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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去吧,没有我的旨意不能出顺王府。”崇戟似乎体力不支地重新躺回床上,厌烦地挥手让段无双退下。
无双低着头行了礼,脸上的痛楚哪来得及心中酸涩,眼前模糊了几番,他站起身,正要离开。
忽觉得身边有道疾风掠过,凛冽的仙气逼开了那明黄色的帐蔓,萧清流的身影一闪而过,无双心头一凛,竟直觉萧清流是去杀崇戟的。
崇戟躺在床上忽然察觉一股迫人的气势,眼睛陡然一睁,就见床边已站着一名青年,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那双眼却沉着灼然的杀气。
“你是谁?”崇戟惊骇出声,但他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萧清流的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的手指没有用力,像一把刀松松贴在他的脖子上,随时都能让他血溅当场。
“上仙,不要伤害我父皇!”无双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张开手拦在萧清流和崇戟之间。
萧清流盯着他看了会儿,看的无双毛骨悚然,半晌,萧清流微微一笑,松开对崇戟的钳制,大喇喇往床边坐下道:“你放心,我不杀他。”
无双警惕地看着他,稍微退开一步,仍旧护在崇戟身边。
崇戟回过气来,帝王的气势尤在,青紫的嘴唇却在微微发颤:“来人呐,护驾,护驾!”
当然,没人听得见他的呼救。
从声音都听得出他现在十分虚弱,萧清流甚至想崇戟的病是不是和无双府里那座平安像有关。
崇戟看出了萧清流周身的卓然仙气,嘶声道:“你是仙界中人?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萧清流温文尔雅道:“在下不才,有些事百思不得其解,想向陛下讨教些旧事。”
崇戟顺了口气没有拒绝,沉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在下想问陛下,当年是否见过鬼月姝?”
他话音刚落,就见崇戟猛地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又稍稍移开,面上的表情有些愕然,有些疑惑,神色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鬼月姝,鬼月姝......”他喃喃道。
他似乎思忖了会儿,才道:“那不是你们仙界的神器么,孤区区一介妖皇怎会见过?”
萧清流冷笑:“这一点来看,轩辕领主可比你要坦率多了。”
“你见过轩辕靖?”
萧清流悠悠地看着他急遽变幻的脸色,道:“妖界和狼族当年曾经想过争夺鬼月姝对么?”
崇戟也不奇怪他是怎么进了妖界给狼族的那座牢狱的,只冷冷道:“是又怎么样,到最后我们谁都没有得到。”
“哦,是这样啊。”萧清流一副面色沉重的样子。
“可是轩辕领主说他曾经得到过鬼月姝,鬼月姝甚至一度相伴他左右。”
崇戟阴沉地看了他一眼,眉眼上添了丝得意:“他若果真得到鬼月姝,当年就不会输了,不,事后又出了那样的事,就算他有鬼月姝,也定然是孤手下败将的下场!”
崇戟呵呵冷笑,他死气沉沉的脸上露出几分刻薄的冰冷:“狼族当年输是因为轩辕靖的女儿叛族,破坏联姻协议,!”
萧清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崇戟果真是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一点口风都不露,但越是如此,萧清流越觉得他知道些什么。
萧清流放轻目光,注视着他,缓缓道:“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要回答什么。”
崇戟身体僵硬下来,木木地点头。
萧清流不跟他废话:“告诉我,鬼月姝在哪里。”
“鬼月姝就在......”崇戟眼底一片茫然,一字一顿地说着,可说了一半又停住了。
他低下头好像在思考。
萧清流催促:“鬼月姝在哪里?”
“鬼月姝啊,呵呵呵呵,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鬼月姝在哪里,因为我也不知道。”
妖皇虚弱地倚在一堆靠垫上,脸上却挂着古怪的笑,秘密在他身上,可是没人能把这个秘密挖出来。
段无双听着两人的对话,迷惑不解,可又不敢开口问。
萧清流还想问什么,崇戟似乎因为身体过于虚弱,直挺挺往后一仰,昏睡过去了。
*****
出了皇宫,无双时不时觑一眼变装成普通大夫跟在他身后走着的萧清流,之前他被崇戟打了心里也难过的很,现在倒不难过了,只剩下对萧清流的恐惧。
无双有点伤心,以前那个举止儒雅,态度和蔼可亲的清流上仙去哪儿了?
