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乾曾经派人调查过杜月芷。
无意中撞见杜月芷还活着后,夏侯乾就立刻派了心腹手下去暗中查探她的来历。他培养的人是精锐力量,这世上只有不想查的,没有查不到的。可是他小看了杜府,手下带回来的资料,极其之少,寥寥无几。
据说护国大将军杜璋当年出兵平定昌禄之乱的时候,身边有一个从小伺候的贴身丫鬟跟着,这仗一打就是一年,总也回不去。不久这丫鬟就怀了孕,可是当时战事吃紧,杜璋日日与将士谋士商讨平定之法,未免疏忽照顾,到了分娩之夜,产婆还是匆忙找来的乡下人,那丫鬟产下爱女,血崩,没过几日就死了。军营没有女人,杜璋叫产婆留下照顾小女娃,名字还是丫鬟早先听将军话起的,唤做杜月芷。
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恨,产婆趁着一日所有将士出征的时候,带着杜月芷跑了,等杜璋打完胜仗,想起杜月芷的时候,已经是三天过后了,再找却已经找不到了。据说后来是抓到产婆,严刑逼供下才招出杜月芷的下落,原来是卖到离边疆一百里远的李家庄。有了下落,杜璋就派人把这个流落在外十二年的庶女找了回来,放在府内,排行第三,亦为庶女。
这套说辞看似合理,如果不是夏侯乾遭了毒手,误入李家庄,陪杜月芷生活过一段时间,他几乎要相信了。
夏侯乾小看了将军府,远在军营带兵镇守的杜璋竟将杜月芷的身份隐藏得如此深,甚至还伪造杜月芷的身世,就算以后有人见到杜家三小姐,拿着一套说辞来糊弄,也滴水不漏。
这件事可越来越有趣了。
他玩味地盯着少女。
“依我所知,你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你选择我做送信人,并且送到一个毫不起眼的丫鬟手里,说明你对杜府的认识,远超过我的想象。而且你也不信任我,除了那只铃铛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的。你是怕你的嫡母得知你的存在提前杀了你,还是怕即便我帮不了你,也不用引起不必要的动静?”
杜月芷红唇紧抿,微微低下头,却被一只大掌托起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都怕。”
她无奈,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是真的,没有骗人的回答。夏侯乾又问:“你什么时候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的?”
“一开始我就知道。”
“谁告诉你的?”
“……”
“你娘究竟是谁?”
“……”
杜月芷又沉默了。
“很难答吗?”夏侯乾问。
他在逼她,这种隐形的压迫,她再熟悉不过了。
杜月芷抬起眼睛,宛若清水里养着两丸黑玉,微微泛着清澈的光泽,倒映着花雨中玉带黑发的夏侯乾侧影:“殿下,你我相识一场,想必你也知道我的为人。我确有一些难以启齿的秘密,暂时无法告诉你,因我不愿答,你若是强逼我答,我只能撒谎骗你。我知殿下不喜人撒谎,所以也请殿下不要逼我,等时机成熟,我会一一禀告殿下,届时殿下要杀要剐,随殿下吧……”
看来是真的很难答,她说得对,谎言和延时,只能选一个。也许被他欺负久了,最后那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倒有一番别样的滋味。
其实逼人的手段,夏侯乾有很多种,但他同样知道杜月芷说到做到,她可以把谎言说得非常真实,真真假假,最难辨认,夏侯乾早就领教过的。
难道就这样放过她?
“要我不逼你,倒也容易,你……别动。”
手里的下巴尖俏柔滑,在上面一点,是饱满柔软的唇,被她小白牙咬着,娇艳欲滴,宛若血玉。夏侯乾忍不住用大拇指揉了揉,果然又软又舒服,忍不住多揉了几下。
“你……”杜月芷先前听他说别动就没动,没想到他却玩//弄起自己的唇,禁不住羞红了脸,心中暗气,趁机咬了他一口。
她目光像极了一只可怜的小兽,不准别人侵犯自己的领域,又不敢大肆反击,倔强又柔弱,有一种矛盾的美。夏侯乾看她的小嘴巴咬住自己的大拇指不放,虽然有些痛,却能感觉到口腔里温热湿濡的舌尖,又细又滑,遭人疼,想到这里,禁不住浑身有些燥热。
“松口……”他嗓音低哑,喉头微动。
杜月芷又狠狠地大咬了一口,这才松口,哪知他还是不拿出自己的手指,杜月芷因为惯性用舌头抵住,想把他的手指推出去。
那湿热香濡的舌头一舔,夏侯乾眼光暗了下来,将杜月芷轻轻推在墙上,似要吻她。杜月芷一惊,反手打他,被他拧住压在腰后,反抗之中两人靠得更紧,杜月芷的脸碰到他的胸膛,顿时红晕飞起。
“简单罚你一下,算作利息。”
“九殿下,不可以……”她微弱地抗议。
夏侯乾轻笑,径直搂住她纤细的腰身往上,顺手抬高她的下巴,自己微微侧头,一呼一吸之间,唇瓣相触。
杜月芷吓得紧紧闭上眼睛,咬住牙齿,周围只听得见花瓣簌簌而落的轻柔声音,连呼吸都静止了。
“这是你的初吻?”没想到夏侯乾并没有深入下去,只是浅尝则止,偷亲后,又在她的左颊上落下一吻。
杜月芷屏息等了良久,也没有动静,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发现九殿下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并没有行野兽之行。杜月芷小脸憋的如同红嘟嘟的苹果,睫毛颤抖,连耳根都红透了,她不会呼吸么?夏侯乾松开手,放她下来。
杜月芷一直用脚尖踩着地,此时落在了地上,方才从晕懵中回过神来。
“登徒子!”她一把推开夏侯乾,撩起裙角跑开,离他远远的,这才大口大口呼吸。
冰凉清新的空气迅速涌入,从来没觉得呼吸这么重要过!
