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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姬好不尴尬,张了张嘴又没说出什么来。若水扶着她劝慰道:“这点小事就不用姐姐您亲自料理了,且放心交给我,我去把人找来好好问问。来人,把凌姬夫人扶回去歇着,让药婆来瞧瞧!”
躲在门口的贝螺和素珠忙跑了进来,扶着凌姬正要走时,凌姬忽然两腿一软,晕了过去。厅内顿时响起了一片惊叫。坐在主位上的獒拔却冷冷地喝了一声道:“嚷什么嚷?抬了去不就完了吗?嚷个屁嚷!”
贝螺忙把凌姬夫人背回了房间,薇草则赶着去请药婆。回到房间后,贝螺先用薄荷藿香包将凌姬夫人熏醒了。醒来后的凌姬夫人脸色苍白,额头直冒冷汗,长喘了几口气后才渐渐平复下来。贝螺忙问道:“凌姬夫人,您还好吧?”
凌姬喘息道:“果真是上了年纪,稍微一惊,竟都晕了!这身子骨果真是不行了!对了,外面谁在哭嚎?是绿艾找回来了吗?”
素珠道:“不是,是伺候绿艾夫人的那两个使女。大首领发了怒,责打了她们一人三十棍子,打得屁股是皮开肉绽,这会儿正在嚎哭呢!”
“唉!”凌姬夫人轻叹了口气,连连摇头道,“这真是作孽啊!想想那绿艾是多精明的一个人,做了那等丑事怎么会叫身边的人知道?白白连累了两个使女了!我真是没想到啊!她居然能干出那档子事儿!真真瞎了我的眼了!”
贝螺递上一碗水道:“眼下也不知道绿艾夫人到底是不是跟相好私奔了,只能找到绿艾夫人才能问清楚了。您先别着急,喝点水养养心,那边有若水夫人帮您看着,您就安心地歇着吧!”
“好在有若水这么个懂事的在,倒也省去了我不少烦心事儿了!可她毕竟年轻,没经过这些事儿,我怕她应付不来。贝螺,你在王宫里长大的,大场面你见多了,你替凌娘去瞧瞧,帮衬帮衬若水,早日把绿艾那挨千刀的找回来才好。”
“行,那您歇着,我先去了。”
贝螺回到议事厅时,那两个使女还奄奄一息地趴在那儿。臀部的衣裳早已染满了血迹,两个都是脸色苍白,动也不能动了。獒拔却还板着一张老脸地坐在主位上,捏着手指关节,一副余气未消的模样。坐在他身边的若水见贝螺进来了,忙起身问了一句:“凌姬姐姐如何?醒了吗?”
“醒了,”贝螺瞟了一眼地上的那两个人问道,“她们说了什么了吗?”
“没有,都说不知道呢!”
“我想也是,绿艾夫人若真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会让她身边的人知道?她又不傻。不过大首领,绿艾夫人到底是为什么出走眼下还不清楚,您也不要着急着生气,待事情查明之后再做主张吧!”
獒拔冷冷道:“除了偷汉子,我还真想不出那践人会为什么出走!我獒青谷不好吗?我獒拔对她还不够好?想她从前只是一个小族落的破祭司,是我獒拔看得起她,要了她,这才让她有夫人做!不知廉耻的东西居然趁我不在族内偷汉子!看我不把她和她那jian夫碎尸万段!”
“大首领息怒!”若水温言软语道,“为着绿艾姐姐把您的身子给气坏了,那可就不划算了!凌姬姐姐都给气晕过去了,您可不能再有半点差池了。巴庸和穆当都是您最得力的人,有他们去找绿艾姐姐,肯定能找着的。到时候,您想怎么处置都行,只是千万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那个凌姬也是不中用!”獒拔骂道,“叫她管着这个院子,她竟然给我管出个jian夫来!要叫别族知道了,我獒拔得叫他们笑话多久?”
“凌姬姐姐也算够尽心的了!就算身子不好,也任劳任怨地打理着族内的事情,已经够操劳的了,您就别再生她的气了。”
“罢了,也不敢让她再劳心了!不然战儿回来了,又得说我不管她死活了,回头又得跟我闹!既然她身子不好,就歇着,打今天起,若水你就替凌姬打理族务,等她什么时候好了再说!”
“那怎么行呢?别人会说我趁人之危的!妾身万万不能这么做。”若水推却道。
“有什么不行?我还是獒蛮族的首领,谁掌主母之权我说了算!就这么定了,不必多说!把这两个没用的丢到狼谷去!看着就叫人心烦!”
