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鬼门开,阴司黄泉路难行。
我看过这句话,正是《黄泉诀》中的第一句话,我不知道胡老板是从哪里听来的,心中惊讶,不由得就问了出来。
“你,从哪里看到这句话的?”
我的语气有些急促,胡老板明显吃了一惊,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沉吟着说:“那还是十多年前,我无意中得到一块绘了字画的老羊皮,当时我本以为是稀奇物件,可打开一看,就只有这一句话和一副图画。”
胡老板说完,又沉吟片刻,继续说:“就是你拿出来的血泌玉的图画,后来,我才知道这物件是一个极其古老的门派首领的随身之物。周老弟,此乃不详之物,趁早脱手得好。”
我听得心惊不已,万没料到这东西的来历非比寻常。联想到《黄泉诀》的黄泉禁卫之间的联系,哪里还有心思吃喝,也不想再打听西安好有去处和营生。
我正想起身告辞,饭店小二端来了羊肉泡馍,我也懒得多看一眼,拿起包袱告辞离去。
胡老板没料到我说走就走,也自不吃了,急急忙忙的结了饭钱跟着我跑出了饭店,问我欲往何处。
我停下脚步,看着周围陌生的街道和人群,叹息一声,说:“不劳胡老板费心,我自有去处。”
到不是我装清高,而是不想欠胡老板的人情。这顿饭权当是他还我在火车上替他解围的人情,互相扯平,两不相欠。
胡老板急火火的取了纸笔,写下一个地址交给我,说:“既然老弟执意要走,老哥也不便挽留,这是老哥小店的地址,你且收下。若他日有用得着老哥的地方,尽管寻来便是。”
我道声谢,收了纸条,告辞离开。转过一个街角,我看了看纸条上的内容:八仙庵长乐坊88号正一堂。
我把纸条捏成一团,随意揣进裤袋里。看看时间,已是下午时分,我寻思着先找个招待所住一晚,等明日天一亮,再找间房子租下,暂住一段时日。
走了没多久,就找到了一家招待所,看样子十分普通,有些老旧的五层小楼,只在门口挂了一块牌子:西安招待所。
我提着包袱,信步而入。一走进大门,才惊觉其中不凡,大理石地面一尘不染,光可鉴物。巨大的柜台后站着一位面容姣好的服务员,正诧异的看着我。
在她的身后,十几面大电子钟,正滴滴嗒哄的走着,显示世界各地,十几个国家的区域时间。
我环视四周,除了两套沙发茶几,以及柜台后的服务员,竟然没有见到楼梯。细看之下,这才发现分列于柜台两侧的两部电梯。
我有些惊讶,心说自己该不会是来错地方了吧。想归想,我依旧缓步上前站到了柜台前面,清了清嗓子,对那服务员说:“姑娘,我要住店。”
服务员微微一笑,说:“先生,您是第一次来西安吧。”
我听她笃定的话语,心中一怔,讪讪一笑,说:“确实,我是第一次来,只是姑娘如何知道?”
服务员掩嘴一笑,说:“像您这样的,我每天都能遇到好几个。我们这里呀,只招待外宾和省部级以上的官员,但凡来过西安的都知道。”
我听得动容,没想到这地方的规格如此之高。想了想,又向那姑娘打听就近的旅店,那姑娘到也挺热心,细细的与我说了这周围的旅店,末了还告诉我哪家干净,哪家便宜。
我道谢离开,三绕两拐走了好几条街,这才找到那姑娘所说的最便宜的旅店。这家旅店的位置有些偏僻,只在门楣上悬了由彩灯制作的‘平安旅店’四字。
我走近去,一个肥肥胖胖的中年大妈,正坐在一张小桌子后嗑着瓜子。中年大妈听到我的脚步声,头也不抬,一边继续嗑着瓜子,一边噼噼啪啪的说了起来。
“通铺五人间五元一晚,双人间八元一晚,单人间十元一晚,你想住五人间,双人间还是单人间?”
