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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贞娘死了,毫无征兆。
按照大周的律例,如她这样犯案等待刑罚的怀孕妇人,在这段时间内若是意外死去了,便会追究关押着和行刑人的责任。
当初周贞娘的案子是大理寺办的,人也是在大理寺没的,如今为了调查死因,便由刑部来了。
这案子当初在京城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周贞娘死了的消息也不知怎么就传遍了京城,忽然之间仿佛是满城风雨,刑部尚书游楷有些烦闷的一边让人去验尸,一边着人去了沈清的府上。他是知道沈清与安乐侯的关系,他甚至猜测着是不是有人想对付沈清,所以拐弯抹角地去对周贞娘下了手。
沈清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便让人先与沈珉说了一声,然后又亲自去了一趟周家。
自从那次大理寺的案子之后,周家与沈家几乎已经是不相来往的状态,虽然周孝和已经表态说不再承认周贞娘是周家人,但是沈珉是从来不与周家来往,而沈清向来与周家不怎么亲密,与周孝和关系好的沈淮如今已经不管家事,这关系就这么淡了下来。
周孝和已经知道了周贞娘在牢中死了,他正憋着一口气想着要不要去讨个说法的时候,便听到门上说沈清来了。他微微愣了一下,便急忙让人把沈清请了进来。
沈清进来之后,两人相互点头打了招呼,然后便坐下了。
“今天来是为了周氏的事情。”沈清并没有绕弯子,而是直截了当的说道,“周氏在牢中死了,你是知道的吧?”
周孝和有些拘束的点了点头,他从前就惧怕沈清,现在沈清身居高位,身上威严更甚,他都觉得自己说话都很难开口了。
“这件事情刑部会按照律例来彻查。”沈清淡淡道,“你也不用担心刑部会不会偏心,也不要轻易偏信流言。”
周孝和愣了一下,小心地看了沈清一眼,问道:“那……会是有人就是要害她么?”
沈清嘲讽地笑了一笑,道:“表哥,这事情我也不妨对你说得更直白些,若是有人要害她,便是有人想把你们周家当做棋子去谋害别人,若你愿意当这出头鸟儿,我也不拦你,今天这话你爱听不听吧!”
周孝和忙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就这么一个妹妹……现在……”
“这么一个心狠手辣毒害主母的妹妹?”沈清看了他一眼,语气讥讽。
周孝和低了头,道:“血肉至亲……却是抹杀不了的。”
沈清道:“方才已经说了,这事情刑部自然会秉公办理,若你信不过刑部也信不过我,大可以去闹个天翻地覆。”说完,他淡漠的起了身,便往外走了。
周孝和急忙追了几步,拉住了沈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担心、担心呢……”
沈清看了一眼周孝和,好笑道:“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你还拉着我做什么?”
周孝和尴尬地松开了手,叹道:“我知道你向来与咱们家关系疏远,安乐侯更加是与咱们家不来往了,可说到底咱们两家也还是至亲,这样生疏……倒是让人心中不好过。”
沈清深深看了一眼周孝和,忽然古怪地一笑,道:“听闻元泰还在家读书,准备什么时候再考一考?”
周孝和讨好地笑道:“还想请表弟帮帮忙……能不能把元泰送到国子监去?”
沈清似笑非笑,道:“几年前说要捐个官,那个时候我记得大哥和三弟是有帮你们的吧?怎么现在官儿都不想做了,又想去国子监?”
周孝和道:“那官……太辛苦了,后来元泰成了亲,又想着读书才是正道呢!”
“那便在这正道上好好走下去吧!”沈清一甩袖子,便往外走了。
周孝和紧追了几步,却是再拦不下了,于是轻叹了一声,便回转去找袁氏了。
袁氏听说了沈清要来,在后面准备了酒菜,看到只有周孝和一人转进来的时候,还有些奇怪,问道:“怎么没见着表弟呢?”
周孝和摆摆手,在桌前坐下了,道:“别提了,就过来警告我们一声。”
那年因为沈玉婳的事情,袁氏吃了不少苦头,她对周贞娘倒是没什么好感了,于是道:“表弟说的也没错,虽然那是咱们家姑奶奶,可是您之前也说了不认她,现在还赶着上前去管个什么?”