“狼谷?”贝螺忙道,“不用丢到狼谷去那么严重吧?其实她们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身为使女,连主母在干什么都不知道,留着有什么用?来人,丢了!”说罢獒拔带着一身怒气走了。贝螺眨了眨眼睛,哎呀,这不讲理原来是有遗传的,老子都这么不讲理,还指望小的有多讲理呢?只是绿艾跑了而已,罚两个不知情的使女有什么用?
“不会真的把她们丢到狼谷去吧?那等于是杀了她们两个啊!”贝螺对若水道。
“大首领在气头上,这会儿去他跟前说情等于是找骂。这样吧,先送她们去寒洞,过一阵子等大首领气儿消了再说?”若水笑道。
“这样最好,还是若水夫人你想得周到。”
“哪里,我也不忍心看着她们没命不是?对了,凌姬姐姐那边没事儿吧?药婆去看了吗?”
贝螺正要开口,素珠忽然一口一个大首领地跑了进来。若水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凌姬姐姐出事了?”
素珠大口喘着气,要笑不笑的表情道:“不是……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啊?”
“是……是……是凌姬夫人有了!”
“什么!”若水和贝螺都惊了一大跳!
片刻后,贝螺高兴地跳了起来,拉上素珠去找大首领了。若水却没那么兴奋,脸上反倒是蒙上一层阴冷的冰色。她眼珠子左右转动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她都是四十好几了,怎么还能怀上?大首领就那晚去了她房间而已,这样就中招了?她的运气会不会太好了点?可恶!獒拔又有一个儿子了,真是天不助我啊!”
经药婆和七莲再三确认,凌姬的确是怀上了,而且已经快三个月了。因为凌姬的信事素来不准时,加之最近一直很忙,所以她自己也没在意。若不是今天晕倒,恐怕还发现不了。这件喜事儿很快盖过了绿艾出逃带来的晦气,獒拔特别高兴,对凌姬的态度也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这也难怪,自从獒战出生后,獒拔已经很久没做过父亲了。老来得子,那种喜悦是无法言表的。
獒拔一高兴,杀了几头猪和牛赏了全族人,又多派了两个使女来伺候凌姬。婵于夫人等人闻讯赶来道贺,谁都觉得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事儿,四十多岁的凌姬居然还能再孕,简直就是神灵保佑!
婵于夫人说到去神庙祈福时,凌姬夫人笑道:“除了去还愿,我怕是还要再谢谢另外一个人。”
“谁啊?”婵于夫人问道。
“丘陵啊!”凌姬夫人笑米米地指着丘陵道,“都说孕气是会传人的,我大概也是托了她的福才能有这孩子。你说我该不该谢谢她?”
丘陵笑道:“夫人严重了!我只是往您这儿来过几趟而已……”
“那可说不定啊!”婵于夫人笑呵呵道,“是有这么一说,说福气好的人那孕气也重,常跟她往来的人会沾上喜气,不出多久也能有孕。我看丘陵就是个有福气的,顺带着让凌姬姐姐也沾了一点孕气,得了个麟儿,是该谢谢的。”
獒拔笑道:“谢,该谢的!丘陵你要什么只管说!”
凌姬接过话道:“我倒是有个心愿,不知道大首领准不准。”
“你说!”獒拔这会儿心情极好,让他摘星星估计都肯。
“其实,妾身私下已经当丘陵是自己女儿了,若大首领不反对,妾身想收了丘陵做干女儿,大首领以为如何?”
“收!”獒拔很爽快地答应了。
丘陵不好意思道:“这怎么行呢?奴婢实在受不起啊!”
獒拔道:“凌姬都开口了,你要不应她会不高兴的。说起来,你伺候战儿也有十来年了,战儿一直把你当姐姐看,这名分你受得起的。不必多说了,赶紧行跪拜之礼吧!”
獒战一直把丘陵当姐姐看?贝螺眼皮子挑了两下,心想会吗?不过想完之后,她又反问自己,獒战把丘陵当姐姐还是嫂嫂,管你屁事儿呢?想多了吧你!
等贝螺抽回神来时,丘陵已经行完跪拜之礼了。这时,紫丁忽然拉了贝螺一把,拉着她出了凌姬夫人的房间。贝螺跟着她一路出来后问道:“拉我去哪儿啊?”
紫丁神神秘秘道:“我们去偷丘陵姐姐的小兜!”
“啊?疯了吧?偷她*干什么?”
