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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螺低着头,很认真地在自己碗里挑着刺儿,挑得比楚慈还认真。绿艾斜下眼珠子,瞄着她那碗心想,这丫头出去溜达了一回还真上道儿了?才提醒了她一句就知道该怎么反击了,有长进啊!
凌姬和若水也不约而同地把眼珠子往贝螺那边瞟去,凌姬是一脸满意的笑容,若水则是略带讥讽的笑容。唯独獒战不动声色。虽是不动声色,可这霸王却用眼角扫了扫贝螺那埋头挑刺儿的样儿,心里忍不住得意了起来,原来得有人给点刺激,她才知道变乖啊!行,一会儿为难为难她之后勉强吃两口,当给她个面子吧!
片刻后,贝螺挑完了刺儿,把筷子一放,捧起碗来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既不往右送,也不往左送,而是起身伸长胳膊递到了绿艾面前,且笑道:“来,绿艾夫人,也不必求来生做回男人了,这会儿你就能享一享这好福气!刺儿我已经给你挑完了,你就大口大口地吃吧!”
绿艾窘了,獒战的脸霎时青了!
一桌子人都以为贝螺挑鱼刺是为了给獒战献殷勤,谁知道……哎哟,那个亲娘啊!獒霸王那颗洋洋期盼的心啊瞬间掉到了谷底,碎了个稀巴烂!估计扫都扫不起来了。
桌面上的气氛瞬间不对劲儿了,就好像有只凶猛的怪兽躲在阴暗处喷着沉沉的鼻息,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那只怪兽想灭掉某只小白兔的气息!
绿艾忙冲贝螺眨眼睛,一个劲儿地朝旁边努嘴,可贝螺眨了眨她那清亮无辜的大眼睛,捧着碗,笑容满面地问道:“怎么了?嘴巴往那边努什么啊?哦,我明白了,你是想加点汤侄汁儿是吧?也对,加点汤汁儿更有味儿呢!来来来,我再替你加一勺子汤汁儿!”
“不是,贝螺,不是汤汁儿……”绿艾急得摆起手来了!
“要的要的,炖鱼的汤汁儿是最好喝的,加上一点味道更鲜美啊!”贝螺一边舀汤汁儿一边笑道,“这得亏楚慈小姐的手艺好啊!哦,不对不对,不应该叫楚慈小姐,应该叫楚慈妹妹了,是吧?楚慈妹妹,你这手艺真是好得没话说了,我以后都不敢下灶房了,怕做出来的东西没人吃呢!”
楚慈客气道:“姐姐过奖了!我听凌娘说了,姐姐的手艺才是一流的呢!”
“没那回事儿,我就喜欢摆弄个香料什么的,说到厨艺还真不能跟你比,好了,”贝螺把那碗盛了汤汁儿的鱼放在绿艾跟前笑米米地说道,“这下就齐活儿了!尝尝吧,保准好吃呢!”
绿艾哪儿敢动筷子啊!斜对面那只獒霸王正一脸铁青地盯着自己呢!她当即捧起碗,起身放到了獒战面前讨好道:“我是不喜欢吃鱼的,不过獒战最喜欢了,这鱼既然好吃那獒战你就多吃一点吧!”
“不吃了!”獒战把筷子往桌上一扔,起身就出去了。
“战儿!战儿……”凌姬连唤了两声,獒战都没回头,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绿艾忙冲贝螺使了个眼色道:“哎,快去啊!”
贝螺一脸无辜地捧起汤碗道:“去什么去啊?我又没惹他!不吃就算了还发脾气,真是够大爷范儿的!他不吃,我们吃,楚慈妹妹做了这么一桌好吃的,他不吃是他的损失,我们继续!”
“贝螺啊……”
“快吃快吃!凉了可不好吃了!凌姬夫人,来,多吃点虾肉,多吃虾肉好的!”
楚慈撇了撇嘴,略显不满地低下头去吃饭了。若水抬起狡黠的眼眸,眼含鄙视地扫了她和贝螺一眼,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容喝了口汤,心里哼哼笑道:吵吧争吧,斗吧闹吧,哼哼,最好斗个人仰马翻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就省得我出手!这下好了,以后这院子就更热闹了!
且说獒战心情不爽地出了家门,径直去了安竹家。走进安竹家小厅时,饭菜刚刚摆上桌,丘陵正在摆筷子。抬头一看是他,丘陵有些惊讶道:“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酒醒了?”
獒战没回话,一屁股坐在软垫上,抓起个饭团塞进嘴里,气鼓鼓地嚼巴了起来。
“生气了?跟谁置气呢?”丘陵扶着肚子坐下问道。
“不想说!”
