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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画道:“这座蜃楼叫做南柯一梦,是移情换景,障眼之法。”
“只是墨柯长老和那些猎仙一样,是真的去了,湛清此人当真狠辣。”她叹息一声,拂开一片流锦,露出墨柯长老苍白的遗容。
“这是......什么?”兰握瑾忽道。
他走到墨柯长老遗体之前,见遗体头顶上方有一方透明的玉圭正闪烁着光泽,鬼使神差地兰握瑾伸出手去竟将那片玉圭拿在了手心。
玉圭之上是数行小字,言说的是墨柯长老的生卒年月。
“你看到了什么?”萧清流和温画以为他在对着虚空发呆。
“这是墨柯长老的仙契。”他将玉圭给二人看。
仙契记录仙者出生至卒年,出生时现,卒日自行消隐。
温画和萧清流面面相觑,因为他手上空无一物:“你是否看错了?天墉长老的仙契向来只有十大长老之间才能互相探知,你怎么可能看到?”
“我......”兰握瑾也十分疑惑,玉圭在他手上不过须臾便消失了。
南铮从惜花楼外飞奔进来道:“不好了,不好了,湛清带着项姑娘去天墉自首了,有消息说天墉城的大长老亲自审理,项姐姐已经被定罪了!”
湛清的目的是进入天墉长老祠,天墉与合墟洞府互相警醒,他要进去难如登天,这一招是铤而走险。
南铮的话令温画不由皱眉,只觉有什么不对劲:“项怀瑜杀的只是一群碧落早就通缉在列的猎仙,墨柯长老的命案要算也只能算在湛清头上,她会被定什么罪?”
天际有钟声传来:“铛......铛......铛......”
空寂而辽远,恍若走向绝望尽头的脚步声。
“铛......铛......铛......”
“天墉城的度厄丧钟!”兰握瑾直觉脑海中嗡地一声,度厄丧钟是天墉的昭罪钟,若有兰氏族人犯下诛天大罪,鸣度厄钟三十下,以各先长老之名义审罪,入红莲火窟执行火刑,他不可置信道:“除非有人犯下诛天大罪,天墉才会敲钟警示,那个人难道是阿瑜?”
温画问南铮:“兰筠族长呢?”
“兰筠族长目前正赶往红莲火窟。”
萧清流也觉出不妥道:“画儿,到底怎么了?”
温画眉头深锁,对于事态发展超出她掌控有些不耐,她问兰握瑾道:“怀瑜之前中了易神咒,曾长时间受易神咒控制,在你调查的那桩命案之中她嫌疑最重是么?”
兰握瑾沉默点头。
“天墉最是讲究公正,倘若怀瑜是嫌犯,而你是她兄长,自然要避嫌,但你父亲却派你来调查此案,不觉得有失偏颇么?”
兰握瑾早已察觉其间古怪,只是事关父亲的决定,他一向深信不疑。
“天墉对你调查此案无人有异议,想来项姑娘有嫌疑一事被兰筠族长压下了,他派你调查的目的应该是保护她,我一直以为那件命案是湛清所为,甚至就是怀瑜做的,毕竟她受易神咒控制会做些身不由己之事,但......”温画迟疑了一下,她心里的那个猜测对兰握瑾而言,不易接受。
“但上次我们前往妖界万石花城后,项姑娘一直跟在我们身边没时间作案,而湛清被画儿重伤也不可能,你也说过,那连环命案还在继续,”萧清流接着温画之后说,他注视着兰握瑾越来越苍白的脸,冷静道:“这桩案子除了你就是天墉长老会在负责,你不可能去害项姑娘,那么她身上的那些日积月累的命案又是哪里来的,卫黎君,后面的话还用我挑明么?”
“案子的卷宗都是墨匀长老交给我的,那些证据也都是长老会......”兰握瑾忽然噤声,如坠深渊。
“不可能......”他犹自不能相信。
“没什么不可能的!”温画冷冷道:“我和怀瑜原本的计划是让湛清自投罗网,湛清的目的是《天机策》,《天机策》在天墉的长老祠中,他自然会想方设法进长老祠,惜花楼里演的这场戏就是为了让湛清顺水推舟。”
长老祠是天墉执行律法之处,湛清抢了兰握瑾的身份想要进去恐怕也不易,所以他只能铤而走险,他让项怀瑜犯下命案,再带着她去自首,这桩大案会逼迫长老会开启长老祠。
“我以为天墉的人会查清案子始末,怀瑜罪名不实,最多是进长老祠悔过,可惜,我的计划错的离谱,看来如今顺水推舟的人不仅仅是湛清了。”温画怒不可遏。
萧清流默不作声,扇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手心,片刻,他问兰握瑾道:“卫黎君,红莲火窟因当年那位长老的死已被封印千年了吧?”