他现在很怕,萧清流突然转了性子把他咔嚓了。
“上仙,我父皇他没事吗?”
“他那样对你,你还这么关心他?”
“他是我父皇啊。”无双下意识地摸脸,崇戟打了他,他没有愤怒,只有伤心。
想到崇戟那灰败的脸色,段无双忍不住道:“上仙,我父皇他......”
萧清流瞥了他一眼,语气冰冷:“没事。”
言简意赅,不多半句废话,段无双不敢吱声了。
过了会儿,又憋不住道:“上仙,您和神君这次来妖界是来找鬼月姝的么?”
“不错。”萧清流连语气都变冷了。
无双对鬼月姝一直是一知半解,印象中是个高高在上的传说中的神物,不是他可以想象的。
闷了会儿,他藏不住话:“上仙难道觉得鬼月姝在我父皇这里?”
“嗯。”
“父皇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您下次还会对他下手吗?”
萧清流停住脚步,目光悠悠地打量着他。
嘶!这眼神有杀气!段无双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就见萧清流笑眯眯地道:“我不会对他下手,不过我打算杀了你,用你威胁他,这样正好也可以验证一下他对你到底有多少父子情意,你觉得呢?”
无双的存在对于妖界而言似乎很微妙,不能丢弃却也不愿好生对待,如果他杀了无双,也不知道崇戟那个老家伙会是什么反应。
“......”
“嘿嘿,上仙,开,开玩笑呢。”
萧清流笑容和蔼:“我像开玩笑的样子么?”
无双毫不犹豫脚不沾地地一溜烟跑了: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
萧清流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笑了笑,蓦地,笑容消失在唇角,一条细细的猩红的血线缓缓地,慢慢地从他的衣襟处攀爬而出......
*****
温画从无双的书房拿了偏门的钥匙,听萧清流说起那座平安像的异样,她心中着实好奇,甚至怀疑这东西会不会和紫月有关。
无双的顺王府简陋地很,侍卫侍从极少,又被无双全部遣到别处去了,整座宅子愈发显得空旷,偏门上就一把小小的锁,仿佛一脚都能踢开。
这座平安像就像无双一样,在妖界似乎可有可无,又似乎不可缺少。
门吱嘎一声开了,斗室中光线昏暗,迎面的长桌上就供奉着那座平安像,披着层薄纱,看着就是一块普通的敦实的石头,平凡无奇,左右两边有三支蜡烛亮着,幽幽地这石像裹了层诡异的幽光。
温画也不客气走上前将那石像搬起来仔细查看,除了表面两痕凹槽,别无特别之处。
师父说这座石像有古怪,可她并没有觉出半分异样,心中不知为何一紧,师父在这里遇到了什么,会让他觉得这石像有问题?
这几天,她一直觉得萧清流瞒着她什么,可是他隐藏太好,她觉得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有些失望地将石像放下,又将薄纱盖好,温画转身正要出去,忽听一个幽幽的声音,那声音轻得如风中一缕叹息,生生迫住了她的脚步。
温画低喝道:“什么人在说话?”
许久,斗室中静谧至极,叫她几乎以为听错了时,那似呻*吟似啜泣的痛苦的声音再度传来,温画仔细听了一下,发现声音是那石像发出的。
“救我......救救我......”
石像表面上那两痕凹槽汩汩淌下水渍,竟浸湿了盖着的薄纱。
温画疾步上前将石像捧起来,水渍如泪,轻轻地无声地滴在她的手心上。
石像里封印了一个女人。
“你是谁?我要怎么救你?”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不知道,求求你,救我......”