“那我猜咯?是贝螺公主吧?”
獒战郁闷地抓起第二个饭团啃道:“我真想把那死丫头一脚踹出獒青谷!”
丘陵掩嘴笑道:“你舍得吗?”
“我怎么不舍得了?不就是个女人吗?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别顾着说气话了,跟我说说,她到底怎么气你了?没准人家压根儿就没气你,是你小器呢!”丘陵笑道。
“我小器?”獒战指了指自己道,“我獒战小器过吗?是那死丫头脑子就是有毛病好不好?你说她挑了一碗鱼肉,是不是应该先送到我跟前来?可她倒好,捧着给了绿艾,好像存心气我似的!”
“哦……就为了这点事儿?”丘陵掩嘴笑了笑道。
“不许笑!”
“好,我不笑,可你说你这醋是不是吃得有点没谱了?她挑了碗鱼肉给绿艾夫人,算是晚辈孝敬长辈了,你吃这个干醋干什么呢?还把自己气得吹鼻子瞪眼的,我们王子殿下的气量何时变得这么小了?”
“她那哪儿是晚辈孝敬长辈,我看她存心是给我难堪的。楚慈刚挑了碗鱼肉给我,她立马也挑了一碗,我只当她是给我的,谁知道她却给了绿艾。你说,她男人就坐在她跟前,她不给我给绿艾,不是存心让我难堪吗?”獒战闷闷地灌了一口酒道,“给我惹急了,你看我不把她扔狼谷去才怪!”
“你是说,楚姬夫人先挑了碗鱼肉给你,贝螺公主才挑了碗鱼肉给绿艾夫人的?”
“是啊!”
丘陵掩嘴低头咯咯笑了起来。獒战轻轻拍了一下桌面道:”喂,叫你不许笑听见没?这有什么好笑的?我跟你说我不是吃她的醋……”
“对,你不是吃她的醋,是她吃你的醋了。”
獒战一愣,有点茫然道:“她吃我的醋?你怎么知道?”
丘陵笑道:“你哪里会知道?你平日里也不在意这些,就算事情摆在你面前,你也察觉不到的。我告诉你吧,公主这是吃醋了,不高兴楚姬夫人给您挑鱼刺呢!”
獒战难得地露出一副小呆瓜的表情:“是吗?”
“你还不信?你不信公主会喜欢上你吗?”
“呃……那倒不是……”
“瞧着你这表情就是不信吧?”丘陵又咯咯地笑了两声道,“这可是稀罕事儿呢!原来这世上也有我们犬灵王不自信的事情,看来公主还真是你的软肋呢!”
“什么不自信?我知道她迟早会喜欢上我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倒叫我有点失望了!”獒战憋着笑,显摆出一副情势在握,不以为然的表情。
丘陵笑着恭维他道:“是是是,这世上还会有不喜欢您的姑娘吗?压根儿就找不着!公主迷恋上您那是迟早的事儿,那这会儿您还生气了吗?”
“我本来就没生气,对了,安竹呢?”
“晌午喝醉了,到这儿都还没醒呢!”
正说着,安绣端着个托盘进来了。她眼神是飘的,表情是焉的,就像没看见面前坐了两个大活人一样,把托盘里的三碗饭摆上桌后,又拿着托盘游魂般地出去了。
獒战诧异道:“安绣姐这是怎么了?”
丘陵望了她背影一眼道:“还能怎么了?可不都是一个情字害人吗?自打奇魂哥走了之后,她便这般失魂落魄了。任我们怎么劝怎么说,她都是这么无精打采的,好像魂儿都给奇魂哥带走了似的。我婆婆担心得要死,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就糟糕了。”
獒战抿着酒摇头道:“我姐姐把奇魂哥弄得半疯不疯的,奇魂哥又把安绣姐弄得跟活死人似的,果然是一个情字害人。好好劝劝安绣姐,奇疯子是打算漂泊一辈子的,趁着年轻赶紧找人嫁了吧!”
“我婆婆也是打的这个主意,这两天都在张罗着呢!说了好几个,安竹都不同意,都嫌配不上安绣姐,而且寨子里的人都知道安绣姐待奇魂哥那片痴心,想娶的人怕没几个。我是想,嫁在本寨未必是好事,难免不会勾起她的旧伤,不如嫁到邻近的村寨,换个环境或许她那心就敞开了。獒战你认识的人比我多,你替我想想,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獒战点头道:“行,我回去好好斟酌斟酌,过几天给你答复。走了!”
