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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祯和姚文洛下楼。
楼梯蜿蜒处,姚文洛放开了挽住宁祯的胳膊。
她堵住了宁祯去路,静静看她。
宁祯没动,抱臂打量她。她不开口,宁祯也不开口。
“……阿裕请老将吃饭,你来做什么?”姚文洛冷冷问。
宁祯:“这话应该我问你。我丈夫请部下吃饭,你来做什么?”
“阿裕邀请我的。”
“你骗骗自己得了。我不是谁邀请的,我是督军带来的。”宁祯道,“他亲自去老宅,接上我,等我梳妆就等了两个钟。”
姚文洛面颊紧绷,是用力咬住了后槽牙。
宁祯眉目安静:“去后台,还是各自回去?姚小姐,你最好安生些。你得罪了我,你阿爸都不会帮你。”
“你拿着鸡毛当令箭。阿裕帮你,只是因为他要面子。他的夫人,是他的脸面。换了谁都一样。”姚文洛道。
这话不假。
督军夫人换了谁,盛长裕都会维护。
他不仅仅要面子,他还需要树威。
宁祯像他胸前的勋章。他不在乎挂哪块勋章出门,但当日挂在他身上,就必须被擦得锃亮光鲜。
“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宁祯?”姚文洛冷冷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姚家的女儿。可以没有任何身份,阿裕也会偏袒我。你最好不要跟我作对。”
“姚小姐,你才应该搞清楚一点:现在的督军夫人,是我。”宁祯笑了笑。
姚文洛:“……”
“你觉得督军夫人是谁都可以。可偏偏,不是你啊。”宁祯又道。
姚文洛面颊又是一抖。
她似乎想动手。
可宁祯不仅仅比她高一个头,还身手灵活。
宁家一直都有教头,每个男孩子都要从小习武、背兵法。
听说宁祯五岁就可以扎两个钟头的马步。不是谁要求她的,而是她看着兄长们练,她觉得好玩。
兄长和教头都笑她,激起了她的斗志。
姚文洛跟她打过一次架,很明白自己在她手下是多么无力。
姚文洛强自忍下了动手的打算。
“督军夫人迟早也不是你。”姚文洛恶狠狠道,“你要是识趣,赶紧找借口滚。否则,你迟早后悔惹我。”
“我一直很后悔。”宁祯说,“有损格调,显得我跟你是一类人,我肠子都悔青。和你打一架,人人笑我‘大材小用’。”
姚文洛的脸已经青了。
宁祯依旧抱臂不动,安安静静看着她。
姚文洛转身,阔步往楼下走,把楼梯踱得咚咚作响。
宁祯笑了下,慢慢下楼。
她没去后台,就在一楼大堂站了站,等姚文洛回来。
楼上的包厢内,盛长裕和几位老部下也没聊什么正事。
他请客听戏,仅仅是为了拉拢感情。
姚师长,他叫他“老师”,提到了铁路局葛明。
“……求到了我跟前,我严词拒绝了他。还骂了他一顿。自家女儿都管不好,不知天高地厚,督军没毙了他都算法外开恩。”姚师长说。
盛长裕点燃香烟,吸了一口才道:“还是老师能体谅我的难处。”
“我也警告了他,不许他再托关系麻烦督军。他忠心耿耿多年,督军能不知道吗?
等年后诸事空闲了,是他的跑不了,不是他的也求不来。他再到处蹦跶,我先不饶他。”姚师长又说。
李师长在旁边听着,没说话。
盛长裕很明显喜欢听这席话:“年后再说。”
话题说完,大家说些琐事,盛长裕坐累了,想起身活动。
宁祯和姚文洛出去好一会儿了,也不见回来。
他问副官:“后台化妆间往哪里走?”
副官:“直接下楼,左手边第二间,督军。”
“不要领路。”盛长裕道。
他下楼。
走到了楼梯口,他就瞧见了宁祯。
宁祯百无聊赖坐在长凳上,依靠着戏院的柱子,手里拿着一只怀表看。
盛长裕以为她看时间。
而后发现,她的目光落在怀表的盖子上。
那个盖子,可以放小像。
盛长裕打算轻咳一声再下楼,免得吓到她。
不成想,有人蹑手蹑脚靠近她。
盛长裕想要出声。
他话音还没出口,宁祯似感觉到了什么,猛然站起身,同时左手一挥。
一碗颜料,全部撒向了姚文洛。
撒泼出来的时候,也溅到了宁祯,她的白狐毛领子沾湿了一大片,鲜红似血。
盛长裕莫名觉得烦躁。
而姚文洛一愣之后,放声大哭,哭声把楼上都能惊动。
盛长裕走下楼梯:“住口!”
姚文洛头脸全是舞台妆要用的红色颜料,像烫熟的虾,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阿裕,你看看她!我给她看颜料,她全部泼我身上。”姚文洛哭道。
又道,“我的头发、衣裳都是新的,全毁了,阿裕!”
盛长裕刚刚站着的位置,正好被柱子挡住。
他只是看到姚文洛靠近,没看到她怎样。
不过,宁祯的毛领子一大片红色颜料,就意味着姚文洛是想要泼她,反而被她挡了回去。
“颜料哪里来的?”盛长裕冷冷问。
“我端来的,我……”
“你不端来,不主动靠近她,也没这些事。”盛长裕表情严肃。
姚文洛怔愣片刻,大哭。
正好几位师长都下楼查看情况。
姚文洛扑向她父亲,把她父亲的军装也弄得一片一片的红。
“阿爸,阿裕和宁祯一起欺负我。您看看我这脸。我都这样了,阿裕还帮宁祯骂我。”姚文洛泣不成声。
众人:“……”
“她先要泼我的。”宁祯开口。
姚师长赔笑:“夫人,真是对不住。文洛被骄纵得太狠了,小孩子脾气。今天是她不对。”
李师长:“谁家不疼女儿?祯儿在娘家比文洛更受宠。”
“是,都是宠坏了的孩子。”姚师长说,“文洛更顽劣些,可能是像我。不像夫人,像老宁,懂得大局。”
几位老师长:“……”
“像老宁”,真是很精准给夫人上眼药。
所有人都知道,督军最讨厌宁州同。
宁州同又有本事,不是督军一时可以拿下的,导致督军更恨他。
娶宁州同的女儿,当时也只是权宜之计,是督军为自己的冲动善后。
在这个当口,姚师长把宁州同拉出来,很是欺负夫人了。
“姚小姐不像老师。她的错,怨不得父母。”盛长裕道,“来人,送姚小姐回去。往后,没有我的邀请,姚小姐不可随意到我和夫人跟前。”
姚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