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离歌且莫翻新阕

直须看尽洛阳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康顺帝眯着眼睛看着闵升涛，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他已经具备成为一个当权者最重要的一点了。

“不知道你父皇身体可还好？想当年游学，一起受教于崔行大师门下，现在都老了、、、”

康顺帝也算是和梁惠帝师出同门，曾经一起受教于梁国有名的学究崔行大师门，两位后来的五国最强大的国家的当权者摆在其门下，崔行的一生也被后人奉为传奇。

“父皇身体硬朗，出行前也在念叨着陛下您。您与我父皇少年至交，父皇国事在身，也无法远行，所以托我问候您。”闵升涛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随即被那完美无缺的笑容所代替。

“当年民风淳厚，五国和泰，各国少年四处游学，增长阅历，梁国和北汉也商旅来往，但如今已经不似从前了。”崇耿之言，一是在表明北汉的态度，希望保持五国往昔的和平共处；二是提醒梁国，与北汉的盟友关系是两国最好的相处模式，互惠互利。

“耿儿说的对呀！当年各国交往联系频繁的情景是再也回不来了。”康顺帝感慨道，眼睛淡淡地瞥了一眼前来觐见的梁国使臣，态度不言而喻——自己对之前梁国的挑衅很不满。

“陛下说的极是，梁国和北汉交好，那可是惠及民生的好事，父皇自然也是这样想的。”闵升涛依旧的淡定从容，脸上挂着上位者的宠辱不惊的笑容。

“是呀，北汉陛下说的极是，如今我等出使北汉就是要加深梁国与北汉的联系。强国当然要与强国联盟呀！哈哈！”说话的是这次随使团出使的梁国右丞相广荣，也是梁国国内出了名的笑面虎，手段狠辣。

“父皇，今天的主角可是云裳公主，可不能一直是我们在说这些国事，让云裳公主被冷落在一旁呀。”八皇子虽然不问国事，但身为皇子，有些话不得不说，出言打断了这个有些敏感的话题。

“八弟说的极是，我们可是把云裳公主忘了呀，哈哈。”三皇子之前因为指示人行刺梁国使团的事情，被康顺帝禁足在府，今日才被特许放出来一起会见梁国使团。

康顺帝虽然很不悦三皇子之前愚蠢的行为，但也绝不能会让外国使团看自己儿子们内斗的笑话。

“云裳，还不快过来拜见北汉陛下！”闵升涛转过身对一直默默无言的自己的妹妹温柔地说道，仿佛真的就是一对关系很好的兄妹一般。

“云裳参见北汉陛下，愿陛下福寿安康！”云裳得体的行礼，不荣不惊、不紧不慢的语调，彰显出身为梁国的良好修养。

“快起来！”康顺帝虽然儿子众多，但女儿却很少，看见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心里说不出的喜爱，“哈哈，朕膝下公主很少，看来梁国这是要给朕送一个小公主呀！”

“多谢陛下抬爱！”云裳很应时的略有些害羞。

“早就听闻梁国云裳公主才貌出众，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呀！”三皇子有意与闵升涛结交，借着这位梁国公主，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古史上曾说‘自古南梁多翘楚’，闵六皇子才德出众，云裳公主又才貌惊人，如今看来前人总结的确实不假呀！”十一虽然很不想插话，但前些天被康顺帝抽功课时狠狠地批了一顿，今天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场合上扬眉吐气的机会。

“十一哥今日的古句倒是背的十分流畅呀，看来前些天父皇的责骂起了效果，父皇以后可要多骂骂是十一哥了。”十三皇子比十一小一岁，生母地位不高，但却是十分豁达的一位皇子，喜欢和这些哥哥们开玩笑。

“哈哈！”众人哄笑，连康顺帝也被逗笑，大殿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好你个十三！当着使团的面拆我的台，看完一会儿怎么收拾你！”十一很是疼爱低下的这几个弟弟，故作生气的吓唬十三。

“十三不用害怕。七哥给你撑腰！”七爷也不似一贯的沉稳，忍不住的笑。

“对，十一弟就是一个纸老虎，不用害怕，哈哈！”三皇子说道。

众人一齐说笑着，连想一直保持得体形象的云裳也忍不住破功。

“陛下好福气呀，皇子们如此和睦。前些日子听说十一皇子遇险，无碍吧？”这位梁国右丞相再次提起这件事，明显是想北汉给一个说法。

“我们北汉子弟自幼骑马习武，这点小事对于我们来说不足挂齿。”十一虽然年纪小，但当然知道梁国问这件事的意思。

“哈哈，果然北汉人都是好气魄！”闵升涛大笑出言。

“不过是一群小山贼，害的广丞相担忧了，是崇坤的失职。”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九爷冷冷地看了广荣一眼，淡淡地说道，仿佛就是在说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不过这句话却暗含台词，一是将这件事归为北汉国内自己的事，让梁国使团的人知道自己问起这件事是僭越了；二是将这件事归为小事，梁国居然连“小事”都要“担忧”，暗含对梁国心胸狭窄的讽刺。

