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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啸妖都,是狼族的宣战。
天尚未大亮,皇都中各类禁军整装待发,崇戟连夜发出十几道急召送往边关,命令边境线上的诸位将军提高警惕,以防狼族突袭。
而五皇子段辰沣连同他的一队侍从失踪了两天,踪迹全无。
负责找人的段辰泽此刻才联想到自己曾经有十几个侍卫曾押送贡品前往囚禁轩辕靖的深山大牢,结果人去了却没有回来,他不得不怀疑段辰沣的失踪与此有关,于是特地带人前往深山牢狱搜索。
谁料果真在山中遇到了段辰沣,素日里趾高气昂,矜贵无比的他如今衣衫褴褛,神思恍惚地走在山道上像个乞丐,而他的那些侍卫经过搜查发现,竟全部被狼族咬死,暴尸荒野。
卧病在床,一夜垂暮的崇戟闻讯,更加坚定了将轩辕靖斩杀于深山的念头。
狼族和妖族的夺界之战,已然是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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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跪在斗室的石像前,面前几根蜡烛烛光摇曳,焦灼油腻的烛油香气在鼻息间缠绕,只听窗外有人敲门,一个苍老的声音:“殿下可在?老奴俞婆。”
俞婆平日里负责照顾段辰洹,很少出衡武苑,无双道:“俞婆,怎么了?是不是三哥又胡闹了?”
俞婆颤颤巍巍道:“殿下,三殿下昨日夜里就被陛下接进宫中参加晚宴去了。”
无双一惊:“三哥情况下怎么能让他去参加晚宴?”
“当时是陛下派人来接的殿下,老奴不敢违背陛下的意思。”
“那三哥眼睛上可有蒙着黑巾?”
“自然是蒙着的,殿下吩咐,老奴不敢忘。”
无双稍稍放心,宫里有些段辰洹从前的心腹,还算忠心,倘若遇上这种推不掉的应酬,宫里至少还有人会照应一下这位三皇子殿下,再说有崇戟在,没人敢对段辰洹造次。
俞婆又道:“只是三殿下现在还没回来,老奴有些担心。”
“三哥许久不曾出去玩过了,可能正玩得兴起呢,宫里我也有安排人照应着,三哥好歹也是个皇子,他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是。”俞婆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段无双也人微言轻,如今还被禁足在王府之中,即便段辰洹出了事,也没人能帮得了他。
俞婆低低叹息一声,撑着拐杖,慢慢地回衡武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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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摸着跪麻了的膝盖忽觉五味杂陈,他摸了摸脸,之前被崇戟打过的地方早就不疼了,他也早就习惯了,只是眼前不知怎么的就模糊了,心也不知怎么的就疼了。
他在妖界长大,很小的时候就希冀在父兄身上找到些许温暖与注意。
有一年,段辰泽故意带他出去踏青,那时他还小,常年被禁足,听说可以出去玩很高兴地牵起段辰泽的手坐上出行的马车,后来他就被愤怒的百姓们包围最后被推进了粪池之中,险些丧命。
他至今记得,他被那群狂怒的百姓带走时,段辰泽坐在马车上掀着帘子冷笑的模样。
儿时的他尚且硬气,被救回皇宫时,他愤愤向崇戟说出段辰泽的阴谋,然而整座皇宫没人相信他的话,都认为他是撒谎成性又或者自讨苦吃,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真实处境。
身为父皇,崇戟从来没有严苛地指责他,他对他永远都是温和的慈父模样。
段无双苦涩地想着,他的处境每况愈下全部始于崇戟的默许与沉默,他受尽欺凌,却从来不会在崇戟面前告状,因为只有那样崇戟才会摸摸他的头,温和地赞扬他:“乖孩子。”
为了那星点的温暖,他忍受着段辰泽、段辰浩的欺辱,又去讨好被崇戟无限宠爱的段辰沣,而他听从段辰沣的授意下,在民间用残忍无赖的手段去欺压百姓,段辰沣则在他背后广施恩泽,赢得德善的名声。
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他已经卑微到了没有尊严的地步。
就在他越来越麻木的时候,是三哥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那一年他依着段辰沣的话,追杀滨口的一户富商,那家人因得罪了段辰沣,段辰沣一怒之下要他将他们灭口泄愤。
那时的他对段辰沣言听计从,最后关头,段辰洹出手拦住了他,段辰洹道:“无双,我们一双手可以用来杀敌杀奸,但绝不能杀无辜之人,你好好想想这是你的本性吗?”