“吃了再回去吧!”
“不吃了,”獒战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叮嘱她道,“以后那些粗活儿让别人来做,回头我就给你派两个使女来。”
“不用了,干娘也这么说过,可我觉得没那个必要。”
“你怕安竹养不起啊?就这么说定了,先走了!”
“你等等!”丘陵快步走过去拉着他道,“回去后可别再跟人家公主别扭了。趁着人家如今转变了心意,你待她好点,她自然更贴服于你了。千万别再把你那口是心非的坏毛病搬出来了,知道吗?”
“好,我对她好点,走了!”獒战带着一脸黠笑走了。
獒战刚走,安竹娘就端着碗汤走了过来,望了獒战背影一眼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是来找安竹的?”
“是来发牢骚的。娘,叫了姐一块儿来吃饭吧!”
“唉!”安竹娘忍不住叹气道,“叫她做什么?十叫九不应,跟死了差不多!”
“您快别这么说!姐只是一时伤心过头了而已,缓些日子就好了。”
“对了,我听说贝螺公主让念衾在寨子外头弄了个酒坊,好几个姑娘媳妇都在那里帮忙,你看能不能把你姐也弄去。大家伙儿凑在一块儿说说笑笑,没准能让她心里舒服点呢!”
“这好说,我明早就去找公主。”
“唉!你说你姐到底上辈子欠了那奇魂多少啊?怎么非得为了他把自己糟蹋成这副模样?冤孽啊!大冤孽啊!”
“或许奇魂哥欠大公主的更多,才会为了大公主到现在还是半人半疯的。想起来,也都是可怜的人。”丘陵感触道。
“若是大公主还在,那该多好啊!恐怕早嫁了奇魂,孩子都十来岁了吧?老天爷作弄人哟!”安竹娘心疼地摇摇头道,“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为什么要死得那么早呢?我现在想起来也是眼泪憋不住啊!”
“您也别难过了,谁也不想的。还是去把姐叫出来吃饭吧!安竹估计得醉得明早去了,不理他,我们吃。”
安竹当真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见丘陵正在梳妆,忍不住调侃了她一句道:“我媳妇够美的了,不用再打扮了。要再打扮,我怕外面的人都眼红了。”
丘陵转过身来嗔怪了一句:“舍得醒了?这一觉算是睡到了老祖宗那儿去了,睡舒服了吧?”
安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浮肿的眼皮道:“昨天不是高兴吗?打了场胜仗不喝顿酒庆贺庆贺,说不过去啊!我昨天看见巴庸那三父子的脸色我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恨不得把所有的酒都喝光!”
“看他们脸色做什么?不用看也该知道,肯定是又青又黑的。这回獒战拿了头功,抢了巴庸的风头,巴庸心里还不恨死獒战还有你们这几个?我跟你说,”丘陵坐到*边温言细语道,“你得跟獒战说,千万别高兴过头了,当心巴家那三父子,准会在背后使坏的。”
“这点我知道,不会叫他们轻易得手的。”
“那好,我去找贝螺公主了,你睡会儿就起来吧!”
“你去找公主干什么?”
“回头再跟你细说,走了。”
丘陵出了家门,提着个小篮子往大首领家去了。走到半路上时,她看见巴家一群人穿着素服,提着钱串往寨子外头走,心里觉得奇怪便拦下旁边路过的一个大婶问了问。那大婶道:“丘陵小姐您不知道,每年的今天是巴家大儿子巴天的祭日。”
“巴天?”
“是啊!巴家原来还有个大儿子,叫巴天,也是个能干人儿,脑子不比穆当差。只可惜啊,死得太早,不到二十岁就死了,巴山族老难过了好久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他怎么死的?”
“有一年派出去之后就再没回来过了,听说是被其他族落暗杀了,扔到悬崖下面,连个尸首都没找着,可怜啊!”
别了那大婶,丘陵想着巴天的事儿走进了大首领的院子。贝螺还没起*,丘陵便先去了凌姬夫人那儿。上了二楼,路过凌姬夫人房间时,只听见里面传来的楚慈的声音:“凌娘洗脸水已经给您备下了,我替您梳洗吧!”
“你歇着吧!早起做了饭又来忙我这头,实在太劳累你了,让素珠来就行了。”
“凌娘是嫌弃我呢?我手脚笨点,但梳妆还是拿手的。我给凌娘梳个巴陵国时兴的式样,可好?”
“我这把年纪了还要什么时兴呢?”
