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魔女旅程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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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莫的治疗简单粗暴，他单手像提猫咪一样提起卡尔，像是杀人一样面无表情往他身体里迅速刺入了十几根长长的银色细针。

全程看的亚雷丽雅眼皮直跳，要不是她身体虚弱不能动，至少要爬起来好好照顾一下卡尔的。

幸好，还有提姆这个可爱的小猫咪，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和卡尔。

卡尔虽然还没苏醒，但是身上的纹路已经退下去了。

迪莫用小刀割开了他的手脚，然后点燃了一块黑色的木头，用燃烧木头的奇怪香气引诱着卡尔身体中的虫子一只一只的爬出来。

黑色的小虫扭曲的从血液里爬出来，看着非常的恶心。

黑发非人的少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拿起一根虫子就往嘴里送。

在亚雷丽雅震惊的眼神里，迪莫一把打掉了那只虫子。然后用和提着卡尔同样手法将黑发的少女提了起来，带出了门外。看起来有十几岁的少女，在高大的迪莫手上，像是一只老实的小狗，双脚离地的被带走了。

虫子爬出来不久，随着血液的冷却逐渐不动了。

亚雷丽雅看了很久，直到再没有虫子爬出来，直到那块黑色的木头燃烧殆尽。

她虽然想尽力忽视门外传来的小女孩的哭喊声，但她脑海里忍不住想要去描绘那个冷冰冰的迪莫露出生气的表情揍人的样子。

记忆中，她这个老熟人，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嘴里说着恶毒的话心口不一的用自己的行动表达着属于他的别扭的温柔。无论是遇到欺骗或者是背叛，都从容不迫的、冷静自持的应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样子，还真难想象他生气时候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呵，之前还说要死在康坦丁，怎么当起了保姆。”亚雷丽雅的自言自语并没有被迪莫错过，他迈着步子走进房间。

“你不也当起了保姆么？我听提姆提起，这个人是你以前收养过的一个孩子。你怎么总是做这种事情？”迪莫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来刚才他在外面还让少女哭成那样。

“你的头发和眼睛，是怎么回事？这才多久？”迪莫伸手抓住一丝银发“你用了精灵的力量？”

魔女被他强硬的按在床头的墙上，高大的身躯俯身下来，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你疯了么？我实在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短命种消耗生命？我的告诫，你都忘记了么？”

“我没忘记，只是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亚雷丽雅看向草堆上躺着的卡尔。

“那他现在不会死了，你们快走，看到你就烦！”迪莫抓起亚雷丽雅的一只胳膊，用很不雅观的姿势把她拖出门去，门外有一辆没有马的马车，亚雷丽雅被粗暴的扔上去。

不多时，昏倒的卡尔也被扔过来了，黑发少年被扔到马车的底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听上去就很痛。亚雷丽雅赶紧爬过去，摸了摸卡尔的身体确定对方没事才松了口气。

迪莫冷眼看着她的动作，脸上写满了嫌弃。

提姆走过来，变成了巨大的黑色猫咪，抬起身子把马车固定在自己腰上。

“滚滚滚，别再来了。每次看到你都没好事！”迪莫转过头去，伸出一只手嫌弃的挥了挥仿佛在驱赶苍蝇一样。

忽然，窗户那边伸出一个头，吓了亚雷丽雅一跳。仔细一看是和迪莫在一起的黑发少女，她好奇的看着亚雷丽雅，嘴里冒出一句“精灵的味道好淡了啊，你闻上去快死……呜呜呜！”

少女的话没说完，忽然被捂住嘴拖走了。

提姆小猫咪拉着马车，不伦不类的跑在黄沙上。提姆的速度快的离谱，黄沙根本来不及吞掉马车的轮子，整辆马车仿佛是漂浮在黄沙上飞快滑行着。

透过马车的窗口，亚雷丽雅看向他们来时的地方，原来那是一个建在绿洲边上的小屋。忽然一股奇妙的感觉袭来，仿佛穿透了什么粘稠的东西，下一秒便再也看不见那个绿洲了。

亚雷丽雅知道，那是类似魔法屏障一样的东西，虽然吃惊现在怎么还会有魔法，但考虑到那是迪莫，一切就又合情合理了。

“别怪迪莫，他就是嘴硬心软。”拉车的提姆小猫咪开口说话了，吓了正在发呆的魔女一跳。

“他也就是想多给你和这个人类一点时间，等我把你们送出康坦丁，你们好好找个地方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吧。”

