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着脸,单手抱住两个枕头,拿出怀里的一包糖,让他们伸手,一人往掌心倒了一大把,说:“好了,放开我。”
六个小孩心满意足回去吃饭了,甚至一人喂了炭炭一颗,奖励这只出谋划策的功臣小猫。
炭炭得意地晃着尾巴,伸出舌头来舔面前六颗甜甜的糖。
江昼面无表情在旁边整理自己被拽乱的衣服,心想,小孩子果然都是喜欢吃糖的,也天生就会磨人,只可惜季云琅不吃糖,从小也不磨人。
季云琅十岁时江昼才开始养,他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应该再早一点,从徒弟出生起就好好养着他,把他宠爱到大,让他也和其他小孩一样,变得会撒娇,爱吃糖。
从河里捞出来季云琅的时候,江昼一眼就知道他过去几年过得不好,没有什么好人家会往一个小孩子的胸口绑大石头。
不过江昼当时没问他家在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没说要为他报仇,因为他对这个小孩子还没感情。
收到云家那个老仆人的信时,江昼知道了两件事,一是江逝水和云征月在十年前死在了八方域,通道再次关闭。二就是他们的孩子还活在仙洲,现在有难,危在旦夕。
鹿溪城和八方域的入口离得很近,江昼的第一选择是先朝八方域去,寻找已经死去的江逝水和云征月。
他在去八方域的路上,是路过了鹿溪城的,就这样他也没停留下来先去救那个危在旦夕的小孩。
直到确认八方域的通道真的被关闭,他才在恍惚中走进鹿溪城,四处搜寻,最终在河里捞出了人。
小小一只,湿漉漉的,还往他身上吐小鱼。
江昼不太喜欢小孩,尤其还是江逝水和云征月的小孩,季云琅永远不会知道,早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江昼就开始嫉妒他了。
那晚,江昼知道了真相,江逝水和云征月的死讯、这个孩子的存在,桩桩件件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云晏还在自信地等他的答复,等着他表示愿意为爱献出自己的身体。
江昼本来想在那晚杀了这个孩子,杀了云晏,也杀了自己,一了百了,什么也不用愁,江逝水和云征月死了,他该带着他们的孩子去找他们。
后来江昼就想起了老仆人那封信里的内容,云征月想让他来养孩子,还让他教他们的孩子做个好人。
因为这个,江昼才放弃了当即就死的想法。
他最烦爹娘从小就想让他当乖孩子、长大后做个好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变得乖、变得好,不然也不会一赌气就离家出走,弃爹娘的性命于不顾。
爹娘这下肯定明白了,有的孩子教不乖就是教不乖,一辈子都是坏的,永远不会好。
所以,就算江逝水和云征月不在了,江昼也想让他们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变成好人,他们的孩子,他也同样不会教成好人。
后来……
江昼忘不了这些年是怎么和这个孩子朝夕相处,他给季云琅取名,他随了江逝水的姓,就想让他们的孩子跟云征月姓,他用爹娘教他的知识去翻书,绞尽脑汁思考,给孩子起了一整页既好听又有字形字义的名字。
然后就听这个孩子说,自己有名字,叫季宝。
“……”
江昼不想这么久白干,板着脸:“不好听,改。”
季云琅乖巧点头,去那堆字里挑,但他从小不读书,一字不识,挑不出来,就折返回来拽着江昼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请他给挑。
江昼这才满意了,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满足感,走到桌前坐下,顺手把小孩抱到腿上,翻开书卷,指着那些字,一个一个陪他选。
再后来徒弟一天天长大,江昼慢慢习惯了他在身边,江逝水和云征月对他很好,所以他也费尽心思对季云琅好,有很多时候都差点忘记了自己养孩子的初衷——他要跟爹娘证明自己是坏蛋、他们的孩子也是坏蛋。
等他带着徒弟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坏事,就可以告诉爹娘,看吧,咱们家两个孩子都这么厉害,都是坏蛋。
季云琅确实坏得让他很满意,又凶又猛,江昼总想,他都把孩子带成这样了,爹娘怎么还没被气活。
他从小就喜欢爹娘,也嫉妒爹娘,他们之间永远把彼此放在第一位,江昼跟他们再亲近,也挤不进去。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江昼也有了自己唯一的小徒弟,他和季云琅之间也只有彼此。
所以在第一次听说季云琅喜欢他时,江昼满脑子都在想,哪种喜欢,是爹娘之间那种只有彼此、谁也挤不进去的喜欢吗?
后来季云琅从十六岁到十七岁,用整整一年的时间来“追求”他,向他全方位展示了自己的喜欢,江昼虽然觉得奇奇怪怪,有时候还能感觉出来徒弟笨笨的,但心里还是逐渐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是那种他从前一直想从爹娘身上得到的,被人无条件地喜欢、注视、当作唯一的感觉。
很多年过去了,江昼现在回想,他喜欢季云琅的原因,是季云琅先喜欢他。
他享受被季云琅爱,也想要去爱季云琅,反正就算不谈情说爱,他们也只有彼此,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不做师徒就做恋人。
后来他又想,既然要谈,那干脆就更亲密些,既做师徒,也做恋人。
反正他是八方域的流氓,不懂仙洲那些奇怪的礼教,季云琅叫了他十几年师尊,在床上也叫叫怎么了?
几个小孩吃完了饭,发现他抱着枕头在旁边想事情,都不出声打扰他。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的门开了,金乾走出来。
一个小孩过去碰碰江昼提醒他回神,指着那边说:“你可以进去了。”
江昼闻言站起身,脚底生风,身形瞬移,三两步就到了房间门口。
他突然出现,金乾吓一跳,怪异地打量了他一下,“师尊就是不一样哈。”
江昼不理他,准备进房。
金乾伸出一只胳膊拦他,放轻声音,十分好奇地询问:“说真的,你们师徒谈情说爱,家里人不反对啊?还有,你们日后成亲,请点亲朋好友去家里,会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虽说不顾世俗枷锁的爱情才浪漫,但毕竟人言可畏,你们……”
江昼拿方枕打开他的胳膊,进房,关门。
留给他一句,“烦。”
房里季云琅刚端起药准备喝,就听见门开、江昼进来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声“烦。”
他把药碗重重一放,冷声道:“是,我烦,我无理取闹,我没事找事,我让你这么烦你还找我干嘛?谁让你进来的?滚。”
江昼:“……”
门外的金乾:“哈哈。”
第52章绑绑
江昼走到床边,把枕头放好,端起药来送到他手边,“不是说你。”
季云琅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