“您哪儿老了,只是比婵于夫人长两岁罢了,瞧着也就三十七ba,一点都不老呢!我往常在宫里也常帮尔新公主的母妃辛姬娘娘梳头,保准不会叫您丢脸的。”
“那可怎么好?”
“我是您儿媳妇,伺候您是应该的,您不嫌弃我就安心了。”
听到此处时,薇草从小厅里走了出来,笑盈盈地冲丘陵一笑,正要开口时,丘陵嘘了一声,拉着她走回了小厅里。她笑问道:“丘陵小姐,您有什么事儿要单独跟我说呀?”
丘陵掐了她小脸一把笑道:“笑话我是吧?什么小姐不小姐的,一转眼就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那怎么一样?往常叫你丘陵姐姐,现在可不行了,得叫您丘陵小姐呢!”薇草打趣道。
“还是叫我丘陵姐姐听着舒坦。我问你,你觉得那位楚姬夫人人怎么样?”
“她呀!”薇草一说起楚慈就有些不满了,朝厅外瞟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那可贤惠得没处找了!贤惠得我们这些做使女的都不知道怎么干活儿了!”
“贤惠还不好吗?”
“贤惠是好,她一贤惠我们的活儿都少了一半儿了!”薇草抱怨道。
“我还没听说过嫌活儿少的,你这丫头也不是个勤快人啊!”
“自打姐姐你走了之后,我可真勤快许多了。可眼下我想勤快也捞不着活儿干,夫人跟前更是没我什么事儿了,都是素珠和那楚姬夫人在伺候着。伺候夫人本就是我们做使女份内的事情,她倒好什么都接过来做,连洗脚水都肯端。这不,一大早起来又跑到夫人房间送洗脸水去了,可不是贤惠得没处找了吗?”薇草不满地抱怨了一大通。
“真是这样?那这位楚姬夫人也算不错了。”
“我看啊,也没什么不错的,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讨好夫人吗?她在獒战跟前讨不到好彩头,自然就得在夫人面前下功夫了。”
“你啊你,”丘陵掐了掐她那小嘴道,“人家那么做也是应该的,媳妇伺候婆婆天经地义,怎么到了你这儿还落下这么多埋怨了?活儿少了,你就多给自己的嫁妆缝两针,这不挺好的吗?行了,这些话跟我说说就好了,可别跟其他人提,知道吗?”
“知道了,对了,丘陵姐姐你来找夫人吗?”
“不是,我来找贝螺公主的。”
“你在这儿坐会儿,我替你去问问阿越,没准公主已经起*了呢!”
“还是别去了,公主舟车劳顿,今早肯定不会早起。我在这儿坐会儿,等等她就行了。”
“那我去给你端壶热茶来。”
薇草出去后,丘陵站在小厅门口望了望风景。没过多久,贝螺的房门忽然开了,只见贝螺穿着窄袖紧身的草绿色流苏裙从里面走了出来,脑袋后面扎了个高高的马尾巴,额前一条祖母绿的额抹,显得特别精神。
下了几级阶梯后,她忽然发现自己鞋面上有脏东西,便蹲下去用手拍了起来。就在这时,獒战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边盯着她一边往她身后走去了。走到她身后时,獒战嘴角勾起一丝歼笑,抬起脚,然后一脚把她踹下了楼梯。
“呀!”贝螺惊叫了一声,往前扑下了楼梯。好在只剩下两个阶梯了,她并没有摔着哪儿,只是受了一场惊吓。等她回过头来一看是獒战时,气不打一处来地指着獒战嚷道:“哎,这楼梯是你家的啊?”
“本来就是我家的。”獒战站在楼梯上抄手答道。
“我……”贝螺差点被自己刚才那句话蠢死!这家都是獒战的,楼梯肯定是獒战的,还用问吗?脑子怎么失灵到这种程度?
“谁让你挡在这儿的?我还以为是谁搁了一只大冬瓜在这儿呢!”
“就算是冬瓜,冬瓜也是有尊严的,让你随便踹了吗?”
“我踹的是我自己家的冬瓜,又没踹别人家的,谁敢说不行?本来就是只绿皮冬瓜,还穿得这么一身绿油油的,我只是想试试到底还是不是我家那只而已。”
贝螺奔过去就朝獒战腿上踹了一脚,獒战侧身一闪,迅速躲开了,然后问她:“干什么?还没过门儿就想谋杀亲夫了?”
贝螺不解气地又踹了一脚。獒战右手撑在栏杆上,腾空一跃,轻巧地避开了,笑容犹浓地逗她道:“别费劲儿了,你打得着我吗?就你这点本事,连我一根手指头都碰不着,还是乖乖地做你的绿皮冬瓜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