周孝和听着袁氏的话,又想起了当年袁氏和周元泰因为沈玉婳的事情还受到过鞭笞,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了。
袁氏又道:“姑奶奶嫁去了沈家,做了那么多不讨人喜欢的的事情,您想一想,若是咱们家有这么个媳妇,咱们是不是恨她恨得要死?”
周孝和叹了一声,道:“你说的也有理。”
袁氏道:“元泰因为当年的事情,现在一直都在家里不敢出去,可当年的事情与元泰有什么关系呢?分明是玉婳自己自杀,倒是显得仿佛元泰逼着她一样。”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周孝和道,“这次就听你的,不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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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周家不打算理会周贞娘的事情,可那边沈琼却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了。
当初大理寺判案的时候他也是去了的,他眼睁睁看着周贞娘和沈琇被判了刑,沈琇还因为那事情丢了性命,现在周贞娘也死了,他怎么也压不住心头的火,只认为这事情一定是沈珉指使的。
沈珉去到陈王府和沈玉娇赵曦说起这事情的时候,沈琼便带着人冲去了安乐侯府。
如今安乐侯府有沈珉当家,自然不会让沈琼这么轻易就进去了。
于是沈琼恼羞成怒,便在大街上破口大骂了起来,言语中全是对沈珉的种种诋毁。这样的热闹自然引得众人来围观,等到沈珉回去的时候,便看在安乐侯府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里面沈琼在述说着周贞娘的种种冤屈。
这样情形,沈珉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命身边的长随上前去把人群分开,然后走上前去了。
沈琼看了沈珉,更加来劲,于是怒喝道:“你害死了我母亲,你赔我母亲的性命来!”
沈珉嗤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不紧不慢道:“你忘了周氏为什么会进大牢?因为周氏毒害了当家主母,一个姨娘害死主母是怎样的大罪?你一个庶民当街诋毁谩骂有爵位之人,又是什么罪名?沈琼,你可想清楚你刚才在说什么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便窃窃私语起来。
周贞娘的案子这些旁观的人哪里不知道呢?当初闹得那样大,几乎都成为了京城的谈资。
沈琼不管不顾道:“你害死我母亲,还当街狡辩!”
“那么,就去刑部辩个清白好了!”沈珉不耐烦道,“官府自然会给我一个清白,再给你一个教训!”
沈琼嚷嚷道:“谁知道你与刑部有什么样的勾结!我才不去!”
沈珉冷笑道:“一边是往我身上泼脏水,一边是不肯去官府,看来你就是要让我坐定这个罪名了。如此我也不与你讲什么道理。”顿了顿,他向身边的人打了个眼色,便有拿着棍棒的人上前来,公然把沈琼打倒在地。
顿时,周围便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沈珉也不管周围人在说什么,口中只道:“当初周氏身为姨娘,用□□暗害主母,最后导致主母身亡,因为这样的罪名,所以才被收监牢中,因她怀有身孕,按律例便延缓了行刑时间,如今她死在狱中,却是老天有眼,见不得她这样心地肮脏之人活在世上!你是周氏之子,焉知是不是与周氏有一样龌龊的心理?是不是今日跑来毒害我?是不是专门弄死了自己的母亲,然后再把脏水泼给我,来换得自己的无辜可怜?”
沈琼被打得抱头鼠窜,口中犹自道:“我……我没有害母亲!”
沈珉哼了一声,转身便往府里走,并没有再理会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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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侯府门口这么一出闹剧自然就传到了沈玉娇和赵曦耳中。
虽然赵曦不欲沈玉娇来管周贞娘这件事情,但因为沈玉娇的坚持,他也无可奈何了,于是在沈珉走后,正在与她梳理着这事情的脉络,忽然听说安乐侯府门口这闹剧,赵曦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神色。
“这事情若是正常发生,理应不会传得这么快,这其中一定是有人推动了。”赵曦说道,“不过有沈琼这么一闹也好,轻易就能查出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沈玉娇有些担心,道:“周氏这事情若查出来真的是有人毒害,按照律例,会怎么处理呢?”
赵曦安抚她道:“这一条条都有律例,大约也就是杀人偿命。”
沈玉娇叹道:“也不知怎么,这事情我总觉得有些不安,若是有人拿这件事情做文章,牵扯到你,该怎么办呢?”
赵曦笑道:“这能怎么牵扯到我?难不成还说我贪慕美色为了讨你欢心纵人行凶?”