“没听说过吗,贝螺姐姐?偷了孕气重的人的*,烧了埋自己窗底下,自己也会很快怀孕的。”
“你赶着怀孕吗?”贝螺哭笑不得。
“我不赶,但是……那个……我以后肯定也会怀孕的呀!最要紧的是姐姐你赶啊!”
“我赶?”贝螺指着自己茫然道,“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快要跟獒战哥哥大婚了,你们大婚了肯定就要生小孩了,你是未来的主母,你肯定要赶着生个小獒战哥哥出来啊!所以姐姐,”紫丁挽着贝螺的胳膊,很仗义地悄声道,“偷出来烧成灰后,我分一点点就好了!剩下的全给姐姐你,让你能早点怀上!”
“拉倒吧你!”贝螺抽回手,戳了一下紫丁的额头道,“这种事儿我一点都不赶,也一点都不期盼!你想去偷,找娃娃好了,我相信娃娃肯定赶!”
“贝螺姐姐……”
贝螺不等她说完,转身回去给凌姬煲汤去了。紫丁握着小拳头心想:不能找娃娃!娃娃那丫头肯定会跟自己抢的,还是自己去偷比较划算!好,就这么定了!
一连几天,绿艾还是没下落。寨子里的人纷纷揣测,绿艾不是已经逃出了獒青谷就是已经掉悬崖下摔死了。关于绿艾的话题渐渐淡去了,取而代之是凌姬夫人怀孕这事。这事几乎让寨子里刮起了一股怀孕风潮。那些还没怀上的不是去找丘陵要贴身小物件儿就是去找七莲祈福,好像不赶上这趟“怀孕快车”就吃亏了似的。
也就在这几天,贝螺的酒坊已经盖好,并开始蒸米酿酒了。开锅那天,念成父子也赶来帮忙了,一直忙到黄昏时刻才收工。贝螺先让念衾他们走了,自己和阿越留下收拾工具。还没收拾完呢,外面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阿越往外望了一眼,有些惆怅道:“这獒青谷的雨真的是要下断人肠啊!”
“怎么了,阿越姐姐?”贝螺一边擦着木盆一边笑问道,“下个雨还惹你不痛快了?是不是想谁了啊?”
“公主您又笑话奴婢了,”阿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擦着手里的木勺道,“我只是忽然想起在王宫的日子了,夷都(夷陵国都城)的雨才没有獒青谷这么多呢,天空总是干干净净的,纸鸢往上一放,呼啦呼啦地飞上天了。公主您还记得吗?我们总在文姬娘娘的殿外放纸鸢,因为那儿地势高,风也够劲儿,每年春天我们都会放掉二三十个纸鸢呢!”
“记不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脑子烧过,很多事情都不记了。对了,文姬娘娘是谁啊?”
“不会吧?公主您连您自己的母妃都不记得了?”
“我的母妃的?哦,那就是我娘咯!”
“是啊,文姬娘娘是您的娘,您还有个同母弟弟,叫金宣,先王在世时,封了他做宣王。”
“哦,这样啊,那阿越姐姐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奴婢是夷都本地人,家里还有爹娘和哥哥姐姐们。奴婢六岁的时候被白涵大人家买了去,后来白夫人进宫的时候把奴婢送给了文姬娘娘,文姬娘娘又把奴婢送给了公主,奴婢这才有幸来伺候公主的。”
“白涵?听着有点耳熟啊!好像那天听大首领提过吧?”
“是呢!公主您忘了,大首领说过,白涵大人会来獒青谷看望公主。原本说好一个月后来的,但因为有事耽搁就推辞了一个月。”
“哦,那个白涵是什么人啊?夷陵国怎么会派他来看望我?”
“呃……”阿越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是跟文姬娘娘母家比较亲近的白家的少主,公主打小就跟他认识的。现在他可能干了,已经升了祭礼司的少司了。”
“这样啊!看来阿越姐姐你是想家了是吧?要不然趁着这回那个白涵来,我让他把你带回去?”
“那怎么行呢?公主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奴婢怎么能独自回夷都去,留公主您一个人在这儿受苦呢?”
“我在这儿也不算受苦,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公主?”
贝螺冲着手中的木盆笑了笑道:“我未必会一直留在这儿啊!”
阿越微微一惊,忙问道:“难道公主已经找到离开獒青谷的法子了?”
“那天素珠不说了吗?在南边峡谷那儿,有一条通往谷外的险道,没准那就是老天爷留给我的出路呢!”
“千万别信啊,公主!”阿越忙摆手道,“那险道谁也没去过,只是老辈人留下来的一个传说罢了。即便有,也是险道,弄不好会要命的。公主您听奴婢劝吧!千万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赌啊!”