就因为这句话,他幡然醒悟,不曾泯灭自己最后一丝良心,但也因此他第一次违抗段辰沣,段辰沣从此处处与他针锋相对,而他退无可退,只有忍耐退让。
可是那天段辰沣那样伤害铃儿,他心中隐藏最深的叛逆与怨毒就这样被勾起来了,这么多年了,他活成这样到底值不值得?
一根蜡烛悄悄燃尽,那斑驳的烛油如一地的泪痕,恍惚地,他想,如果自己的亲生父母还在,他又可以有怎样的生活呢?
无双揉着膝盖,抬头望着那座平安像喃喃道:“我的爹娘是谁呢?当初为什么要抛下我......”
静谧的斗室里,蓦地传来一声低低的,无奈的叹息:唉......
无双警觉地抬头,只见平安像上那面薄纱轻盈地拂起,他凑近去看,身后的门却轻轻开了。
铃儿走了进来,她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还算不错,无双吓了一跳加上腿麻,没站稳,差点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铃......铃儿?”他低着头不敢看她。
柳铃儿双手抱怀,扬着下巴看他:“段无双,你知不知道,我很后悔认识你?”
无双扯了个笑,没否认地嗯了一声。
铃儿一挑眉毛,怒上心头,冷笑道:“一开始遇见你的时候,我还算欣赏你,尤其是对付湛瑶的时候手段狠辣,心思果决,可是现在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那个父皇,那几个皇兄没一个好东西,你为什么要对他们言听计从,你知道你现在窝囊成什么样了?”
无双身形一颤,没回答,揉着膝盖的手默默垂在两侧,他重新跪在那平安像前,背脊挺直而僵硬。
仿佛自取其辱般,他哑着嗓子道:“铃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铃儿十分不满他那副隐忍不反抗的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又听他这样问,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不愿意!我才不要和你这种人在一起!你不嫌丢人,我还丢人呢!”
无双苦笑一声,不再说话。
铃儿怔怔看了他一会儿,眸中一丝水光闪过,她抬袖狠狠擦了擦眼睛,忍住喉间的哽咽,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劝道:“他们不是你的亲人,都在欺负你,利用你,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这个皇子谁爱当谁当,你别待在妖界了,离开这里,其他地方哪里不比这里强?”
无双转过脸看她,娇俏可爱的脸因为受伤显得苍白,让人格外心疼,那双水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对他的关心和维护,无双心想,铃儿还是有点喜欢他的吧。
他真想将眼前这可爱的小姑娘抱在怀里,亲亲她的嘴唇,亲亲她的脸蛋,然而,微微抬起的手还是沮丧地放下了,紧握成拳,无双看着她在烛光下格外美好的侧脸哑声道:“铃儿,我走不了,他们是我的家人,至少我不能弃父皇于不顾。”
“可是他们那样对你......”铃儿急急道,可是无双打断了她的话,慢慢地近乎哀伤地道:“可是父皇对我有养育之恩,如果不是他,我也活不到现在。”
铃儿近乎魔怔地笑了起来,这样的段无双绝望,晦暗,没有了从前神采飞扬的神气,几乎不是她所认识段无双,亦或是从前那个段无双只是伪装出来的,这样怒而不争,毫无志气可言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么?
无双听着她的笑声,低下头任由自尊碾入尘埃,他配不上她,以前他还能舔着脸缠在她身边,现在他的伪装已经全部撕碎,坦诚在她面前的是那个卑微懦弱的段无双,还有什么资格站在她身边呢?