而就这么一句玩笑话,在两天后的早朝上,忽然就成了真。
御史张志在早朝之上施施然站了出来,便参了赵曦纵人行凶,派人杀死了周贞娘。
赵曦有些错愕地看着站在前面侃侃而谈的张志,竟然觉得有些哭不笑不得了。
等着张志说完,今上看向了赵曦,道:“陈王可有话说?”
赵曦看了一眼张志,然后出列道:“御史风闻奏事无可厚非,但张御史这参得有些荒谬了,我与那周氏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她?杀了她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张志信誓旦旦道:“这周氏乃陈王妃的继母,当初大理寺断案,这周氏害死了陈王妃生母,然后才被收监,殿下您便是因为要讨陈王妃的欢心,才纵人杀害了周氏。”
赵曦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道:“若我要讨王妃欢心,为什么当初不直接施压大理寺,判周氏一个斩立决呢?”
张志飞快道:“那是因为当时周氏已经被查出有身孕,所以按照律例,对孕妇是有宽待的。”
赵曦嘲讽道:“按照律例,就算是孕妇,若是判了斩立决,也会在她生下小孩之后执行。”
张志更加肯定道:“正是如此,大理寺秉公执法,只判了周氏流刑和鞭笞,周氏死不了了,所以殿下你才会为了讨陈王妃欢心,让人杀害了周氏!”
赵曦失笑了,道:“那么,张御史有什么证据这样说呢?据我所知,这件案子正在刑部彻查,不如让刑部尚书来告诉张御史,这件案子究竟是为什么好了!”
今上看了一眼张志,然后向游楷道:“这件案子可有结果?”
游楷恭敬上前,道:“这案子已经查过,也已经让仵作验尸,是有人在周氏的饭菜中投毒,才导致了周氏的意外身亡,并且投毒之人已经找出来了。”
今上挑眉,问道:“那么这投毒之人是谁?”
游楷犹豫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赵曦,然后道:“投毒之人是大理寺的一个小吏,据审问,是陈王府中的一个管事指使的。”
赵曦惊讶地看向了游楷,没有说出话来。
而这个时候张志便乘胜追击道:“这便是证据,陈王纵人行凶,证据确凿!还请圣上秉公处理!”
赵曦有些茫然地抬眼看向了今上,只道:“父皇,儿臣并未做此事。”
今上则只问游楷:“这管事可有传讯?”
游楷道:“还不曾传讯……这是在早朝之前才刚刚审出来的口供……这会儿应当已经有人去陈王府拿人了。”
赵曦道:“请父皇明鉴,儿臣并没有任何动机去做这件事情!”
今上看了一眼赵曦,转而看向了赵旸,问道:“太子如何看待此事?”
赵旸淡漠地看了赵曦一眼,出列道:“儿臣以为,既然有口供有证人,便好好审讯,若真的不是陈王所为,也要查出背后的指使者,为什么要给陈王泼脏水——若真的是陈王指使的,便应当按照律例来处置。”
赵曦张了张嘴巴,忽然说不出话来。
今上道:“既然如此,刑部便好好查清此事,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前,陈王便在宫中,不许出去了。”
赵曦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连乐给拉了一把。他茫茫然看向连乐,又看了看前面一脸担忧的游楷和沈清,嘴唇嚅嗫了几下,最终是没有出声了。
下朝之后,赵曦便被直接带进了延英殿。
今上倒是没有很恼火的样子,只是一直不曾说什么。
进去了延英殿,今上身边的高灵芝机智地在上了茶之后,便带着内侍女官们都退了出去,自己亲自守在了偏殿门口。
今上坐下之后,也示意赵曦坐下,不紧不慢道:“今日被参了这么一把,可有什么想法?”
赵曦委屈至极,道:“父皇,儿臣真的没有……”
今上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茶水,悠悠道:“除了这个,便没有别的想说?”
赵曦沮丧道:“儿臣真的没有做这件事情,儿臣这么做,对儿臣什么好处也没有啊!”
今上轻笑了一声,道:“如那张志所说,你沉迷女色,为了一个女人出头,仿佛也是说得通的。”
赵曦道:“但是……这个逻辑上就说不通啊!如果我只是为了想给娇娇出气,当初就让大理寺把这案子全压在周氏身上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今上笑道:“朕若是张志,便要跟着你这句话说,原来陈王你早有此心,你早就想讨好王妃,早就想弄死周氏,所以周氏就是你指使人去毒死的!”