“连你也看出来我快死了么？”亚雷丽雅自嘲的笑了，笑容极其苦涩。

“没事的，你还能多活一段时间的。”马车车帘下面滚进来一个眼熟的玻璃瓶，上面还连接着一根银色的链条。“这是迪莫让我给你的，就是用生命之水制造的药剂，喝下去，能多活一阵子。他说这东西和你的生命本源是同源，能给你一些寿命。”

亚雷丽雅颤抖着想要拾起那个瓶子，手指刚触碰到瓶子，忽然整个世界消失在眼前。

魔女穿着她黑色的长袍，披散着头发倒在马车底板上，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那双银色的眼眸就失去了光泽。玻璃小瓶子受到撞击，击打在马车车壁上，弹到了卡尔的手边，挂在了他的手指上。

“亚雷丽雅？”提姆呼喊着魔女，但是无人回答。

小猫咪停下了马车，由于停的太突然，马车里面的魔女从帘子底部滑出来掉在黄沙里。

卡尔撞到了马车的车门上，这一个冲击竟然让他醒了过来。

活动了一下身体，卡尔稍微清醒了一点，察觉到手上似乎有东西，低头一看，那是魔女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玻璃瓶。

魔女！卡尔四下环顾，没有看到亚雷丽雅的身影。他挣扎着爬起来掀开马车帘，外面黄沙漫漫，一个男人抱着眼睛微睁却毫无反应的魔女高呼她的名字。

卡尔下车想要过去，但是脚下一软，倒在了黄沙里。

他挣扎着爬起来，浑身被黄沙浸染，毫无形象可言。

他看清了那个抱着魔女的人，听着他呼喊的名字，脑子里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回忆在这一刻被唤醒！

“魔女随着魔力的使用，会逐渐失去发色和瞳色。”“提姆有主人，他不是我的小猫咪。”“卡尔，你也知道我是魔女，你要和人类待在一起，这是为了你好。”“永生？开什么玩笑，魔女死的时候，会化为尘埃，我也见过好几个了……”

还没死，亚雷丽雅还没死，她还没化为尘埃。

卡尔爬过去，从提姆怀里接过了亚雷丽雅。这一刻，他确定了，眼前的魔女就是他回忆里的亚雷丽雅，就是那个两次救赎他的魔女！

他颤抖着拿出那个玻璃瓶子，这不是传言中魔女的秘药么？长生不死的秘药，亚雷丽雅总是贴身藏着的！

药无法吞咽，亚雷丽雅的身体已经冰冷起来，倒下去小半瓶药，都顺着微张的嘴流了出去，滴落在滚滚黄沙里。

还剩下半瓶药，卡尔倒在自己嘴里，吻上了亚雷丽雅冰冷的双唇。

迪莫看向远方，再也看不见猫咪拉车的影子了。他默默的叹了口气，转身的时候，猛地被黑发少女扑过来撞倒在地，他额头青筋直跳，脸上还是毫无表情。

“迪莫，她都快死了，我都闻出来了呀。你还把你的魔力分给她？”少女的白裙下摆，伸出一根火红的尾巴，尾巴上覆盖着鳞片，粗壮的尾巴就像巨蜥一样巨大无比。

“收起你的尾巴，还有，我是这么教你坐的？随便坐在男人肚子上？”迪莫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似乎下一刻血管就要爆裂了一样。

“唉?死了！死了！”少女爬起来看向远处马车消失的方向。

“……”迪莫站起来拍了拍沾染黄沙的衣服，抖了抖长发里的沙砾“真浪费，那种药水这世间再也没有第二瓶了，就这么浪费了半瓶？”