“好了好了,我就那么一说,还没去呢!”贝螺说着往外看了一眼,“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反正有剩下蒸好了的米饭,阿越姐姐你去小木屋取两串螺蛳肉来炖锅汤,我们将就吃一顿。”
“还有干螺蛳肉吗?上回您不是连同那些鹿肉干猪肉干全交给了獒战吗?”
贝螺歼笑道:“谁那么笨真的全交给他?我趁他不注意偷藏了两串,今天正好能派上用场,快去吧!”
“公主您真狡猾呢!”
“是那獒狗狗太自以为是了,真以为我会全部交给他呢!我出逃的干粮怎么能全都交给他呢?想得美!哼哼!”
“公主,您还是别想着逃跑了吧?好好跟着獒战过日子不好吗?奴婢觉得,獒战其实是个好男人。”
“那你跟吧!”
“公主……”
“饿了啦!饿了啦!”贝螺抱着阿越的胳膊撒娇道,“饿死了,想跟谁都跟不了啦!快去做饭!快去做饭!真的好饿哦!”
阿越无奈地笑了笑,去小木屋那边做饭了。晚饭就在小木屋暖暖和和地吃了。阿越炖的笋干螺蛳汤美味极了,贝螺又敞开肚子喝了好几碗。饭后,阿越去洗碗,贝螺则拿上钥匙去了小酒坊。她怕新修的房子有漏洞,特意再去瞧一眼。
她掌着灯进了酒坊,高高举着瞧那屋梁四角。正瞧着,北边那个角落忽然传来一声木棍倒地的声音。她立刻警惕地喝了一声:“谁?”
那黑漆漆的角落没人应声儿。贝螺心脏猛跳了两下,右手摁在了腰间挂着的短匕首上,又喝问了一句:“谁?”
“贝螺……”一个虚弱无比的声音从那角落里飘来。
“谁?”
“是我……绿艾……”
贝螺好不吃惊,忙举着灯盏跑了过去,拿灯一照,只见墙角放置的大雨顶子下缩着一个面色苍白,浑身脏兮兮的女人。第一眼看去还辨认不出,仔细看看,竟真是绿艾!
“天哪!你怎么在这儿?”贝螺差点叫出了声音。
“别……别嚷……”绿艾气若游丝地恳求道,“求你了……别嚷……”
“绿艾夫人,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无怨无缘不见了?”贝螺蹲下来着急地问道。
绿艾脸上扫过一丝苦涩的笑容,喘了一口气道:“说起来……话就长了……贝螺,能不能先给我点吃的?”
“行……”
“等等!”绿艾拉住了她又道,“别让其他人知道我在这儿,好不好?”
“只有阿越姐姐在,她不会说的。你等着吧,我这就去给你端热汤来!”
绿艾真的是饿极了,正因为饿极了,才铤而走险地回寨子附近来。她把贝螺送来的饭和汤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干净,又再啃了几个果子,这才有力气说话了。
贝螺和阿越都很好奇她这几天到底去了哪儿,为什么会失踪,一说起这个,绿艾的眼泪就哗哗地流了起来。呜咽了一会儿后,她才开口道:“这说起来都命苦!不怕你们俩笑话,这回我逃是跟打算跟个男人私奔的。”
“私奔?”贝螺和阿越惊讶极了。
“想不到吧?”绿艾苦涩地笑了笑道,“想不到我会背着大首领在外头偷人吧?可你说,我跟着大首领有什么好日子可过?他不缺女人,也不把女人当回事儿,而且自打若水来了,他的魂儿就被若水给勾走了,更不把我当回事了。我知道我这样做挺贱的,会被人看不起,但我不想一辈子待在獒青谷里等着发霉!可是……”
“可是,你逃跑失败了,是不是?”
“我没想到,他们比我想象的还早发现我不见了。我本来有机会从峡谷那边的暗道离开的,但是刚刚到了峡谷,后面追兵就来了。我不敢再往暗道去,只能四处躲藏,躲了这么几天,我饿得实在不行了,这才想溜回寨子附近找点吃的。”说罢绿艾伤心地哭了起来。
贝螺忙抚着她的后背道:“别哭了,仔细给外面路过的人听见!那你往后有什么打算?跟你私奔的那个男人在哪儿?要不要我去知会他一声儿?”
绿艾抬起头泪眼汪汪道:“我们原本约好了,他在谷外等我出去,然后一块儿去巴陵国谋生,一辈子都不回獒青谷了。眼下,他肯定还在谷外巴巴地候着,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啊,贝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