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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娜自贬,在当时情形下,我认为提出归顺獒蛮族是最为妥当的,虽然我并不想这样。一来可以让獒拔打消对我们东阳族人的猜疑,二来也显示了我们的臣服之心。可我真是没想到,獒战居然不允。我刚才就在思量,他为什么不允?如果真对我们有了防范,那我们往后在獒蛮族就难以立足了。”
“獒拔如今很多事都交给獒战打理,大有交权之意。如果獒战对我们有了疑心,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是啊,”微凌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所以我们往后行事必须更加小心,不能再给别人抓住任何把柄了。”
“公主怎么办?”
“不必管她,让她自生自灭吧!”
布娜没了公主的名分,还被罚到了翠莺谷,这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寨子。有人去翠莺谷看过,说布娜现在很惨。被派到茶园里采茶,干活太累甚至还晕倒了。从前那个蛮横任性的布娜公主早已经没了影儿了。
贝螺歇息了几天后,脚终于好全了。她的脚伤还得从蚕室爆炸那天说起。当时獒战带着她和花溜溜把蚕室附近的小路全都走了个遍。正打算回去时,溜溜不小心从土坡上滑了下去,她为了去拉溜溜,也跟着滚了下去,就这样把脚崴了。
转眼到了四月初,安竹和丘陵的婚事如期举行了。尽管只是一个使女出嫁,但也办得十分地热闹和风光。全寨人从早上一直闹到了深夜。
贝螺今天也挺高兴的,跟溜溜和绿艾多拼了好几碗酒。结果溜溜那小丫头是眼大肚皮小,刚喝完那几碗酒就直接醉趴下了。贝螺也觉得头有点晕了,便叫了个族人把溜溜背着,扶着阿越的手往回走了。
走到一半时,她忽然觉得想吐,便跑到旁边一水洼处吐了起来。阿越让那族人先把溜溜送了回去,然后跑过来拍着她的后背心疼道:“公主您本来就不能喝酒,今天还跟绿艾夫人那高手拼酒,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受吗?好些没有?能不能走回去?不能走我去叫个人来背你?”
“不用了,”贝螺喘了一口气,支起腰扶着阿越的肩头道,“就是吹了点风,酒劲儿上来了,吐了就没事儿了。”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别!”贝螺抹了抹嘴,喘息道,“回去躺着更不舒服,陪我走几步好了。”
“能行吗?”阿越扶着她走道。
“行,我还没醉到那份上,多透几口气就好了。”贝螺揉着心口道。
“对了,公主,刚才我们走的时候怎么没看见獒战啊?”
贝螺抬头望了一眼繁星闪烁的碧黑色苍穹,笑了笑道:“人家指不定躲哪儿去伤心了呢!让他去吧,好好疗疗他那情伤,明早起来重新做人,嘿嘿!”
阿越不太相信道:“奴婢觉得不太可能吧?獒战会喜欢丘陵吗?他连公主您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丘陵呢?”
贝螺偏过头在阿越的颈窝里蹭了蹭,咯咯笑道:“阿越姐姐这话我真爱听!真真地爱听!还是阿越姐姐对我最好呀,往后你要嫁了,我会不会像凌姬夫人那样掉眼泪珠子呀?”
阿越笑了笑说道:“那可不容易?奴婢不嫁便是,一辈子伺候公主便是。”
“那怎么行呢?为了一个穆烈,你还打算一辈子不嫁人了?”贝螺脑袋乱晃了几下,摇了摇手指道,“那可不行!我们阿越姐姐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能不嫁呢?明天我就给你找去!哎,今晚我倒真瞧上一人了,保准配你!”
“谁啊?”
“穆当啊!”
“公主您就别笑话奴婢了!哪儿是他配得上奴婢,该问奴婢配不配得上他才对。”
“怎么配不上?我金贝螺唯一的*使女阿越姐姐怎么就配不上他了?我跟你说,那男人真不错,嘿嘿!要姿色有姿色,要身段有身段,要涵养有涵养,嘿嘿!标准的三有好青年呀!”
“不要紧吧?公主您怎么知道他有身段?您……看过?”
“嘿嘿……”贝螺捏起了两个小手指,步伐有些凌乱道,“就瞟了那么一小眼!刚才在安竹家喝酒的时候,那个叫芜花的姑娘不是不小心把酒撒在穆当心口上吗?当时穆当扯开了一点点衣襟,嘿嘿……姐姐我就偷瞄了一眼,胸肌挺不错的!”
“公主……”阿越哭笑不得,牢牢地扶着她道,“您看了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拿出来说?要被獒战听见了,他又得收拾您了!”
“你说獒狗狗?算了吧!他老人家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哭鼻子呢!我猜是在寒洞,他最喜欢去寒洞了,肯定这会儿躲在寒洞里,蹲一阴暗小角落,一边喝酒一边伤心地哭着唱:‘为什么你背着我爱别人?’,哈哈!”贝螺开心地合掌笑道,“为什么每次一想到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就那么开心呢?我明白了,我快乐是建立在獒狗狗的痛苦之上的,对不对,阿越姐姐?”