少女还在对着远方，嘴角流出了口水，那眼神仿佛很是期待。

“别看了，提姆不在，你要做饭给我吃。别指望我下厨！”迪莫拎着少女，她双脚离地被提走了。黄沙上只留下一排迪莫的脚印，和少女尾巴拖行的痕迹。

天空万里无云，伴随着铃铛叮当作响，提姆离开了他们。

白色的马匹拉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在林间穿行。

魔女坐在马车里，看向窗外的森林，呼吸着略带湿气的空气，整个人活了过来。

卡尔坐在前面驾驶着马车，也和魔女看向同样的风景。

谁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们都分外珍惜能在一起的时光。

魔女还记得，自己原本都已经坠入黑暗，但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看到卡尔哭泣的脸。自那之后，卡尔再没提过要结束旅程的话。他赶走了提姆，驾驶起了马车。就像许多年前，埋葬小猫咪后，他们共同度过的旅途一样。

临走的时候，提姆凑到她耳边说“药剂的时间有限，不要留有遗憾。”说完小猫咪从她脖子后面抽走了一根银针，她看了一眼，是迪莫治疗卡尔时候用的。

原来，我那个时候真的已经死掉了啊，迪莫这家伙，一直口硬心软。

“卡尔。”亚雷丽雅呼唤了他的名字“我想去北境看极光。”

“好。”卡尔沉默的掉转马头，向着北方。

白雪皑皑的北境此刻已经是深冬了，还没到达边境线，来自山那边的风就已经带上了极寒凉意。

卡尔买来白色的熊皮，裹在魔女的身上，银色的头发融入熊皮里分不清彼此。魔女毫无血色，瞳孔毫无边际，站在冰天雪地里几乎要和北境融为一体。

卡尔忽然很害怕，他从口袋里找出一根红色的绳子，一头系在自己手上，另外一头系在魔女的手腕上。

亚雷丽雅低头看着那细细的红绳，看上去并不怎么坚固。

马车过不去了，亚雷丽雅试图捕获雪原熊，但是对方不但没有像以前一样温顺的服从，而是低吼着袭了过来！

卡尔和魔女捆在一起，束手束脚，但还是击败了雪原熊。

他们再也不敢靠近动物了，卡尔背起了亚雷丽雅，慢慢的徒步走在大雪中。

雪越下越大，卡尔的头发被风掀起，和魔女银白色的长发在空中纠缠着。但极黑极短的头发无论怎样都无法和那一片白融为一体，魔女看着它们不断缠绕又分开。

亚雷丽雅闭上眼睛，回忆里，有次旅途路上，暴雨倾盆马车打滑翻倒在地坠入山谷。她们掉进了溪流里，最后亚雷丽雅找到了被冲到下游的卡尔，背起他一步一步从山谷底部走到了大路上。

那个在她背后微微发着抖的孩子，如今已经拥有这样强壮的身躯了啊。

“亚雷丽雅？亚雷丽雅？醒醒了。”卡尔的声音唤醒了沉睡的魔女，她睁开满是冰晶的双眼，银色的眼眸望向前方。

一望无际的山脉尽头，深蓝色的夜空里，漂浮着五颜六色的光。它们就像有生命一样在空中律动着，慢慢变换着颜色，就像一条漂浮在天空中的河流蜿蜒曲折。

“好美啊。”亚雷丽雅轻轻的感叹着，白色的气呼在空气中很快就消散了。

忽然天空里有银色的丝线划过，卡尔伸出手指了指那边“亚雷丽雅快看！是流星！”

魔女看着那只高高举起绑着红绳的手，没有顺着他的方向看天空，而是低头看向那根红绳的尽头。她轻轻的摸了摸那根红色的绳子，发出一声叹息。

“是啊，流星……许愿吧卡尔。”魔女的话语，和空中的白烟一起消散。

“我希望能永远和亚雷丽雅在一起。”伴随着他的声音，挂在手上的红绳垂了下去，在空气中晃动着。

明明没有风，白色的熊皮却飘落到雪地里，和那些白融为一体。

怀表落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