铃儿红着眼眶看了他一会儿,从腰间的布袋子里取出一把精致的小匕首。
铃儿的手也很小,这把匕首更是小巧玲珑,就像是衬着她的手打造的一般,打开匕首外包着的纤薄皮革,露出那寒光四溢,仅一指长的匕首身。
无双疑惑不解地望着她。
铃儿抽了抽鼻子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魅灵是永生不死的,不论受到多大的折磨,都能一息尚存,所以我们或许会活得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厌倦了,不想再活下去,所以当我们想死的时候,就用这把九泉冰刃自刎了断。”
说到这里,铃儿停了停,牵起无双的手,将九泉冰刃放在他的掌心,脸颊起了层云霞晕染般的嫣红,仿佛不敢看他一般,生硬道:“喏,这个送给你了。”
无双愣愣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才晃过神来她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手上那把小小的匕首仿佛有千斤重,他的手都在不自觉地颤抖,无双喉间一紧,只觉自己那颗心像被铃儿的小手捂在掌心里珍而重之地对待,暖得发热,所有伤痛都消失不见,滚烫的话语几乎要脱口而出,眼底有一层光越来越亮。
见他一个劲地发呆,铃儿生气了,气哼哼道:“喂,你......你发什么呆啊,要不要,你说一句话。”
说话间,她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根,她的耳朵之前被段辰沣用铃铛伤过,那时,铃儿痛苦哀嚎蜷缩在地上的情景历历在目。
无双眼底的光黯淡下去,手一颤,匕首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像巨锤敲打在心上,好疼啊。
铃儿瞪大眼瞧着他,半晌才不可置信道:“你,你做什么?”
无双转过脸不再看她,伸手将那匕首推到她面前,淡淡道:“你走吧,妖界不安全,我以前以为我可以保护你,可是......我让你受伤了......对不起,你离开妖界,回去揽月东来吧,我......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段无双,你有本事再说一遍!”铃儿气得浑身发抖,水亮的大眼中泪珠儿滚滚而落,“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
无双涩然摇摇头,不再多说。
将匕首抓进手心,铃儿抿紧了嘴唇,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出斗室,脚上的铃铛轻盈地发出“呤呤”、“呤呤”的声音,纠扯着无双的心。
门打开,铃儿顿住脚步,漠然的声音含着丝倔强的哭音:“段无双,我恨你。”
......
那蝴蝶般的身影飘然没入风中,消失不见。
无双俯下身,将头紧紧贴在地面上,他双手死死抱住头,全身狠狠颤抖着,半晌,他呜咽出声:“对不起......对不起......”
......
一个缥缈的戏谑的声音在斗室中响起:“啧啧啧,既然伤心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去追呢?”
无双猛地抬起头,那声音仿佛从头顶上笼罩下来,他狐疑地看向四周,斗室中烛光明灭不定,长桌上的黑色绒布轻轻掀起又轻轻放下。
“是谁在说话?”无双喝道。
那声音呵呵轻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带着极大的嘲讽与冷笑:“我们相对了那么多年,你却不知道我是谁?”
无双环顾四周,最终视线落在那轻纱覆面的石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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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那无面石像,一股可怕的冷意从心头散出,他和这座石像几乎可以说是朝夕相对,他从来以为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你是.......是谁?你在石像里?”
“是啊,我一直在石像里。”
一想到这么多年,这石像中有一双眼睛这么盯着他,无双心头闪过一丝烈寒。
那声音又道:“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很恨你的父皇?我帮你报仇吧。”
无双愕然,但又隐约觉得那声音没有开玩笑,蓦地,一星幽幽白光浮在了石像四周。
“看到了吗?这是崇戟的真元,他现在已经离死不远了,怎么样,开心么?”
无双全身冷的发抖,他瞪着那幽幽的白光,不安至极:“你,你不要伤害我父皇。”
“哈哈哈哈哈,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你父皇?”那声音狂笑了起来,像在笑他是个傻子。
“要是你知道他当年对你做了什么,对你亲生爹娘做了什么,你或许会想将他碎尸万段,你信不信?”
