,梵蒂冈几乎对卡杉德罗发动战争,但最终范·海尔辛的死亡化解了一切的仇怨。”
死亡的定义是什么?我亲爱的伯爵?是被人遗忘?还是肉身的毁灭?只要灵魂尚存,一个人总有机会获得重生,它也许会失去很多东西,比如说记忆、知识、感情、前世的样貌,但那个灵魂,以及灵魂所代表的生命的本质,都还存在。
海尔辛见我傻愣着不说话,似乎觉得有些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他拘谨的笑了笑,说:“别害怕,我绝不是在为祖先的事迹脱罪,也绝不会像他那样极端,我只是觉得,他一定经历了某些非常了不得的事情,他的举动肯定有深层次的原因。我渴望像他那样活着,看透教廷的本质,不受陈腐教条的束缚,我想....我想超越这一切。”
你真的这么想吗?朗利·海尔辛伯爵?这可是一条非常艰辛而沉重的道路,布满荆棘的命运很可能由此在你前方铺陈等候。不知为何,我仿佛忽然间看到了朗利·海尔辛的未来,那恐怕是比他的祖先还要崎岖的殉道之路。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不再交谈,而是出神的望着天上的星星。夜色晴朗,星空繁密,远在超越想象的距离之外,那些恒星发出炽热的光芒,抵达我们这儿的时候,却给人以遥冥清冷之感。
过了许久,我忽然说:“你这是叶公好龙,海尔辛。”
海尔辛问:“什么龙?”英语并没有这个成语的惯用语,我只能意译这句话。
我勉强解释道:“你所期望的生活,并非这生活真正的样子。当它真的降临到你头上的时候,你会想念以往的平静与安详的。就像咱们头顶的星星一样。”
海尔辛凝视着星辰,静静聆听着我说的话。
“这些都是恒星,伯爵,任意一颗庞大的都足以容纳千万个地球,但距离使它们显得渺小。从这儿看去,星星几乎静止不动,但如果你身处宇宙空间,从近距离的角度去观察,它们的运动反复而迅猛,曼妙而规律,盘旋、环绕、直行、碰撞、甚至蜿蜒而行、比地球上任何物体的运动都要壮观和宏大。
当越过遥远的时光去看范·海尔辛的事迹,你看见了一位打破凡俗的伟人,甚至是一位凌驾万物的神祗,但我却感受到一位罪人,一位灵魂饱受折磨的自我流放之徒。如果你了解他曾经遭的罪,受到的惩罚,心里的痛苦,你还会如此向往他的生活吗?你愿意牺牲一切,去换取他的荣耀,或是他孤注一掷的疯狂吗?”
海尔辛有些困惑,他说:“我觉得你把我丢进漩涡里啦,面具。或者说,我的脑子已经被你绕得一团糟啦。”
我笑道:“那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看星星吧,海尔辛伯爵。你看,就比如说那一颗星星,它显得如此与众不同,它运动的比所有星星都要快,它比所有星星都要明亮,这并非是因为它真的如此耀眼,而是因为它离我们比其余星星都要近....”
海尔辛奇怪的问:“这是颗什么星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这时也注意到奇怪之处,这似乎不是颗星星,倒像是一架飞行器,难道是救援的人来了吗?
海尔辛笑着说:“按照你的说法,这星星表面上看十分美丽,但其实却并非星星,你说的很有道理,面具,我们所想所求,往往与现实不一样。”
我忽然脸色惊变,手脚冰凉,喊道:“不对!看天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星星?”
经我这么一提醒,海尔辛顿时察觉到不对劲之处,他凝神注视天空,发现上空的星星多得不正常,原先渺小而遥远的星光正变得越来越明亮,至少有上百颗这样的星星越变越显眼,它们肯定在朝我们飞速赶来!
海尔辛立即大声道:“所有人,躲到丛林中去!”
大部分人一时没法理解他的意思,或者缺乏类似的紧迫感,有不少人叫唤道:“怎么啦?又出什么乱子啦?”
我随着他大喊:“天上有恐怖分子的侦察机,他们要来抓人质啦!”
我这一嗓子,效果当真令风云变色,局势大乱,堪比张翼德虎吼震千军,乘客们吓得心胆俱裂,纷纷跳了起来,嚎叫着朝丛林中奔去。无策借此摆脱宋月的纠缠,他让她冲入丛林,跑到我俩旁边,问:“真的有敌人?”
