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溪至今尚不知道,待杨广成亲之后,她就将离开杨广身边,服侍萧厄去了,自杨约一行送萧厄到并州与杨广成亲以来,安若溪一直忙于张罗着替杨广准备下新郎的袍服、披挂等物,压根儿也没想到更多,直到杨广即将与萧厄在并州城中举行成婚大典的前一晚,她被杨广唤至自己的寝房,眼见得杨广脸上非但没有一丝将要成亲的喜悦,反倒明显地表露出焦燥和不安,呆呆地坐在房内,恋恋不舍地凝视着自己,安若溪才恍然察觉到:明天一过,自己就再不能像先前那样与杨广亲密相处了,心头也不禁掠过一道阴影。
“王爷怕不是担心自己睡相不雅,待到明晚洞房花烛之时,恐招新娘子嫌弃?”心中虽也对杨广不舍,安若溪却强自按捺着涌上心头的悲戚,有意跟杨广开着玩笑。
“若溪,我怕......”杨广站起身,拉着安若溪的手同她并肩坐下,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听说呀,皇上、娘娘给王爷送来的这位新王妃模样长得可俊啦,王爷怕什么呢?”安若溪佯装听不懂杨广话中的真意,依然同他玩笑道。
“我是怕,明日之后,你我二人再也难以像今晚这样相处了......”杨广鼓足勇气,决定在成亲之前,将安若溪要去服侍萧厄的消息告诉她。
“王爷不必牵挂于我。”为避免叫杨广看到自己眼眶中的泪水,安若溪忙起身,掩饰着偏过身,替杨广倒了一碗茶水,回身递给杨广,淡淡地说道,“若溪有幸侍奉王爷左右,已是心满意足了,决不敢奢求王爷赐什么名份,今后王爷有了王妃陪伴,若溪也可以放心了。”
“母后,母后要我送你去服侍那位后梁公主,明日一过,你就要到她身边当差了......”杨广低着头,语速飞快地向安若溪说道。
“嗯,既然娘娘懿旨已下,安若溪敢不从命?”安若溪起身向杨广施了一礼,随即惊讶地问他道,“娘娘什么时候知道我随王爷来并州了?她没有别的旨意?”
到了此时,杨广也不再向安若溪隐瞒,遂把李渊劝自己打发她离开自己身边,自己因顾忌李渊回到长安后,会向母后透露她仍陪伴自己左右的消息,便派赵才回长安送信,正式向父皇、母后提出请求,要迎娶她过门的前后经过简要向安若溪叙说了一遍,临了,再次拉起安若溪的手,向她许诺道:“你放心,母后此次虽然没有答应我的请求,但也只是要你去服侍那位后梁公主,并没有再多的发落,多此一年,少则三个月,我必再向母后提出请求,给你一个名份。”
安若溪忙伸手堵住杨广的嘴,反来劝慰他道:“若溪自知曾与公主有过一段主仆情谊,招娘娘生疑,但得王爷身边有人照料起居,哪怕要若溪重入佛门,一生修行,又有何忧?天下像若溪这样的女子比比皆是,王爷千万不可因若溪一人,而见怨于娘娘,疏远了母子亲情。再说,若溪只是奉命去服侍新王妃,与王爷还可时常相见的,王爷也用不着急于给我什么名份,反倒招惹外人见笑,于王爷的名声不利。”
“我,我宁可同你一道出家修行,也胜似如今这般。”杨广被安若溪一片真情深深地感动,头脑一热,冲口说道。
“傻子,明天便要成亲了,现在还说这样的浑话。”安若溪起身,微笑着嗔道,“我还要去看看,萧萧、瑟瑟两个为王爷明日成亲准备的吉服都妥当了没有,王爷还是早早地安歇吧。”说着,也不待杨广再说什么,径自出房走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杨广就听到院外锣鼓喧天,响作一片,才从床上坐起身,房门外已有萧萧、瑟瑟两个捧了花团锦簇的新郎吉服,来请杨广更换吉服,好去萧厄下榻的馆驿接新娘子到晋阳宫正殿拜堂成亲。
杨广大睁着两只眼睛,向萧萧、瑟瑟两人身后望了望,不见安若溪的身影,遂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若溪呢,她怎么没来?”
“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不是您昨晚打发安姐姐去新王妃那里服侍了吗?怎么今儿一早起就问起安姐姐来了?”瑟瑟心直口快,捂着嘴咯咯笑着答道。
“她,她昨晚就去了新王妃那儿?”杨广脸上登时没了笑容。
安若溪从杨广寝房出来,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心绪,回到自己的寝房,趴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哭罢多时,她才强打起精神,坐至铜镜前开始梳理妆容。方才杨广告知她,皇后要把她派去服侍萧厄的时候,冰雪聪明的安若溪就猜到了独孤伽罗这么安排的真正用意:派自己去服侍萧厄,既能够顺理成章地将自己调离杨广身边,也避免了和杨广直接产生冲突,导致母子间失和,同时,还可利用萧厄这个未过门的儿媳来监看着自己,真可谓是一举三得呀。
同时,安若溪也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今晚便瞒着杨广,主动去萧厄那儿报到。她相信,自从独孤伽罗得知了她仍陪伴在杨广身边之后,她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暗中监视,及时密报给远在长安宫中的独孤伽罗。因此,她要争取主动,向独孤伽罗表示对她所做决定的绝对服从,以免给杨广,也给她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
与杨广成亲前夜感到莫名地发悚截然不同,被送来并州与杨广成亲的新娘子萧厄,在新婚前夜却沉浸在对婚后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之中。
从在行台议事厅和杨广一道领受了杨坚的那道赐婚恩旨之后,萧厄就真真切切地预感到了,从今往后,她再不是那个高高地挽起裤腿,和一帮山里的野孩子在溪边肆意玩耍的乡下少女了,在她的身边,会时刻陪伴着一位身材修长、相貌俊朗的少年王子,两人一同吟诗,一同弹琴,甚至有朝一日,生出一大群孩子......
如同千万名同龄的少女一样,一旦亲眼见到了自己未来的夫君,先前由这桩从天而降的婚事带给她的所有抵触、厌恶、惶恐便都烟消云散了。代之而来的,则是同寻常少女差相仿佛的春思和春情。
安若溪的夤夜到来丝毫没令萧厄感到唐突,反倒凭借着女子特有的敏感,她似乎猜到了这位美若夏花的年轻侍女和杨广之间有着不同于主仆的特别情谊。
“这么说,你是瞒着你家晋王,来到我这里的?”萧厄听安若溪简要地说明来意,不禁脱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