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坤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着,尽管这里没有哪怕一丝光芒,可他就是能够看清眼前的一切。
他走了很久很久,在这片黑暗之中似乎不存在时间的概念,他也没有饥饿的感觉。
一小时?两小时?一天?两天?陆坤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他一直在这片黑暗之中前进着。可这里似乎根本不存在边界,陆坤心想他是不是就要死在这里。
如果我死了,有人会留恋我么?
他想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凶狠到了极致的一拳,他的面甲破碎,依稀间看见了那暴起的白影……
他似乎想起来了,几乎同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喊声。是谁呢……
“醒了,醒了!”
“小坤!”陆坤睁开眼睛,看见了陆明城的脸。虽然他常常听说“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这样的说法,可当他看见自己的父亲时,他这才知道这样的说法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
“先别说话!你已经昏迷了快一天了,我这就去叫医生。”陆明城脸上的愁容在看见陆坤苏醒的一瞬间烟消云散,他快步走了出去。
陆坤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医院了,他的头到现在还是剧痛无比。陆坤试着动了动,身体和脖子传来的剧痛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现在被裹得像一个粽子。
很快一群医生鱼贯而入,陆坤被围在人群之中,他勉强伸了伸脖子,看见了父亲苍老的脸上带着笑容。他下意识的点起了一根烟,却又意识到这里是医院,他的儿子更是瘫倒在了病床上。于是他变得有些不知所措,明明是个老烟枪,此刻香烟却跟个腊肠一样的可笑的被夹在了他的手里。
陆坤忽然笑出了声,尽管有些不合时宜。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父亲面前露出过笑容了。
陆明城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陆坤。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一片沉默……直到陆明城先挤出了笑容。
陆坤也笑了,或者说,又笑了。
高天就没有陆坤这个躺在医院里的福气了。他躺在一个豪华的沙发上,裹着一条单薄的毯子,瑟瑟发抖。
使用“死火”之力的代价大的出乎意料。它不仅抽空了高天的体力,也抽空了他的精力。此时此刻他正在被噩梦折磨,他却没有力气再去抗争什么。
就像一个孩子,瑟瑟发抖。
高天打心眼里讨厌这种感觉。所以他要呐喊,他要抗争,他当时就是抱着烧尽一切的决心把那管液体打进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而现在,与渴血兽的战斗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哪怕是在梦中,他也只是奄奄一息的强撑着。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啊!我就是死……也要咬着你们这群家伙的脖子!高天!你这个废物!怎么能倒在这个地方!”
他在那个断肢残躯和血液构成的地狱了咆哮出声,就像一头陷入了绝境的巨龙。
龙毕竟是龙,这种至高的存在在心脏彻底停跳,呼吸彻底停止之前都是无比的威胁,即使你把它们逼到了绝境,下一秒你也可能被它们暴起撕碎。即使是死了,它们的尸体也是威严无比。
高天现在就是这样的人,就是龙一般的男人。他逼着自己起身,目光如炬的看着噩梦之中那个浑身漆黑的身影。
修罗!那是地狱爬出的修罗,高天毕生的死敌!
“连区区一个渴血兽都干不掉!还妄图对付修罗吗!”高天这样跟自己说,逼自己上去发起进攻。
可下一秒,一阵温软包住了他。高天仿佛闻到了香气,就像……来自天国?
难道,我要死了?
高天的头无力的低了下去,他感觉自己的头枕着什么软软的玩意儿,很舒服。于是他又多蹭了蹭。
等等……等等!这香味,似曾相识……这触感……不太妙啊!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前不久刚刚见过的那个女人黑着脸看着他。高天打量了一下周围,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那个女人此刻正搂着高天,他整个人都是躺在她的怀里的。
“卧槽!”高天心里沸腾了,爆炸了。“这是什么神展开啊喂!大姐我前不久才见过你好么!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为毛我会被你抱着啊!你这满脸黑线的表情和鄙视的眼神又是闹哪样啊!拜托我就只是做个噩梦而已为什么醒来就这样了?!”
高天用呆滞的目光看了看女人姣好的面容,然后僵硬的扭过了脑袋。
“淦,我刚刚……干了什么?”
高天一直被抱着,他的脑袋就被搂在了女人的胸前。而他刚刚那个扭头的动作……
女人的眼神从鄙视变成了充满杀气,可她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个笑容。
“还是让我……回去做噩梦吧!”高天咽了口口水,心说。
他的惨叫声回荡在这栋别墅里。
女人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倒也不在意只裹着浴袍。
高天自觉的扭过了头,刚刚这女人到底是没有下重手,考虑到高天还带着伤。
“所以……你又救了我?”高天试探的问。
“啊……刚刚从我家里出去没多久就又倒在地上的我是第一次见……不过事实上,我也就是前不见刚刚发现你,然后把你给扛了回来。”女人不爽的白了高天一眼,“死沉死沉的。”
“这样啊……”高天环顾四周,企图找到一个日历。
“日期在那边的挂钟上。”女人好像一眼就看穿了高天心中所想。
“哦……谢谢。”高天一瞥日期,距离上次跟渴血兽混战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我发现你的时候……也就几小时前。你躺在草地了,全身打颤。我也没什么办法,就只能把你扛回来。一路上你好像都在说着什么,不过声音太轻,完全听不见。”女人说着笑了笑,“你是打算一直扭着头吗?”
“哦哦。”高天这才发现她已经换了一身睡衣。
“刚刚我听见了,嗯……应该说,刚刚你说话的声音忽然变响了。”女人说着表情起了变化似乎是心有余悸。“那样恶毒的咒骂和那种愤怒……我就想你应该也是个很孤独的人,一个人一直默默承受着什么……所以我就想抱抱你。”
“然后我就醒了?”
“然后你就醒了。”
“嗯……你算是救了我两次,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
“苏暮昙。”
“哈?”
“我的名字啊。”
“很奇怪啊……”
“废话,这是我自己翻了很久的字典才想出来的。”
“……”高天沉默了,这一句话里他就可以猜测出什么往事。但他没有追问。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二人都不再搭话,个人有个人的心事。
而同时,渴血兽端坐在尸骨积累而成的座位上,狞笑着咀嚼着什么。他的右手完好如初,只不过与身体的其它部位有着非常明显的色差,且皮肤的质感并不相同。
它的脚下,鲜血勾勒出了一副狰狞的画像,像是在讲述着这世间的极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