赵曦没精打采地耷拉了脑袋,也知道今上是什么意思了。
今上道:“你府上也应该清理一二了,朕以为你回京之后,既然心思都在府上,就会把府上的人都好好清理的。”
赵曦沮丧道:“府上的人不是父皇您给的,就是母后给安排的,再有就是娇娇带过来的那几个……怎么会有信不过的人?”
今上好笑道:“今天这事情,还没给你一个警醒吗?虽然这些人的来路都很明确,但难保他们其中有那么一两个就是有二心。这种人,可能就随时能要了你的小名。你想一想,若今天你的罪名坐实了,虽然你是宗室不至于丢了性命,夺爵肯定是会有的,或者还会被关起来,你愿意这样吗?”
赵曦听着这话,忽然察觉到什么,于是抬头看向了今上:“父皇,你是知道什么事情吗?”
今上微微笑了一笑,道:“你认为朕知道什么?”
“知道为什么有人要陷害我!”赵曦睁大了眼睛,“父皇你刚才那样说,就是因为你知道,对不对?”
今上不答反问:“就算朕知道,又能如何呢?”
赵曦道:“既然父皇知道,就不会让我平白蒙受冤屈了!”
今上笑道:“你需要证明自己是受了冤屈,朕并不能保着你一辈子,若他日是太子登基在这皇位之上,他会如朕这样向着你吗?”
赵曦刚想说“为什么不能”,却又想起了朝堂之上赵旸说的那番话,顿时就没了声。
今上道:“今日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等刑部把事情查清楚了,再看要如何处置你。”
“若他们办出了冤案怎么办?”赵曦忽然觉得心里没有底。
今上道:“若真的办出了一个冤案,那也只好遵从案件的结果,给予你相应的处罚了。”
赵曦沉默了下去,忽然觉得有些丧气,又道:“父皇,你是皇帝,我是皇子,为什么要这样呢?”
今上摇了摇头,道:“朕的确是皇帝,但有的时候,朕也需要顺从大多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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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特地从重华宫到延英殿来看赵曦,却被今上拦下了。
今上道:“这件事情敏感之处颇多,皇后还是等案件水落石出之后再安慰小曦吧!”
皇后只好道:“这样也罢,我便让人好好照顾陈王妃,免得小曦挂心。”
接着又有其他的皇子和公主也都想来延英殿看赵曦,今上倒是十分感慨了,一边让高灵芝拦下了自己的儿女们,一边向郁郁不乐的赵曦道:“你平日里的人缘倒是好,平日里朕都没见着他们这么勤来看朕。”
赵曦没精打采道:“父皇和儿臣又不一样,父皇是皇帝,平日里那么威严,大家想亲近也不敢呀……”
今上摸了摸他的脑袋,欣慰道:“还好有你这个不怕朕的,敢和朕插科打诨。”
赵曦趴在了矮几上,道:“可是父皇,这件事情明明不是我做的,明明和我无关……我刚才在想,如果被弹劾的是太子哥哥,父皇也会一样对待他吗?”
今上想了想,道:“阿旸与你不一样。”
赵曦问:“所以父皇会向着他么?”
今上道:“父皇其实更偏向你。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朕自然会对他寄予厚望,相应的,许多事情我会交给他自己学着处理,这样,他将来成为帝王的时候,才不会茫茫然不知所措。而你是朕心疼的小儿子,许多时候就只想纳在双翼之下,想着能为你遮风挡雨。”
赵曦抬眼看向今上,忍不住眼泪汪汪:“可是这次父皇为什么不这么做了呢?”
今上道:“朕也想看清一些朕从前没有看清的事情——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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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在得知了朝中的事情时候,已经是游楷亲自带着人到陈王府来拿那个据说让人毒杀周贞娘的管事的时候了。
她十分惊诧地看着游楷把那个叫李祥的的管事给带走,然后又听着游楷说了朝上的事情,一时间心乱如麻。她没想到周贞娘的事情最后真的应在了赵曦的身上,顿时有些忙乱了。
游楷走后,皇后便派了身边的女官叶乐到陈王府来了。
叶乐不仅来了,还带着女医和宫里面的嬷嬷们,她向沈玉娇道:“娘娘说这会儿陈王殿下在宫里面,让奴婢带着人到府里面来照顾王妃,王妃若有什么事情,便直接与奴婢说就可以了。”
沈玉娇于是问道:“小曦在宫里面可还好?”