女人的声音像饱含了无穷尽的心酸与悲苦,甚至渐次微弱下去,温画正要细问,旺财突然闯了进来道:“快去看看,段辰沣要抓铃儿。”
果然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掺杂着铃儿痛苦的哀嚎声,温画看了看手里的石像,那女人的声音竟然再也听不到了,石像上的泪痕干透了,若非她手心里湿漉的感觉,她几乎要以为方才那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温画循着打斗的声音来到王府的前院,就听见一阵刺耳的铃声,院子里站着几十名锦衣侍从,最前面的一名男子衣着华丽,容貌出众,手里正拿着一只金色的铃铛慢条斯理地摇动着。
铃儿抱着头痛苦地跪在地上,凄厉地惨叫着。
那是专门捕捉魅灵的铃铛,不会致命,却会让魅灵痛苦异常。
无双跪在地上抱着铃儿颤抖的身躯,哀求出声:“五弟,放过铃儿,我求你。”
段辰沣惬意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段无双,眼底没有一丝情感,他道:“四哥,刚才我奉了父皇的旨意监督你是不是有认真地面壁思过,四哥现在还不去么?难道你想抗旨。”
说话间手里的铃铛没有停止摇晃过。
“我马上就去,你先放了铃儿!”无双低声下气道。
段辰沣打量着铃儿□□出来的雪白双足,她那双纤细的小腿上也挂着一副金色的铃铛,雪白的肌肤一衬,赏心悦目。
“四哥,魅灵这种东西不值得你这么护着,我院子里有十七八个,你要是喜欢都送给你,我就要你怀里的那个怎么样!”
铃儿已经由哀嚎转为抽泣,可见痛苦之深,无双抱着铃儿似乎想要分担她的痛苦,眼中泛起了一丝恨意,然而很快被更深的东西掩盖。
温画皱眉,二话不说,右手用仙气起了一副弓箭,远远地瞄准段辰沣手里的铃铛,只听见“嗖”地一声,破空之音,段辰沣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手里的铃铛应声落地,啪地碎成了两半。
“什么人!”段辰沣冷喝。
但没发现任何人的痕迹。
段无双搂着昏迷的铃儿站起来,冷冷道:“五弟,我马上就要去面壁思过了,如果你还在此纠缠,耽误了时辰,你觉得父皇会怎么想?”
段辰沣心头一凛,段无双的事只要和平安像连起来就是大事,崇戟重视的不得了,段辰沣也不敢有所怠慢,虽然不满向来在他面前低眉顺眼的段无双如此威胁他,还是迅速领着侍从离开了。
段辰沣带着人怒气冲冲地离开顺王府,这是他第一次在段无双这里吃瘪,而柳铃儿那骄横美丽的俏模样更是让他心痒难耐,他一定要把那只魅灵弄到手。
出了府中,只见一名拎着药箱,大夫模样的人走过来。
那人一手挡着额头,走路心不在焉,见到他竟然不行礼,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路过,段辰沣眯着眼,觉得这人很是眼熟。
想了片刻,他记起这个人就是之前段无双带着去给父皇看病的大夫。
小小的医士竟然对他如此无礼?
段辰沣怒火沸腾,命令手下道:“来人,帮我把那个人带过来!”
一名侍卫立刻去抓萧清流,谁知刚碰到他的衣袖,眼前一花,那人竟瞬间躲开半丈之远,萧清流微微侧过头,瞥了那侍卫一眼,哑声道:“有事么?”
那侍卫一愣,被他气势所迫,竟不敢说话,反倒退了一步。
萧清流不再理会,转身走进顺王府,血蛭又在发作了,这次的痛楚来的异常凶猛,萧清流摸着自己的脸,指腹下摸到的一道道狰狞的贲起,叫他心头烦躁不安。
段辰沣不想这人竟敢在他这个皇子面前摆架子,决定亲口问问是何许人也如此胆大包天。
“本皇子命令你站住!”段辰沣厉声喝道。
突然,他只见萧清流身上竟有纯白的气流四溢而出,那是仙界中人才有的。
“你是仙人?”
萧清流已变回自己的原身,血蛭引发的头颅中的痛楚让他内心杀意沸腾,仅剩的理智按捺住杀人的冲动,他撑着额角,慢慢转过去看着段辰沣。
段辰沣原地愣住,怔怔看着那张脸。
那张脸清俊出尘,令人望之顿生自惭之意。
然而可怕的是那张脸上竟布满了血痕,像血红的朱砂笔描摹出的一朵妖异而艳丽的花。
萧清流看向段辰沣诸人,唇角勾起血腥而残忍的笑意,施展摄魂术:“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