无双对这个问题没来由地抗拒,咬牙道:“我,我不想知道,我也不信。”
“啧啧啧,崇戟真是教出个好儿子,我真为柔儿不值啊。”
石像上的那两痕凹槽上有什么东西正要左冲右突地出来,石像上有一条细细的裂纹从顶部往下一点点扩展,延伸,仿若被一把锋利的剑正中剖下,一团紫色的光芒悄悄从那缝隙中探出,像在试探观望着什么。
烛光蹭蹭蹭接二连三熄灭,斗室兀地陷入了黑暗,只余几根蜡烛升起的袅袅青烟,晕开的细细烟雾中,那团紫光妖娆而缓慢地从石像中一寸一寸绽放,光华一寸一寸地加深,变得浓郁,放肆,冷冽。
就在紫光出现的时候,无双就觉得有一股可怕的压抑的力量罩顶而来,几乎在一刹那间那力量便如一只巨大的魔爪,抓着他的四肢,他的躯壳,他的五脏六腑,然后蹂蹑,挤压,几乎要将他全身的骨头捏碎。
无双双腿一屈便跪倒在地,濒死的瞬间,他陡然间记起来这强烈的窒息感他之前有过!
那团紫光如挣脱桎梏的猛兽从石像中钻了出来,瞬间充盈了整个斗室,一个颀长潇洒的身影从紫光中走了出来。
青衫飘逸,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一抹风雅浅笑,竟是萧清流的模样!
只是他的双眸是夺人心魄的晶莹紫色,那人优雅地舒展了一下身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惬意道:“这个样子的确合我意。”
末了,他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段无双,仿佛在欣赏他此刻悲惨的模样,那双紫眸中流淌着摄人神魂的冷戾与阴鸷,令人毛骨悚然。
“清流......上仙?”无双模糊的意识中蓦地跳出一个画面,几天前萧清流在斗室中就扼住他的咽喉,几乎当场将他废掉。
之后萧清流用摄魂术封住了他的记忆,此刻他才重新记起,无双惊恐地想着萧清流和这个力量是什么关系?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人看着他笑了一下,摇了摇手指道:“不不不,我不是萧清流,我是......紫月,是啊,我是紫月鬼月姝。”
他歪着头强调:“我回来了。”
“紫月鬼月姝......”无双痛苦地在地上痉挛着,他已无力思考,模糊的视线中他依稀看到紫月的脚下蜷缩着另一个干瘦的身影,那个瘦弱的人用枯瘪的手攥着他的袍角,嘶哑干涩气若游丝地哀求道:“求求你,放过他,你答应过我,只会折磨我一个,你放过他,放过他,我求你,我求你......”
那是个女人。
“嗯?我答应你?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我怎么不记得了,”紫月俯下身轻柔地抚摸着那女人的头,修长的手指攫住她枯槁般的下颌,温柔道:“柔儿,鬼月姝的承诺你也信?”
那女人干涸的双眼猛地大睁,锐利的目光是那般凶狠,那只枯枝一样的手竟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一把揪住紫月的衣襟,贴着他的脸道:“你不能食言!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的!”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用自己的命去吼,去威胁,仿佛紫月敢食言她就要与他同归于尽!
紫月被她扯着衣襟,他竟然也不生气,清俊的脸上露出个柔和的笑,他握住她的手腕想要让她松开,可是那女人死都不肯放手,紫月轻轻叹息,俯身抱住她的身体,拍拍她瘦弱的后背,如同情人间的絮语一般抚慰她:“好了好了,怎么又这样激动,我不食言,我不伤他总行了吧。”
那女人靠在他怀里失控地痛哭:“你不能食言,你不能......”
“好好,我不食言,女人啊,真是麻烦,你一点也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紫月吻吻她的发,语气宠溺,而那双紫眸中却沉浸着深沉冷峻的杀气,他摩挲着那女人的发顶,修长的五指突然用力,紫光之下,那女人枯叶般瘦弱的身体被他凌空拎起,时不时颤抖一下,似乎连那最后的生命气息都要在他的指尖缓缓消逝......