叶乐道:“陈王殿下现在和圣上一起在延英殿,王妃便放心吧!”
听着这话,沈玉娇焦虑的心略微放下了一些,她知道,若是今上压根儿不相信赵曦,就不会把赵曦还放在自己身边。
叶乐又道:“王妃现在是双身子,更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为这些琐事操心了。”
沈玉娇点了头,这个时候,也只能劝自己不要太过担心了。
有叶乐在陈王府,许多人也不敢去陈王府造次了,就连有心去陈王府闹一闹的沈琼,都识趣地转回去回家了。
沈珉倒是想来陈王府看望沈玉娇,但沈清亲自上门来告诉他,这会儿陈王府都被人盯着一言一行,他与沈玉娇的关系虽然亲近,但这时候也要保持一定距离,让人去问好就行了,倒不必亲自跑这一趟,免得给陈王赵曦带来麻烦。
于是沈珉便让人悄悄送了信进去,然后便焦虑地等着刑部断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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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赵曦关在了延英殿,陈王府中一片安静的时候,东宫却非常不安静了。
新近派给赵旸的辅臣们都是一些朝中老臣,他们被今上叮嘱要多多监督赵旸的一言一行,若赵旸有什么行事出阁的地方,一定要当面指出来。
这原本就是今上对赵旸的一个警告,对这些年赵旸在女色上种种乱行,今上也是颇有微词,思来想去,便采取了这样的方式,一面能表现出自己仍然对太子的器重,但另一方面也是给予太子警告。
赵旸自然能看出这样的意思,他甚至能看出来今上对赵曦的偏疼,但能看出来是一回事,真的面对这些大臣们对自己毫不留情的直言进谏时候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十分难堪地听着被今上指派过来的唐胜慈在他准备去看公孙良娣的时候说道:“殿下身为太子,自然要明白太子妃意味着什么,偏宠对于太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良娣为妾,太子妃是妻,殿下要做天下人的表率,不能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出来!”
赵旸冷笑了一声,道:“孤只不过去看一眼公孙良娣,哪里就到了你所说的宠妾灭妻的程度?”
唐胜慈坚持道:“还请太子殿下约束自己的行为。”
赵旸嘲讽道:“你是臣孤是君,你需要听从孤的吩咐,而不是对孤的行为指手画脚。”
唐胜慈道:“臣听从圣上的意思来到东宫辅佐殿下,自然是要监督殿下,直到殿下走上正途的!”
面对这样坚定的唐胜慈,赵旸勃然大怒,可又偏偏不能发火,于是只好憋着一肚子火去了一趟舒氏那里。
舒氏也知道赵旸并不喜欢自己,她大约也没有与他培养感情的心思了,见到赵旸过来,便让人把赵椿和赵檀给叫来。
“两位小殿下也许久没见殿下了。”舒氏这样说道,“殿下就陪着小椿和小檀坐一坐吧!”
赵旸勉强在舒氏的院子里面坐了下来,不一会儿赵椿和赵檀来了,他脸上才有了一些笑意。
赵椿和赵檀两人规规矩矩行了礼,然后便规规矩矩站在了赵旸的面前。
这样拘谨陌生的样子,让赵旸有些恼火了,他板着脸道:“你们倒是长大了,连一个笑脸都不知道给父王了么?”
赵椿看了一眼赵旸,道:“我与弟弟想去延英殿看小叔叔,父王带着我们过去吧?”
赵旸皱了眉,道:“这可不行,你们小叔是被关押在延英殿,自然所有人都不能去看他的。”
赵椿却道:“父王是太子,若父王想去,皇祖父也不会阻拦的。”
赵旸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道:“你们小叔做了错事,孤并不想去看他,也希望你们不要与他有什么关系。”
赵椿深深看了一眼赵旸,拉了赵檀的手,道:“既然父王不愿意带着我们去,我们便自己去了。”一边说着,他便转了身,要带着赵檀往外走。
赵旸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你们连父王的话也不听了?”