她一边喘气,一边揉自己的唇瓣,好像要把刚才的吻揉掉。
夏侯乾语气凉凉的,道:“你再揉,信不信我一会儿补上?”本来顾念她小,怕吓着她,根本就没怎么亲她,没想到这小妮子这么不识好歹。
杜月芷揉也不是,不揉也不是,气呼呼看着夏侯乾……这个人怎么这么可恶啊!!!
大概吃得心满意足,接下来的一整天夏侯乾都没怎么为难杜月芷,中途正在教杜月芷练字,忽而一个侍卫跪拜求见,腰间配着刀,神色凝重,在夏侯乾耳边低语几句,夏侯乾脸色一顿,大约非常棘手,回头看了杜月芷一眼,杜月芷正低头认真练字。
夏侯乾唇角勾起,简单交代一下,便带着侍卫匆匆离去。
杜月芷是堂里最大的,九殿下走了,就由她来安抚秩序:“大家接着练字,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自从征服了几个著名的淘气鬼,又在众人面前展示才学后,她早已是大家眼中无所不能的人,再经她小手腕调/教,自然听她的话。
练大字的时候,坐在最前面的杜月荇写不好郑勉体,所以端着笔墨纸砚过来找杜月芷,让三姐姐教她。大概跑的太极,被桌脚绊了一下,软软的身体往前倾倒。
“小心!”杜月芷立刻站了起来去挡,可还是来不及。
随着尖叫声,磨了半只砚盒的墨水全泼在了夏侯慈身上,杜月芷踉跄几步,倒在姐姐怀里。
“快看,那个谁被泼了一身墨水呢!”
“好脏哦!”
贵子们都纷纷看过来,小小的目光各有不同。虽然在夏侯乾和杜月芷的帮助下,已经没人再叫夏侯慈怪物了,但是这种看热闹的目光,仍然非常刺激同龄人。
夏侯慈正在睡觉,被泼了墨水,缓缓抬起头,看到贵子们窃窃私语,跟以前嘲笑他时一模一样。墨水顺着额头流到严谨里,幽蓝的眼睛闪耀着冷漠,随即而来的是愤怒,怒火中烧,他什么也不顾了,踹倒凳子,上前一把抓住杜月荇的衣领,要把这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揪出来。他还不知道要干什么,他就是想发怒!
“十三殿下,你冷静一点,你的眼睛要洗,快跟我来!”杜月芷挡在妹妹面前,阻止夏侯慈陷入愤怒的漩涡,不由分说拉住夏侯慈的小手,她是少女,力气比他大,把他拉到外面,用清水洗眼睛。
杜月荇吓得要命,十三殿下从来都是喜怒无常,刚才还要打自己呢……她很害怕十三殿下告状,传到嫡母耳中,少不得要受责罚。所以她像小尾巴一样跟着夏侯慈,不停的哀求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晶莹剔透,非常可怜。
“呜呜呜十三殿下,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洗衣服好不好……我把墨迹洗干净,绝对不会被人看出来……要是还不够,我,我就帮你抄大字,做功课……每天都做……呜呜呜……”
杜月芷也帮妹妹求情,夏侯慈闭着眼睛,只觉得耳边总不清净:“吵死了,别哭了,我原谅你就是了!”
杜月荇感激涕零,泪珠儿还挂在小小的下巴上,大眼睛蒙着水汽:“谢谢十三殿下,你,您现在好点了吗?”
“不好。”
“那,那你什么时候消气?”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好哭鬼?!”哼!
杜月芷听他俩斗嘴,不由得暗自发笑,拿了一条毛巾,帮夏侯慈擦脸。她正对着夏侯慈,擦到眉眼的时候,她忽而愣住了。
拌嘴的夏侯慈的眼睛又大又圆,瞳仁如墨点漆,再次变得纯黑。
这是本月第二次。
“十三殿下的生母是为夷族美人,脾气暴烈,喜怒无常,十三殿下大概完全遗传了她的脾性,不好相处。而且眼睛又生成那个样子,蓝蓝的很吓人,举国上下找不出第二个蓝眼睛的人,很多人都猜测十三殿下并非龙子,谣言传多了,连圣上都起了疑心,将十三殿下扔在随便哪个妃子手里,不管不问……”
耳边响起哥哥告诉她的消息,杜月芷心中忽而又一个大胆的念头,圣上和夷族美人都很正常,整个大靖找不出第二个蓝眼睛的人,这说明绝不可能有蓝眼睛的小孩出生。
夏侯慈的蓝眼睛,会不会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