我指指天空,说:“该隐啊!看着这异象吧,末日降临啦。”
那是巨大的令人骇然的虫子,每一只都有一栋两层别墅那么大,它们造型怪异至极,像是飘动的喇叭花,但花瓣是灰褐色的,花蕾处露出细小繁多的尖牙,而在粗壮的花杆两侧则生长着两扇翅膀般的紫色薄膜。在它们的花杆中央,发出明亮而炫目的光芒,但当它们靠近地面的时候,光亮却渐渐暗淡了下来。
我当场想要逃跑,但绿面具忽然制止住我,她说:“它们并无恶意,只不过来此吸收海水罢了。”
我苦苦哀求道:“我的绿祖宗,你可别逗我了,它们随口一咬,咱倆都得完蛋。”
绿面具说:“看着吧,看着。”
我瞬间无法动弹了。
无策惶急的拉着我要逃,但我仿佛脚底生根般立在原地不动,海尔辛见状大惊,索性挡在我面前。他的母亲和随从在远处冲他大声嚷嚷,嘴里基督上帝的叫个不停,但海尔辛喊道:“你们先走!我留在这儿,我会没事的。”
那些虫子如飞机放下起落架般垂下身畔的数十根灰色的缘丝,但缘丝内侧确是鲜艳闪亮的紫色,在缘丝的支撑下,它们轻飘飘的落在海滩边上,伸出一条透明薄膜制成的管道,探入海中,将海水缓缓吸入花蕾处的嘴巴里。
无策看的莫名其妙,但心里的恐惧渐渐淡了,他问:“这些虫子在做什么?”
我说:“不知道,也许是在饮水。”
绿面具在我脑海中说:“天地万物中都弥留着魔力,海水中尤为如此。那是大洪水时代残存的神圣魔法,将恐惧深深烙印在血族和所有魔物灵魂深处,这些虫子叫做紫藤钟,它们能感受到魔法,并且将其吸收。但它们其实是一群小懒虫,不喜欢捕猎太灵活的猎物,所以你们安全的很,面具。”
她用的是那种慈爱而骄傲的语气,就仿佛溺爱的母亲在谈论年轻有为的儿女一样,我美丽而神秘的绿面具呀,如果你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我会在顷刻间沦为你裙下的蠕虫.....
她说:“你现在已经是了,虫豸,你以为你能抗拒我的意志吗?”
她说的是实话,残酷无比的实话,我忧郁的想着自己悲惨的命运,心灵深处却浮现出我对她快意复仇的景象,我的手段不堪入目,却又令双方陶醉,她爱上了我的处罚,于是我们进入了更加狂野的阶段....
我微不足道的报复遭到她丧心病狂的反击,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我双脚不由自主的朝虫子狂奔过去,我嗷嗷乱叫,但却半分反抗不得。
海尔辛与无策眼睁睁的看着我被紫藤钟的吸管吸入了嘴里。他们齐声大喊,摩拳擦掌,正打算与这虫子誓死一搏,但那虫子的躯干(也就是花杆)后方突然开了个洞,咕咚咕咚的喷出大量液体。
我觉得呼吸困难,淡而无味的液体淹没了我,几乎把我呛死,我撕心裂肺的吼叫回荡在海滩上空,甚至惊动了丛林中胆怯的飞鸟和野兽。
无策把我拉了出来,大叫道:“你没事!别叫的那么吓人。”
我哭泣的拽住他的胳膊,大喊道:“我被侮·辱了,无策,这虫子用污·秽的体·液玷·污了我纯·洁的躯体和心灵。我不活了,我要去寻死。”
海尔辛闻了闻味道,说:“这似乎只不过是海水,而且似乎被过滤了,清澈的很。”
我在无策耳边,用弥留般的声音说:“把....把娜娜小姐让给我,不然我死不瞑目.....”
无策抬头说:“他好得很,而且比以往更加该死了。”
海尔辛笑着说:“恶人活千年,我打包票,他说不定会活的比我们谁都久。”
这些虫子吸食海水的时候静止的如同山石,但当它们完成了进食之后,它们张开翅膀,如同幽魂般浮上了天,等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它们再度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化作了远方的星斗。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这片海滩人迹罕至了,有这些怪物在此,谁敢来这儿散步,更别提定居了?
绿面具冷若冰霜的灵魂似乎泛起了一丝波动,那是悲哀和怀念,那是相思之情,可又是坚毅而固执的决心。
她说:“好好收拾收拾,面具。你应该准备动身了。那些虫子净化了你肮脏的身体,你应当好好感谢感谢它们。”
我悲凉的爬了起来,望着她那些远去的朋友,不知为何,我有些同情我这位新的脑海摧残者了。
我问:“它们....这些奇迹般的虫子,是羲太神的造物吗?”
刹那间,我隐约觉得她似乎愣住了,就像被尘封在冰河世纪的冰层之下一般毫无知觉。
过了许久,她低声说:“它们是我的造物。”
在那个时刻,我总算明白她悲伤的原因了,但我却被更深的迷惑所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