紫月看着那女人不断颤抖的身体,悦耳的声音徐徐地说着最残酷的事:“柔儿,你这宁折不弯的烈性子真是一点不变......我让你苟活了这么多年,你不感谢我,居然还威胁我,你这样我很伤心的。”
他手腕一动,那女人凄厉惊叫,斗室的门却被一股剧烈的仙气冲撞而开,紫月的手一松,那女人滚落在地似乎没了生息,一条柔软的蓝绫疾穿而来,数丈蓝光纵地而起,与紫月的紫光交相辉映,灼然霸道地挡在那女人和无双身前,一个蓝衣身影迅速冲进来将两人抱起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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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画将无双和那女人安置好,无双没有大碍,但那女人全身骨瘦如柴,形如枯槁,奄奄一息,看着应该是早就死去之人,想必这些年紫月一直用鬼月姝之力吊着她的性命。
温画看着她的样貌,脑海中一段模糊的回忆缓缓浮现,她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一时之间竟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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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铮听萧清流的话赶回妖都驾云回去的路上,南铮裹紧了自己的衣裳,浑身的冷汗都出来了。
回想今天和师父见面,又被师父拖着去见了传说中的狼族首领轩辕靖,他还云里雾里的,满头雾水!
只是撇开这些不说,南铮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怎么几天没见师父,师父就变了个人似的?
究竟哪里变了他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怪怪的,反正他不敢跟以前那样随便和师父套近乎了。
低头摩挲着轩辕靖交给他的镯子,那一瞬间的熟悉感又上来了,嗯,那个公主的气息真的很熟悉啊,熟悉到好像曾经近距离接触过似的。
挠了挠头,南铮冥思苦想,思绪仍然混混沌沌的,半晌,脑中闪过一片电光火石,他一拍脑门,唉,就是无双大哥啊!段无双身上的气息跟这个镯子很接近的,咦,奇了怪了,段无双不是妖界的皇子么?怎么跟狼族的公主扯上关系了?
南铮正疑惑着,脚下已到了无双的顺王府,眼前被一阵诡异的紫光狠狠刺痛了一下,南铮揉了揉眼差点栽下云头,一只手突然将他往右边一扯,那紫光削着云头而过。
南铮抱着温画的手臂吓出了一身冷汗,刚才要不是温画带他带的快,他半个肩膀都要被那紫光削掉了。
“南铮,照顾好无双他们。”
温画将南铮放在王府花园的长廊下
“师姐......”
南铮什么都来不及问,只见无双和一个瘦弱的女人不知为何都昏迷了躺在地上。
视线落在那女人身上时,南铮浑身一颤:这这这......这不是狼族的那位公主么?
又看了看无双,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这位公主和无双身上气息之近,非血缘不可为之!
南铮兴奋至极,正要告诉温画他的发现时,刚抬头,就见紫月悠悠然从斗室中走出来。
南铮傻眼了:诶?两......两个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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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月看着温画,轻笑道:“温画神君好狠的心呐,在外面听了那么久,才进来救人。”
“你和他二人几乎是朝夕相处,要杀早就杀了,也不必等在这一刻。”温画将蓝绫收在腰间,冷冷望着他。
紫月的外表和萧清流一样,温画也是大惊失色。
紫月将她打量了片刻,笑道:“看来在你心里,我很是慈悲呢?”话音刚落,袍袖一挥,一道半弧形紫光朝温画横劈过去,剧风卷地,锋利如刀,刀刀迫人,紫影一二生三,刀光以一化万,如一张剑网,呈披天盖地之势,雄雄立起。
温画看着那罩在她头顶的剑网,冷笑道:“怎么,拿当年的万剑穿心试探我?可惜,我早就不是当年的我了。”腰间蓝绫纵出,在身前凝结成盾,仙气桀然。
然,只要她稍稍动一下,那剑网下就有数不清的剑朝她飞射而来,逼得她只得连连后退,紫月盯着她看,目光戏谑。
温画不再闪躲,脚步一顿,手中蓝绫一绞,那纱一般轻盈的绸带与风共长,矫如游蛇,轻轻朝剑网拂过去,如卷纱帘的一只红酥手,不带一丝攻击性,其上仙气翻腾,纯白的仙气竟将紫月的紫光逼得黯然失色,蓝绫横在温画身前,眨眼间那纷至而来的剑雨便被销蚀,温画仙力全提,指尖白光突现,轻挑蓝绫,竟登时将剑网向后压去。
紫月看着铺天盖地倒向自己的剑网,笑了。
温画一步一步走向他,浅笑道:“试探的结果怎么样?”