“广丞相这话没说好，还请九皇子见谅。”闵升涛看了一眼当时将梁国军队打的落荒而逃的少年将军，他算是自己大业上最有力的阻碍吧！

“不过，”闵升涛并不打算放弃这个让北汉心存愧疚的机会，“那天进城的时候还是很凶险呀，多亏九皇子筹谋，才免去我等的危险。”

“京城隶属神机营管辖，这是崇坤的职责。”九爷并不打算让他们继续将这个话题展开，作为筹码与北汉谈说，“不过以前京城从未出现过这等事情，也不知道是否是闵六皇子的仇家所为还是另有贼人。我已经派人在查，想必会给闵六皇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没有意思慌乱，一点一点将梁国的暗箭驳回，康顺帝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少年掌军的儿子。

“好了，既然如此升涛你就不必忧心了！摆宴吧，今日可是皇贵妃亲自安排的，她可是很想见到家乡人的。”

康顺帝起身，众人一齐出了大殿。

云裳走在闵升涛旁边，慢慢放慢脚步，悄悄地落到七爷崇耿的旁边，偷偷看着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

“云裳公主有什么事吗？”

云裳偷看的眼神正好对上崇耿突然转过来的眼睛，顿时云裳就红了脸。

“没！没什么。”匆匆地跑回到闵升涛身边，闵升涛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云裳讪讪地低下头。

崇坤看着他们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丝疑虑。

来到乾坤宫，见到皇贵妃时，不免又是一阵寒暄怀念。虽然皇贵妃已经嫁入北汉多年，但看见故乡的人，即使两个国家有再多的政治矛盾，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慨叹。

“我当年远嫁时，涛儿还是奶娃，连路都走不稳，云裳还没出生，如今却都已经长大成人了。”皇贵妃与皇后娘娘各坐在康顺帝的一侧，皇贵妃将云裳的手紧紧握着。

“父皇也常常跟我们兄妹几个提起以前与皇贵妃娘娘您一起长大的事情，十分挂念您。”闵升涛依稀记得小时候那个总将自己抱在怀里的姑母，可是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如今更是连一声姑母也不能叫，只能尊称北汉的皇贵妃。

“皇贵妃娘娘您不必感怀，如今不是看到云裳还有升涛哥哥了吗。”云裳站在皇贵妃身旁，娇羞的小女儿模样，很是令人喜爱。

“看云裳公主的模样，真是个美人坯子，以后皇贵妃你可有伴了！”董贵妃笑着说道，没有一丝情绪显露，这也算是董贵妃和七爷唯一相像的地方了吧。

“可不是嘛！皇贵妃可是为此高兴了许多天了！”

“姐妹们可别打趣我了，难得见到的人，自然是想见一次的。”

宫里的人说话就是很有深意，看似在与你玩笑，实际上有些言语就会在某些人心中发芽，即使现在不会发作，但终究会成为隐患。就像是现在的皇贵妃，出身梁国长公主，现在来看是十分尊贵的，但以后呢？这也许就会成为被打入地狱的把柄。

皇贵妃即使内心很高兴，也不得不暗暗破解这些人话语中的陷阱。自己是梁国人，但在自己“难得见到”梁国的家乡人，说明自己没有与梁国有联系；“见一次”，说明自己以前不会与梁国有什么联系，以后也不会，今日自己是作为北汉皇贵妃与这些人见面。

“今后就好了，至少还有云裳陪你了。”康顺帝柔情地看着皇贵妃，不见一丝疑虑，那些人那话，看来是没有影响到他的判断。

“皇上说的对，可毕竟孩子们打了，终是要嫁人的！”皇贵妃嗔笑道，满满是对小辈们的宠溺。

云裳听到这里，自然就明白皇贵妃在说什么，低头瞥一眼七皇子那边，发现他的表情并没有一丝变化，仿佛这些都是与他无关的事情，心里暗暗有些失落。来之前就听升涛哥哥说过这位北汉七皇子，至今未娶妻。第一眼看见他时，温润如玉，好像是自己生命里的阳光，照亮了一片昏暗。

可是，自己真的能如升涛哥哥所料，嫁给他吗？即使当着一枚棋子，也在所不惜，反正至少不会有更黑暗的日子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