兰握瑾道:“当年九长老为了救《天机策》被红莲的烈火所伤,不治身亡,兰曜上神深感愧疚,便将红莲火窟封印。”
萧清流眉棱一挑,心生诧异:“兰曜上神封印的?”
沉思良久,他又问:“那么关于项姑娘的身世你知道多少,我们都知道项姑娘不是你的亲妹妹,那兰筠族长与夫人有没有告诉过你,项姑娘的来历?”
这一问却令兰握瑾怔怔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久远而模糊的一幕。
项怀瑜并非是父亲母亲抱养来的孩子,是他偶然遇见的。
他很小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说话,只喜欢待在水边,爹娘为了哄他开心,带他外出游历。
后来,他在一条溪边遇见了当时仅会牙牙学语的阿瑜。
他不清楚项怀瑜是怎么来到他面前的,但她的确出现了。
而他因为项怀瑜的出现,开口说了生平第一句话,后来因为这个缘由,爹娘收养了阿瑜。
甚至帮他们两个起名:握瑾怀瑜。
他是第一个遇见项怀瑜的人,可他根本不知道她的来历。
“那就是来历不明了。”萧清流道,默默用扇子抵着额头思索。
温画知道萧清流可能知道了什么,并不打扰他,拉着他上了祥云道:“我们去天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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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墉之城,高居二十一重天,森严,冷峻,秉承严厉的仙家卫道族训。
庄严的天墉霖修宫坐落于云海山峦之巅,茫茫仙雾冰冷无情。
霖修宫远处,巨大的水帘天幕下有一片巨大的山头陡峭延伸,山头上则是古朴的长老祠,被围在一圈神圣的光晕之中,令人望而生畏。
而就在方才,一缕幽魂静静飘入了长老祠中,祠中又多了一名逝者。
长老祠之上的山口是个长满了青苔的洞口,洞口隐藏在重重仙障之后,叫人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但那山口下的巨岩上雕刻有四个锋利大字:红莲火窟。
长老祠下,霖修殿前的广阔蓝色广场上阵列着上千名紫衣天墉弟子和天墉兰氏的亲族。
广场中央一面古老的大钟正发出旷古幽远的钟声:“铛......铛......铛......”
钟声缓缓停止,余音仍旧震慑着众人的耳膜。
天墉众人尽管心头无数疑惑,可仍旧循规蹈矩地安静地站在自己的队列里,今天天墉发生的大事实在叫人匪夷所思,无法接受。
日前,合墟洞府的神女霍云姬一纸诉状递到长老会案头,云舒君被卫黎君兰握瑾杀了的消息震惊天墉。
而卫黎君此前被关押在莲洲训诫宫,此案悬而未决,众弟子们都猜测,兰筠族长和长老会暗中袒护于他。
此后,卫黎君突然擅出训诫宫,还打伤几名天墉弟子,再次震动长老会,十长老墨柯亲自领命将其捉拿回天墉,但墨柯长老至今未回。
今日,卫黎君和项大小姐一齐回到天墉自首,却是因他们杀了十几名天墉弟子。
弑杀同袍,戮杀无辜,是为诛天大罪,长老会首席长老墨匀亲自审判,不仅要打开长老祠,告慰仙灵,更要开红莲火窟,执行火刑。
八名长老,紫衣长须,凛然站在霖修殿前,他们右手拇指上都戴着一枚紫宝石戒指,长须下的唇角抿出一个冷酷的弧度。
墨匀长老漠然看着跪在下方的二人,片刻,威严如洪钟的声音问道:
“罪人项怀瑜,你果真认罪?”
项怀瑜跪在蓝色方石上,双手不觉抓紧了膝盖上的衣服,她心头突突直跳,隐有不祥之感。
她不敢看眼前八名长老的面容,她从小就惧怕他们,从没有因为自己是族长的女儿就曾和他们亲近过。
那几名长老对她一向十分冷淡,若非她是族长的女儿,他们甚至不会正眼看她。
项怀瑜浑身的冷汗贴着脊背滑下,浸湿了里衣,黏腻冰凉的感觉令她不由自主地颤栗,她躬身伏地道:“项怀瑜知罪。”
墨匀长老冰冷的目光迅速从她身上扫过,才道:“你曾在碧落以猎仙名义残杀两百三十七名仙者,此罪你可认?”
此言一出,天墉众弟子亲族皆是哗然。
天墉有明文不得伤害无辜之人,诛天之罪,项怀瑜已犯下其一。
湛清微一挑眉,看向墨匀长老,想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将目光转向别处。
项怀瑜微微一怔,心沉到了谷底,那段被易神咒夺去神智的日子里,她竟杀了这么多人?两百三十七名无辜仙者......为何她全无半点印象?
她悄然看了眼旁边的湛清,心中苦涩,罢了罢了,认了吧。
她低低道:“是,我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