赵椿压根儿没理会赵旸的怒火,就那么从容淡定地带着赵檀往外走。
见喝止不住他们俩,赵旸便把火气撒向了舒氏:“这就是你平日里教导的么?!”
舒氏不卑不亢道:“小椿和小檀都这么大了,都已经懂事了,这些话自然不需要臣妾教导。”
赵旸还想说什么,却听到赵椿在外面吩咐人准备肩舆的声音,于是忍着怒火走了出去,只见赵椿已经把赵檀抱上了肩舆,自己也正准备坐上去。
看着赵椿照顾赵檀的样子,赵旸忽然心软了——他想起来从前的时候,他也是和赵曦两人这样相互照顾。
“罢了,孤陪你们过去吧!”赵旸上前去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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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延英殿,赵旸带着赵椿和赵檀进去正殿中先见过了今上。
赵椿在今上身边待过几年,倒是不怎么怕今上,而赵檀性子和赵曦累死,也不怎么害怕今上的威严。两人行礼之后,便乖乖地依偎在了今上的旁边。
赵椿问道:“皇祖父,小叔叔在哪里呀,我们想去看他。”
赵椿跟着点头道:“皇祖父,你没有打小叔板子吧?他还能不能带着我们去打马球呀?”
赵椿又道:“皇祖父,小叔叔那么好,是不会做坏事的!”
这一连串说下来,今上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便让人带着他们兄弟俩去后面见赵曦,口中又道:“你们不要闹着你们小叔了,等过段日子冬狩的时候,让你们小叔带着你们打猎去。”
赵檀听着这话便欢呼了起来,又趁热要求道:“还要打马球,我要小叔亲自教我打马球!”
今上笑道:“那你去和你小叔说去!”
赵檀欢天喜地的拉了赵椿的手,小哥俩就往后面跑去了。
赵旸看着自己一双儿子的背影,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今上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赵旸坐下,口中仿佛不经意道:“方才还听高灵芝说东宫吵吵闹闹的,是为着什么事情?”
延英殿与东宫离得近,若是东宫吵闹声大一些,的确可以传到延英殿来。
赵旸略微有些尴尬,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下回儿臣让他们小声些。”
今上也不去问究竟是什么情形,只点了点头,道:“你是太子,凡是要稳重些,从前你做得便很好,可最近便有些浮躁了。”
赵旸道:“儿臣谨听父皇教诲。”
今上忍不住笑了一声,道:“你也应当与小椿小檀更亲近些,他们这年纪正是好玩好动的时候,你多些耐心,这样他们才会与你亲近。”
赵旸道:“儿臣……儿臣对他们也十分有耐心了,只是也不知为什么,他们仿佛总对小曦更加……更加喜欢一些……”
“那便是你平日里对他们关心不够的缘故。”今上语重心长道,“难道你的马球打得比小曦差吗?是因为你没有好生带着小檀玩过,所以他才会惦记着别人教他。”
赵旸张了张嘴想辩驳,却又发现找不到辩驳的话语了。
今上着意看了他一眼,又道:“许多事情,你不能只往别人身上去找责任,许多事情发生了,最后没能按照你的想法来,或许源头就在你自己身上。”顿了顿,今上意有所指又道,“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性子,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的?”
赵旸艰难道:“儿臣倒是觉得,儿臣一直没有变过……”
今上轻笑了一声,反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赵旸垂眸,这一次语气十分肯定了:“是,儿臣一直都没有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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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椿和赵檀摸去了延英殿的后殿中,便看到赵曦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赵檀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一下子扑在了赵曦的身上,哈哈笑道:“小叔叔,你意外我来看你吗!”
赵曦一下子没防备,差点儿下意识就把赵檀给扔出去,听到他的声音了,才改成把他架起来抱在手里,然后一回头又看到小大人一样的赵椿,便也笑了起来,道:“你们俩怎么来了?”
赵檀手舞足蹈地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口中道:“我和哥哥想来看小叔叔呀,然后就让父王带着我们来了!父王这会儿在前面与皇祖父说话呢!”
赵椿则挨着赵曦坐下了,道:“小叔叔,你这次会在宫里待很久吗?”
赵曦坐直了身子,顺手摸了摸赵椿的脑袋,道:“我也不知道要待多久呢……”
“那我和哥哥天天都来陪你。”赵檀也挨着赵曦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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