我险些没让她给绕晕过去,想了想,干脆的说道:“我要一间单人间。”
“单人间没了。”
我险些没一头栽倒,心说这大妈也忒能了,既然单人间没了,那还跟我说个什么劲。一想到我这出门在外,初来乍到,与陌生人共处一室,心中就有些忐忑,顿生去意。
然而,我还没动身,那大妈继续说道:“双人间还有一间,里面住的是一个当兵的,你不用害怕。”
我诧异的看着在年大妈,心说厉害啊,这看都没看我一眼,就知道我心中所想。不过,我依旧有些犹豫,可不见得每个当兵的都是好人。
正当此时,又有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走进了旅店,大妈依旧头也不抬,重复了刚才对我说的话。
我见有人要抢生意,哪还容得我犹豫,赶忙掏出十块钱拍到大妈身前的桌子上,说:“双人间就双人间。”
大妈呵呵一笑,收钱找零开发票,一气呵成。末了,对我说:“上楼左走,207.”
我愣在原地,心想这没钥匙我可怎么进屋。大妈抬头瞥了我一眼,似乎看穿我心中所想,说:“去吧,保管你能进门就是。”
我讪讪一笑,收起零钱和发票上楼去了。207挺好找,我走过去一看,只见房门虚掩,屋里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我眉头一皱,这咳嗽声明明是个女人的声音,那中年大妈不是说这里住的是个当兵的吗?一想之下,我就打算下楼问个究竟。
可我还没挪步,门就开了,一个身材魁梧,穿了一身迷彩服的大个子出现在我的眼前。大个子见我站在门也明显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
“您是另一张床的住客吧。”
我点点头,疑惑的看着他。楼道两边都是客房,不通光线,头顶的电灯也不甚明亮。我只能勉强看清那大个子长得很粗犷,板寸头发,脸形棱角分明,虽然笑着,但眼里却透着一股狠劲。
大个子见我不回答,又赶忙解释起来,“您别误会,屋里住的是俺和俺娘,俺娘病了,俺带她来西安看病。您放心,俺娘睡一张床,俺睡地上,绝对不会占您的床位。”
恰在此里,这兵哥哥的老娘在屋里唤他,“大海,是不是又来住客了?你还不快让人家进来,堵门口干啥。”
那唤作大海的兵哥哥一听,恍然大悟连忙侧身让开,歉意的笑道:“实在不好意思,光顾着说话,耽误您的时间了。”
我一听,顿时就笑了,光凭这母子二人的对话,我就知道他们不是坏人,摇摇头说了声没关系,就走进了屋里。
屋子里的空间不大,放下两张铁架床后,中间的过道就几乎只容一人通过。还好,屋里的灯比过道灯要亮了许多。
我一进屋,就看到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老太太正吃力的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挪动着身子,一边侧头看向我。
“小伙子,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母子跟您添麻烦了。”
我一见,赶上前扶住老太太,连声说没关系,又催促她赶紧躺下。老太太的身子骨似乎很不好,见我还算懂事,又重新躺了回去。
我帮她拉好被子,坐到了自己的床上,鼻头一动,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老太太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我赶紧将她扶起,一边替她拍背顺气,顺带着和老太太说起话来。
原来这老太太是渭南乡下的农民,大海出世没多久,她丈夫就死了。她一女人家,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大海拉扯长大。最后还去当了兵,有出息了,可她这一病,却又把大海的前途给毁了。
老太太说的不明不白,我听得稀里糊涂,又见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赶紧好言安慰。恰在此时,大海端着一盆热水回来了。
这一进门就见她老娘正哭得伤心,还以为我欺负他老娘,把个盆往地上重重一放,一个箭步冲将过来,一把揪起我的衣领。
“你个混蛋,你对俺娘做了什么。”
这家伙力气好大,揪着我衣领勒得脖子生疼。我正想解释,老太太也赶紧叫住了大海,直说不关我的事,大海这才悻悻的将我放下。
老太太哭着不停的说毁了大海前程,大海眼角含泪替老娘顺着气。我看他们母子情深,凄凄惨惨戚戚,心中很不是滋味。
我从记事起,就从来没有见过我母亲,她是谁,她长什么样,她是生是死,父亲从来就没告诉过我。而我,也似乎早就接受了一个事实:我是个没娘的孩子。
这老太太好容易才止了哭泣,大海这才端过水盆,扶老娘在床上坐了,蹲在地上,仔细的替老娘洗脚。
老太太坐在床边摸着大海钢针般的短发,见儿子孝顺,似乎又欣慰起来,和大海说了刚才的事,直说我是个好孩子。
大海听罢,回头满脸歉意的看着我,说:“对不起,请您原谅。”
我笑着摆摆手,就看着他替老娘洗脚,心中哪敢有责怪他的意思。人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全都是狗屁不通的歪理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