“还没出结果呢,急什么?”紫月笑了笑,手指在虚空轻轻点了点。
那万影神锋的剑网竟立刻有回倒之势!
愈发浓郁的紫光轻轻透过蓝绫,陡然炸裂,只闻得那“刺啦”、“刺啦”的裂帛之音不绝于耳,蓝绫恍若被利器所割,无数片蓝绫飘洒在空中,如一只只残破的蝶翼。
蝶翼纷纷扬扬落下,温画蓝绫一收,脚起仙云,腾至半空,双手被无数道剑气所伤,鲜血洒在半空,勾连成一片血雾。
紫月伸出手,一滴血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紫眸凝视着那滴鲜红片刻,缓缓将手收回,伸舌舔舐,唇边吐出几个字:“还是那么没用。”
“是么?”温画勾唇一笑,仙气凌然中十指一绕,指风如刀,几丝白光从指缝间溢出,她信手一攥,几十支锋利的剑光被温画折断,棱棱扎在紫月脚边,靠近地面时,紫光暗下,消失无踪。
他脸色一变,仰视着她,邪邪一笑:“多年不见,你倒变成了个硬骨头,可惜啊可惜,要是万年前我们被剿杀的时候,你也这么硬气就好了。”
温画看着他,冷笑道:“我若硬气了,你还有今天?”
紫月紫眸微眯,剑网消失在晨曦中。
“上阕果真在你身上?”他问。
不等温画回答,他摇摇头道:“这不可能,上阕根本没有苏醒,你不是我的对手。”
“如果当真是紫月鬼月姝出现,那么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可惜你不是。”温画走到他面前,直视那双紫色双眸。
紫月静静看了她片刻,展颜一笑,俊雅风流:“我是紫月,只不过不算完整的紫月,在确保是否安全之前,我怎么会轻易现身呢?真正的紫月藏在一个□□无缝的地方。”
他靠近她,晶莹的紫眸诱惑般向她投下一片目光:“画儿,你觉得呢?”
鬼月姝善于分体,紫月鬼月姝同样如此。
温画心神一荡,警觉地后退一步,心道这紫月果真不同凡响,竟用萧清流的外貌蛊惑人心。
更觉疑惑为什么紫月会选择以萧清流的模样出现呢?
紫月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你很奇怪,我为什么是这副样子是么?”
“因为我之前在这里见过萧清流,你这个师父不错,勉强入得了眼,”他理了理略有褶皱的衣袖,举止温文尔雅,“我既入世,借他皮相一用。”
“你既然已经现身,何必再躲,天诛在找你,我带你去见她。”
九十天大限只剩下六十五天,找回紫月虽然略有波折,好在还算顺利,温画急于将紫月带回谢老儿的万象宫。
紫月抬眸看了她一眼,莫名道:“你急什么?急你师父的大限之期么?要不要我告诉你,其实你已经来不及了?”
他话里有话。
温画心中一沉,这些天以来所有的不对劲此刻全部浮现心头,堆积成山。
“你什么意思?”
紫月看着她的神情,清俊的脸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故意慢条斯理地,一字一顿地道:“我是说,你、已、经、来、不、及、了,这样说,你懂了吗?”
温画不动如山,清冷如月华的目光沉沉地掠过他,低喝道:“我不懂,你说下去。”
紫月轻吁了一声,嬉笑道:“那血蛭种下的第一天开始就在吸食他的修为,吞噬他的精神气力,所谓的九十天根本没有九十天,每一天都在递减,别人活一天,他只剩下半天甚至几个时辰,你说,你还来得及么?”
那一刻,温画如遭雷鸣轰顶。
那怪最近萧清流总是躲着她,难怪萧清流的样子总是莫名其妙地疲惫不堪,那血蛭竟......竟......在时时刻刻吞噬着他的命!
大限之期,根本没有六十五天!
师父,师父,师父,惊痛之下,温画几乎不能自已,但她必须冷静。
蓝衣身影鬼魅般一晃,站在了紫月面前,与他仅一步之遥,目光如刀,冷若冰霜:“天诛说过只要我找到你,血蛭就可以解开!是真是假?”
