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和孤寂,总让人莫名恐惧,更何况身处诡异的黑色冢山上。
然而,我此时担心多过恐惧,大海不会无缘无故莫名消失,而且,我分明感觉到一只手,依旧抓着我的胳膊。
于是,我小心的问道:“大海,你还在吗?”
下一刻,一个声音便在我耳边响起,“我在,有事?”
我说:“可是,怎么看不见你。”
他说:“因为,太黑了。”
闪电消失,一切重归黑暗,那浮游而上的一线灯盏,却依旧微弱的亮着,飘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我轻咳一声,说:“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沉吟片刻,淡然说:“我不饿。”
我眯了眯眼,脑中一片乱麻,无意识的嚼着肉干,味同嚼蜡。良久,才微微回神,只觉嘴里的肉干早已嚼得稀烂。直到此时,方才觉得有了些许肉香。
咕嘟一声,咽下满口嚼碎的肉干,顿觉腹中有了暖意,原本疲累的身体,也恢复了些许气力。
却在此时,我一抬头就见眼前突兀出现了一盏灯笼,一盏大红灯笼。红光散发着暖意,就那般悬在我的眼前。
我有些惊讶,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在这阴森诡异的地方,怎就突兀的出现一盏代表喜庆的大红灯笼。
我眯眼仔细瞧去,只见那灯笼上竟是写了一个大大的金漆‘寿’字,金漆反射着红光,灼灼耀眼。再一细看,才惊觉诡异,挑灯的红绳,垂向地面。
我一缩脖子,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朝后一缩,灯笼来的突兀,也诡异万分。刹时间,我脑中就出现一副诡异的场景。
有一人,倒提大红灯笼,走在我脚下浇了铁汁固若金汤的巨冢内,然而,那红绳悬挂的灯笼,却穿过墓墙,倒悬于我眼前。
我咽了一口唾沫,轻轻一抖被那无形之手抓住的胳膊,说:“大海,你瞧见灯笼了没?”
等了半晌,没有等来回应,我正欲再问,却听他悠悠答道:“灯笼没瞧见,到是瞧见了刘二爷。”
闻言,我耸然一惊,脑中顿时又混乱起来。如果大海一直在我身边,我看到了闪电,而他一直身在黑暗中,我看到的是倒悬的大红灯笼,他看到的却是再次去而复返的刘二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我脑中灵光一闪,镇魂城崩蹋,阴阳混乱,那此刻是否是乾坤颠倒,天地错乱?所以,我和大海,刘二爷处于不同的空间。然而,这两个空间相生相融,紧密契合,却又互不干涉,各自独立。
所以,我能感觉到大海抓着我,也能听到他的声音,却不能看到他。而不知为何去而复返弃了‘照幽灯’,提着大红灯笼的刘二爷,处于大海所在的空间,而他手里的灯笼却悬于我所在的空间。
心念电转,猛然记起易轻荷说过的阴阳结点,也许,这里便是了。
正想着,就听刘二爷嘿嘿笑道:“周小哥儿,到是好生警觉。不过,老夫很好奇,你究竟知晓些什么?”
想通此节,惧意大减,我轻舒一口气,冷笑一声,说:“二爷好手段,能弄来一盏人油‘照幽灯’,若非小子想起些传说来,定要着了您的道。”
我看不见刘二爷此时是何表情,话一说罢,便静等下文。果然,刘二爷沉默半晌,轻叹一声说:“老夫到是小瞧周小哥儿了,只是小哥儿你谬赞了,老夫哪能弄到满满一灯盏人油,只是机缘巧合,得了几滴而已。”
我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悬在眼前的大红灯笼,心中升起一丝不妙。我虽看不穿刘二爷的行藏,可是凭他手握‘照幽灯’,惑了易轻荷三人,如今去而复返,提在手里的灯笼,又岂是一盏普通灯笼。
可是,无论我如何回想当初老爹跟我说过的江湖秘事,也记不起他曾说过关于这盏灯笼的事。也许,连我老爹也不知道罢。
大海松开我的胳膊,声音低沉,只听他说:“刘二爷,不知是你惑人心智的手段高明,还是我手中的刀快。”
刘二爷呵呵一笑,缓声说:“大海兄弟啊,你别急。老夫此番回来,非要为难你们,而是要带你们走出这阴阳结点。”
大海冷哼一声,不再作声。可以想象,此时大海一定警觉如狼,死死盯住刘二爷,若他有任何不诡举动,大手铁定挥出手中军刀,割破刘二爷起了鸡皮的脖子。
我摇头苦笑,果然如我所想,我和大海果真陷在阴阳结点中。也不知此时我是头上脚下,还是大海脚上头下。
天地正气,阴在下,阳在上。此时我和大海,刘二爷三人,总有人脚踩阳,头顶阴。若是将这整片天地缩小,由外人看来,我们之中便有人倒悬于天地间,与另外的人,就好似水中倒影一般。
我眨了眨眼,说:“二爷,你若是心诚,可否告诉小子我,现在是脚踏阴,还是头朝阴?”
刘二爷闻言,哈哈大笑,咂巴咂巴嘴,说:“看来周小哥儿早就想得明白,无妨,老夫且告诉你便是。你如今那,身在阴界。”
刘二爷话方说罢,就听大海一声惊呼,叫道:“恩人,怎么回事?太黑了,我看不见您,您在哪里?”
我苦笑一声,说:“你先别急,且等二爷施展惊天手段,也好叫我们开开眼界。”
刘二爷大笑连连,半晌,方才笑罢,直言道:“周小哥儿,你也别使那激将法。就算你不说,老夫也不能眼睁睁看你折在此处不是,定是要把你救出来的。”
我撇撇嘴,心中暗骂这奸滑似鬼的老头子。若真有这般好心,怎的刚才燃那人油‘照幽灯’,使那摄魂之术,就没知会我一声。此时来装好人,岂非画蛇添足?
想归想,我却是不敢说出来。如今陷在阴界,以我的本事想要脱身出去,就是痴人说梦。恐怕也只有刘二爷此等老鬼,才有那本事破开结点,将我重新拉回人间。
就在此时,只听刘二爷轻喝一声,道:“破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