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世界,有无数不为人知的隐秘,而这些隐秘或天造地设,或人力造就。
那些人力造就的隐秘,往往就牵涉诡异的秘术。而秘术之所以称之为秘术,就是因为掌握这门技术的,只是一小撮或干脆天地间只此一人。
我不知道刘二爷是何方神圣,他施展的手段,无一不是堪称秘术。比如‘照幽灯’,比如引出人面怪蛇,再比如在镇魂城中阴阳崩坏,大地乱颤,他依然能走的平稳。
而现在,伴随着他的话声,我就只见那倒悬于眼前的大红灯笼下,飘起一滴腥红的血珠,晃晃悠悠落入灯笼之中。
随着血珠落入灯笼之中,顿时只见灯笼红光暴涨,那金灿灿的‘寿’字,在红光衬托下,几欲离开灯笼。
红光飘渺如随风而舞的纱帐,驱散黑暗和阴寒,瞬间将我整个人都笼罩其中。下一刻,只觉脚下地面震动,我低头一看,只见身前黑石在红光下渐渐如荡漾开的水面,朦朦胧胧,两个人影在另一面若隐若现。
我眨眨眼,心中有些忐忑,下意识便握紧了天罗伞。与此同时,便听到刘二爷沉声说道:“快跳过来,别白白浪费老夫一滴心血。”
闻听此言,我一咬牙,一步踏出,顿时只觉脚下一空,身体如坠云雾。只不过一息之后,再睁开眼,借着微光,便看见分左右而站的刘二爷和大海。
一时间,我一阵恍惚,隐约间恍若隔世,耳中传来大海的惊呼声和刘二爷沉重的喘息声。我晃了晃脑袋,胸中有无数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我沉默无言,刘二爷却火急火燎的说道:“周小哥,你...你还不快收了宝伞,拢住你的生机。”
我闻言一怔,疑惑的扭头看去,只见刘二爷满脸焦急,一手持杆,一手指指点点,看他所指方向,正是在我头顶撑开的宝伞。
我抬头看去,顿时目瞪口呆,只见一串绿豆般的小灯在伞面下围作一个圆,正缓缓旋转,逸散。
刘二爷见我怔怔发愣,顿时又急又怒,连声咒骂,“臭小子,不想死就快收了天罗伞。你他娘的若是死了,浪费了老夫一盏破冥,一滴心血,老夫便挖出你的心肝,烤出你的人油,添入‘照幽灯’。”
刘二爷的咒骂声很是刺耳,我握住宝伞的手微微一抖,下意识轻轻一按伞柄,顿时宝伞开始收拢。
然而,宝伞收拢的速度却异常缓慢,好似有无形的阻力,阻挡伞面合拢。与此同时,被伞面盖住的那一线绿灯豆小灯骤然一乱,七零八落的跳动起来。
我瞪大眼睛,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由得,收回目光,眼巴巴的看向刘二爷,只见他一张老脸上有焦急,有犹豫。
宝伞微微颤动,不知何时,我便已是两手皆抓住伞柄,才堪堪没有脱手。抬头再看那凌乱跳动的绿豆小灯,越发蹦哒的厉害,伞面才不过收拢一半。
我咬着牙,几乎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却好似理所当然的话来,“二爷,助我。”
身侧的大海一听,一个箭步冲到刘二爷身前,寒声说:“刘二爷......”
然而,不等他说出恳求的后半句,刘二爷叹息一声,对他摆摆手,随后弃了手中挑着灯笼的挑杆,将食指放入口中用力咬破,随手一指点中我的眉心。
刘二爷那张老脸在我眼中急速放大,于是,我清清楚楚便看到他整张脸都在微微颤抖,刹那间,一片绯红自他的脖劲间如潮水般升腾而起,一呼一吸便布满整张老脸。
我正自惊奇,再一呼吸,便见绯红迅速回落,倾刻间变作一脸苍白,不见分毫血色,乍一看来,活脱脱一死了百年的僵尸。
刘二爷声音微颤,却好似使出浑身气力,才低沉的喊出一个字来,“收。”
声音低沉,所以显得异常有重量。下一刻,原本正艰难合拢的伞面好似被重物一压,猛然收拢,卷起一阵森寒的冷风。
而就在天罗伞收拢的瞬间,我分明看到伞面下那乱蹦乱跳的几盏绿灯,合而为一,眨眼间化作一盏生机盎然拳头大小的光团。
见此情形,我本沉重的心,莫名一松,不由得便深深吸了一口气。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随着我猛吸一气,那光团悠然钻出天罗伞,落入我的嘴里。
下一刻,我只觉周身气力倾刻间消散一空,身体一软,便重重瘫倒在地。大海见状,怒喝一声,一边将我扶起,一边寒声质问刘二爷。
刘二爷一脸惨白,也一屁股瘫坐在地,冲大海摆摆手,喘着气吹胡子瞪眼,“冲老夫瞎嚷嚷个啥,老夫不出手,那混蛋小子不死也只能剩半条命,哼,忘恩负义的东西。”
大海闻言,有些拿不准刘二爷是否以言语诓骗,低头朝我看来。我重重喘了一口气,对他摆摆手,示意我无事。
刘二爷坐在一旁,满脸怒容,却也不再骂人,狠狠瞪了我和大海一海,闭目养神去了。我扯动嘴角,吐出一口浊气,气力开始逐渐回归。
时间缓缓过去,当我摇摇晃晃站起身时,刘二爷也睁开眼睛,冷冷瞧了我一眼,捏着几根稀稀落落的胡子,说:“算你小子命大,身陷险境还知道撑起天罗伞,否则将那团生气失落阴阳结点中,就算你能活着走出去,以后也只是个痨病鬼。”
我讪讪一笑,不用问,心中也将此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当我和大海走进阴阳结点,混乱之地,大海走在真实世界,而我却走在虚无之中。
而刘二爷所说的生气,我理解起来并不艰难。人,就靠一口气才活着,那口气便是生气。虚无之界便是阴阳混乱的阴间,活人本不应该存于其间,一旦走进,生气自然离体而去。
至于天罗伞为何能在我离开阴间时,一伞拢了那代表生气的绿豆小灯,其中玄妙就非我此时能理解的了。
反正算是死中得活,我长长呼出一口气,灿然一笑,对刘二爷道了一声谢。直到此时,我才有空环视四周,瞥眼一瞧,双眼瞳孔顿时微微一缩。
只见数步开外,有三人如泥塑木雕一般,正围着一盏泛着幽幽绿光的‘照幽灯’,席地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