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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什么,好不好?”
陈时川认真地点了点头,条理清晰,从自己六岁的噩梦开始讲起。
“六岁那年,我就被带到祁家,照顾祁璟,陪祁璟玩。”
“七岁,我上学了,一开始读的是实验小学。后来有一天,我的父母,还有祁璟的父母,他们说,祁璟也要去上学,他们让我照顾祁璟,于是给我转了学。”
“我开始照顾祁璟。每天早上哄他起床,给他做早饭,给他穿衣服。在学校里,也要照顾他,全校都知道,我是他的小跟班。”
“我想过离开的。”
“中考那年,我填的是一中的志愿,我的成绩也足够上一中。但是后来,祁家知道了,祁璟的父亲找我谈话,他跟我说,公立学校没什么好的,让我不要因为虚荣,就不接受资助。”
“我本来就不想接受他们的资助,可是后来,我还是收到了这里的录取通知书,我的爸妈打电话给一中,帮我退了学籍。”
“高二那年,祁璟第一次破坏我的考试,和今天一样,他装病,让我背他去校医院。我一开始以为他真的病了,就放下考试,背他过去。”
“到了之后,他躺在病床上捧腹大笑,我才知道,原来他是装的。”
“这件事情之后,我也想过转学,但是我刚把转学申请书交给老师,祁家又知道了,祁璟的父亲又找我谈话,把申请书拿回来了。”
陈时川低下头,眼中有泪光闪动:“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这次考试之前,我求了祁璟很久,我帮他洗脚,我跪下来求他,求他让我考完试,我只是想专心考试而已。”
“可是他不听,他一直敲桌子,一直催我背他去校医院。我已经很努力地答题了,我还差半篇作文就写完了,我真的没办法……”
陈时川落下泪来,祝青臣扯了一张纸巾,递给他擦擦脸。
坐在他们对面的领导,也不免有些动容。
做记录的工作人员,敲键盘的手指,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这个学生……实在是太苦了。
十年,那可是整整十年啊。
工作人员给陈时川倒了杯水,等陈时川稍微平复了心情,才对他说:“你不用害怕,现在老师们都来了,肯定会给你做主的。”
“不过……”他的话顿了顿,“你确实也打了祁璟。”
祝青臣问:“祁璟的情况怎么样了?”
工作人员叹了口气:“现在还在医院检查,学校校医简单检查过,主要是皮外伤,也帮他简单处理过了,看起来是没什么事。”
“不过,他哭着喊着说自己头晕头疼,派出所的同志陪他去医院检查验伤了。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
工作人员话没说完,但是剩下的意思,大家心里都明白。
陈时川打了祁璟,万一祁璟讹上他,事情就难办了。
陈时川转过头,看了一眼祝老师,心中更加内疚。
本来,按照祝老师教他的,他只要掀翻桌子,给祁璟两拳就好了。
可他……
虽然祝老师没有怪他,反倒还安慰他,可他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陈时川抿了抿唇角,正色道:“我知道,打人是不对的,不管他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该打人。是我打的祁璟,我可以向他道歉,也可以承担他的医药费,但我也要他向我道歉,承认他的所作所为。”
“别胡说。”祝青臣打断他的话,对面前的几个人道,“各位领导,我有几句话想说,请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祝老师请说。”
“我一直认为,精神霸凌和肢体霸凌同样可怕,可是需要承担的后果,却是完全不同的。”
“肢体霸凌,很容易留下伤痕和证据,你们作为调查组的成员,只需要把伤者送到医院验伤,就可以很轻易地得出结论。”
“而殴打同学的霸凌者,也可以很快就受到惩罚。”
“可是,精神霸凌却是不一样的。精神霸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也很难取证。正是因为难以取证,陈时川同学一直举报无门。”
“但是,谁能说,肢体霸凌和精神霸凌孰轻孰重?我们不能因为肢体霸凌更容易取证,就认定肢体霸凌更加严重。”
“肢体霸凌带来的结果,可能是受伤、进医院,可精神霸凌带来的后果,也是一样的啊,被精神霸凌的学生,可能也会进医院。”
“谁能说,一顿打和十年的精神霸凌,哪个更严重呢?判定的依据又是什么呢?”
“另外——”
祝青臣顿了顿。
“我一直都不赞同,‘不论如何,打人是不对的’这句话。”
“我们应该区分,完全出自恶意的殴打,和,备受欺凌、迫于无奈的奋起反抗。”
“陈时川同学,在考试之前,就哀求过祁璟;在考试之中,曾经努力地别过头去,不理会祁璟的骚扰。”
“他已经采取了各种各样的方法试图躲避,是祁璟不依不饶、反复挑衅,才把他逼到了打人这条绝路上。”
“恶果不是他一个人酿成的,是祁璟、祁璟的父母、陈时川的父母,还有所有南外老师,一起酿成的。”
“可是现在,只让陈时川一个人承担后果,是不是不公平呢?”
“我们不能把打人这件事情,割裂开来看。”
“试问,如果您的同事,连续十年,像使唤下人一样使唤您,动不动就对您进行人格侮辱,甚至让您跪下给他系鞋带,您会生气恼怒,想要打他吗?”
“成年人尚且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的学生也只是一个未成年人,我们不能强求他在面对霸凌时,保持头脑清醒,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最后——”
“陈时川同学,是积攒了十年的勇气,才挥出那一拳的。如果我们反复强调,打人是不对的,不论面对什么情况,都不应该打人。”
“如果陈时川同学的反抗行为,被定性为绝对错误的,那么我不知道,和陈时川有着相同经历的学生,还要积攒多久的勇气,才能挥出第二拳。他们是否会因为今天的事情,犹豫不决,还没挥出反抗的拳头,就被霸凌至死?”
“到了那个时候,是否意味着,我们都是潜在的霸凌者帮凶?”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定定地望着他们。
几个工作人员都沉默了。
“作为一名老师,这是我的看法。如果需要处罚,我作为第二考场的监考老师,也是一个成年人,我来负责。”
陈时川急急地喊了一声:“老师!”
“祁璟的医药费、检查费,以及事后对他的解释、道歉,都可以由我来。”
祝青臣紧紧握住陈时川放在桌上的手,转头看向他:“不要自责,也不要内疚,老师可以明确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