紫月觉她惨白的脸分外好看,果然,万年之后的温画比当年那个小孩要好玩地多。
“当然是真。”他悠然道。
“你的真身究竟在何处?”
找到紫月的真身立刻赶去万象宫应该来得及。
她冷静的双眸中流转着那丝浅薄的希望,紫月嗤地一声笑出了声,紫眸含着讥诮残酷的冷意深深望进她的眼中,轻佻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萧清流是个完美的宿主,我和天诛只要将他占为己有,我们就能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到时,没有人能再控制我们,温画,你太天真了。”
戏谑的语句字字如尖刀捅进温画的心底,刀刀沾血带肉,揭她伤疤,痛上加痛,伤上加伤,蚀骨入髓,几乎教她一瞬间失去理智,鬼月姝啊鬼月姝,她此生此世何错之有,平白因鬼月姝受尽三灾九劫,如今又因为鬼月姝她要失去萧清流?
混混沌沌中,温画双目赤红,杀气惊天,紫月见她如此竟有一丝不安,倘若因此阴差阳错之下唤醒上阕鬼月姝,他将得不偿失。
忽然,只见温画背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人,那人身上的仙气纯净祥和,生生将他逼开三丈有余,那人将温画拦腰一带,带到了他身后。
温画神色清明了下来,理智回到眼中,对来人道:“师父。”
萧清流揽着她,温柔道:“画儿,别相信他说的,我没事,他们还没那个本事动我。”
“可是师父......”
萧清流截住她的话头,微微歪着头,清浅一笑:“说好了相信我的呢?”
他探手入怀,悄然握住她的手,安抚似的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萧清流转过身面对着紫月,目光如难以捉摸的清风掠过那双阴鸷的紫眸,松快道:“画儿,我不是说过么,为师的运气一向不错,紫月既然出现了,他的真身还藏得了多久么?”
紫月面沉如水,方才一瞬间的功夫,他几乎和天诛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萧清流是鬼月姝的宿敌!
这情形是越来越有趣了。
不过此刻他不宜正面应敌,正当三人剑拔弩张时。
无双跌跌撞撞从房中走出来,南铮正在他背后扯着袖子道:“别出去送死,别出去......”
“无双,不要出去,危险。”那个女人沙哑虚弱的声音同时传来。
无双身子一僵脚步一顿,他没敢回头去看那个枯槁般的女人,他呆滞地看着温画哑声道:“她是谁?”
紫月乐得看好戏:“她叫轩辕柔,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应该叫她娘亲?”
无双眼眶红的厉害,轩辕柔躺在房间里的床榻上气若游丝,闻言,艰难地将目光对着他,枯瘦的脸上仅有那双眼还留有一丝生气,她的嘴一张一合,却终究无法再发出声音了,唯余残喘。
“你娘是狼族的公主,当年的那段过去我知道地最清楚,你想不想知道?精彩地很!”紫月好整以暇地看着无双,似乎想从他发白的脸上找到一丝乐趣。
“不要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无双摇着头,混混沌沌地往外走去。
宫城之上号齐鸣,激昂而低沉,皇都示警,陛下有难!
无双冲出府外,迎面走来一支军队,队伍前来的却是段辰浩。
段辰浩一身戎装,一见到无双,眉棱一挑,冷冷一笑,道:“四皇子段无双接旨!”
无双浑浑噩噩地站定,跪下,只听段辰浩冷锐的声音道:
今,狼族余孽轩辕靖率族人擅杀我妖族中人,又私自违背当年降书所约,擅进皇都,要挟我皇,特命皇四子段无双为骠骑大将军,率精兵五千,斩杀轩辕靖!
务必凯旋!
钦此!
无双悚然大惊,面色惨白,他猛地抬头看着段辰浩,半晌才颤抖着嘴唇道:“二皇兄,父......父皇下的旨么?”
段辰浩将圣旨卷轴扔在他面前的地上,冷冷道:“四弟,斩杀狼族余孽的任务是父皇交给你的,你可别让父皇失望啊。”
“接旨吧。”
“......段无双接......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