“对对对!您说什么都对!那我们回去了吧?您都开始说醉话了!”
贝螺拍了拍厚实的胸脯道:“这不是醉话,这是我金贝螺的肺腑之言……”
话未完,旁边一家院子里忽然传来了女子的惊呼声,立刻把醉晕晕的贝螺惊了个半醒。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朝那院子里望去,只听见呼声又尖又急,拼命地喊着救命。
贝螺想也没想,顺手捡了门口一根木棍子就冲了进去。阿越也赶紧抓了一根大木棍子,跟着贝螺跑了进去。贝螺凭着呼救声,一脚踹开了那间房门,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赤膊男人正蛮横地撕扯一个姑娘的衣裳,一看就是想霸王硬上弓的!
亲娘个大姨妈个呸!这么值得赏月的夜晚,居然有畜生干这种事儿?士可忍金冬瓜是忍不住了!她握紧手里的木棍,大喝了一声,冲进去就朝那男人狠揍了几棍子!
那男人一见是她,也不敢还手,抓了衣裳就要溜!贝螺满面酒红,怒气冲冲地喊道:“本公主我……我认得你!你跑了本公主照样把你丫丫个呸抓回来!阿越姐姐,给我拦着他!不许让他跑了!”
可就算阿越手持一根粗棍子也拦不下那如牛一般的男人。那男人冲上去撞开了阿越,撒腿溜得没影儿了。贝螺偏偏倒倒地跑过去,把阿越从地上扶了起来,问道:“没事儿吧,阿越姐姐?”
阿越揉着被撞疼了的肩,咧嘴道:“真疼!那混蛋跑得真快,公主,要不要派人去把他找回来?”
“不怕,他是寨子里的人,跑不掉的!走,回去瞧瞧那位姑娘。”
那姑娘仍旧满面泪痕,但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了。她慌张地穿好了衣裳,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贝螺让阿越将她扶坐了起来,问她道:“刚才那恶心死人的家伙是寨子里的吧?”
“是,”姑娘声音颤抖地答道,“他叫阿笆,是獒蛮族人。”
“你一个人在家,他就盯上你了?”
“不是……”姑娘伤心地抽泣了一声道,“其实他已经来过一回了……只是上回奴婢哥哥在家,将他赶了出去,奴婢才幸免于难。刚刚奴婢前脚才进门,他后脚就来了,非要……”
“行了,我们都看见了,反正就是那点qin兽的事情呗!我问你,他来非礼过你一回了,你怎么不去跟凌姬夫人说?”
姑娘委屈道:“奴婢不是獒蛮族人,是东阳族人,要说也得先找微凌夫人说。可就算跟微凌夫人禀报了,也会不了了之的。”
“为什么?”
姑娘没回答,垂下头抹了抹眼泪,好像不敢说。贝螺伸手拍了她肩头一下,借着酒劲豪情万丈地说道:“说!有什么话只管说!本公主大小也是个公主,有事儿本公主替你做主!”
“是啊!你有什么话只管跟我们公主说,能帮你的我们会尽量帮你的。”阿越也劝说道。
姑娘忙朝贝螺拜了拜,含泪道:“多谢公主恩德!”
“行了,别拜了,说正经的吧!为什么告诉微凌夫人还是会不了了之?难道她自己的族人受了辱,只当没看见吗?”
姑娘支起腰身道:“实话跟您说吧,我们这些东阳族人在这寨子里连獒蛮族本族的从人都不如!我们也知道,我们是借居在此的,寄人篱下受点欺负是很自然的。从前挨了打或者受了气我们也不说什么,受了就受了,可自打布娜公主被罚之后,獒蛮族的人就更看不起我们了。挨打受气都是家常便饭,欺辱女人这种事儿也时有发生。”
“不是吧?”贝螺揉了揉发困的眼睛,打了个哈欠道,“你们的微凌夫人都不管的?”
姑娘摇摇头,难过道:“微凌夫人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前些日子,我有一个姐妹也是这样被人欺辱了,禀报了微凌夫人之后,微凌夫人什么也没多说,让她嫁给了那个畜生了事。”
“这不成了强占妇女了吗?”阿越气愤道,“这些獒蛮族男人也太过分了吧?”
姑娘抹着泪幽怨道:“这有什么法子呢?我们是在獒蛮族,受了欺负也无处申诉,受了也就受了。我那姐妹还是好的,至少能嫁,有几个姑娘嫂子受了辱根本没人理,那些作恶的还不止一次上门去欺负,闹得她们都觉得活不下去了!这些事就算告诉了微凌夫人,微凌夫人也会说以大局为重。可连命都活不了了,还以什么大局为重呢?”
贝螺甚是同情地点点头道:“是啊!人命都没了,局再大也是空的。你们那个微凌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都不爱护尊重自己的族人,别人怎么会看得上他们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念衾。”
“这名字取得倒挺雅致的啊!我看你说话很是有模有样,你家从前在东阳族是做什么的?”
“说来惭愧,我们念氏一族从前在东阳族是酿酒的。所酿之酒只供神灵和首领享用。到了这儿,无用武之地,便只好酿些家常的酒换些日常用度。”
“原来是酿酒的啊!可巧了!我正缺这么一个人呢!你会酿酒吧?”
念衾忙点头道:“会!奴婢从小就跟随父亲学习酿酒,虽然手艺没父亲和哥哥那么好,但应该也能帮衬公主的。不知道公主是要酿什么酒?”
“覆盆子酒,刺梨子酒还有蛇莓酒等等等等!反正你来我那儿就算来对了,我绝对让你专业对口!”
“专业对口?”
“也就是发挥所长的意思。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到我那儿去?”
“奴婢自然愿意了!”念衾立马磕头道,“公主能收留奴婢,是奴婢的福气!奴婢愿意竭尽所能,帮助公主酿酒!”
“那行,”贝螺笑米米地说道,“我们就说好了,念衾。你明天就到我那儿去,我们先筹划建个小酒坊,该用些什么材料你尽管说,我去找来。另外,每个月的工钱……”
“还有工钱?”念衾好不惊讶,忙摆手道,“奴婢不要工钱的!只要公主能让奴婢跟着您,管三顿饭四季衣裳就足够了!”
“工钱是肯定要的,我是请你,不是强征你去当苦力。我想想……”贝螺摸了摸小脑袋想了想,道,“这时代又没货币,拿什么付呢?”
“公主,不如这样,每月给念衾姑娘五碗米,两块禽肉外加一捆苎麻,您觉得呢?”阿越提议道。
“好主意!就照阿越说的!”贝螺说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阿越和念衾忙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她。她脑袋有些发晕地说道:“念衾姑娘,记着了,明早来找我,我工钱都开了,你可不能反悔啊!”
念衾连连点头道:“奴婢怎么会反悔?公主给了这么多东西,奴婢叩谢还来不及呢,怎么敢反悔?公主请放心,奴婢明早会早早等候在院子外头,听凭公主差遣!公主,您瞧着有些醉了,还请赶紧回去歇着吧!”
“嗯……”贝螺歪了一下身子,勉强站稳道,“刚才还不……不觉得……这会儿……这会儿怎么这么晕啊?是不是地震了啊,阿越姐姐?”
阿越笑道:“是您脑袋开始发晕了,还地震了呢!念衾姑娘,劳烦你搭把手,帮我把公主扶回去!”
“好!”
两人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贝螺往回走。贝螺开始还有点神志,到后来完全是踉踉跄跄了。她不知道她今晚喝的正是念衾老爹酿的米酒,纯度好,味儿也好,后劲还十足。
两人好不容易把贝螺架到了院子门口,刚刚松了一口气,贝螺居然像泥鳅似的滑了下去,趴在门槛上呼呼地睡了起来。两个姑娘不忍好笑,忙弯腰去扶她。这时,身后走来几个人,其中一个问道:“你家冬瓜公主又怎么了?”
阿越听出是獒战的声音,忙转身一看,原来是獒战莫秋他们几个。莫秋笑道:“这还用问?刚刚我看贝螺公主和绿艾夫人碰了好几回碗,灌了不少酒呢!准是醉了!獒战,你干脆别去了,把贝螺公主弄回去吧!”
“谁说我不去?等着!”獒战说完弯腰抱起了贝螺,大步往院子里走去。阿越忙对念衾小声地说了一句,然后快步跟了进去。
念衾往旁边靠了靠,尽量离莫秋那几个人远点,因为莫秋他们的眼神正在她身上打转呢!莫秋盯了她好几眼,问道:“你是不是叫什么阿青啊?”
“屁的阿青!”穆烈拍了他脑袋一下道,“人家叫念衾,思念的念,今衣那个衾。”
“什么今衣那个衾?”莫秋摸着脑袋问道。
“叫你多认几个字你不认,回头自己去问我哥去!”
“对对对!你可了不得了,有个认字儿的哥!得意什么啊?回头我就找穆当哥学去!”莫秋说完又往念衾那小脸上瞟了一眼,笑米米地问道,“你怎么还不回去啊?在这儿等什么?”
念衾侧过身去,小声道:“等阿越。”
“等阿越做什么啊?”
“管你屁事啊!”穆烈忍不住又开口了,旁边几个兄弟都笑了起来,起哄跟了一句管你屁事。莫秋忙一本正经地辩解道:“我好心问问啊!万一她怕黑不敢回家呢?我也好送送人家呢!”
一个叫周坎的兄弟对念衾道:“念衾姑娘你记着了,我们这儿几个你随便叫谁送都行,千万千万别叫他莫秋送,送回去估摸着就送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