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棺异常沉重,只听得大海两人牙咬得咯咯作响,手臂上青筋毕露,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就连小五身上的伤口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崩裂,空气中泛起一缕淡淡的血腥味。
我撑着天罗伞,不敢有丝毫大意,生怕稍有不慎,便将我们三人陷入毒辣而瞬间取人性命的机关之中。
终于,伴随着一阵沉闷至极的隆隆声后,巨大而沉重的棺椁开始缓缓移动。小五见状,原本通红一片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低喝一声,越发卖力的推起巨棺来。
随着巨棺的移动,一个尺许见方的洞口出现在眼前,没有意想中的机关毒雾一类取人性命的东西,一切都显得十分平静,除了大海和小五粗重的喘息声。
片刻后,一声清脆的机簧传动声后,便再也无法推动,大海两人对视一眼,缓缓收了气力。见得巨棺纹丝不动斜着停在了棺床一侧,两人对终于松了一口气。
易轻荷是第一个冲上棺床的人,当她看清那将将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双眉微挑,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意。
我收了天罗伞,招呼大海和小五退到一旁歇息去了。圆球二爷和刘二爷不似易轻荷那般着急,皆是施施然缓步走上棺床,只瞧了一眼那露出来的通道洞口,没有太多表情。
小五坐在棺床边上,一边喘气一边嘀咕着说:“他奶奶的,这座墓真是奇了怪了,以往我可从没见过这种格局的墓葬。”
听着小五嘀咕,我虽然心中好奇,也不欲去问他。的确,这座古格王格的格局,太过奇异,根本就不似中原墓葬的形制,诸如配殿,耳室,主墓室的分别,在这里根本就没有。
更奇怪的,就是此时所处之地,一群喇嘛围着一具空棺,而且,空棺之下居然藏了一条通道。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所谓的金井,当然,我也没有心思去探究。身心疲累到了极至,若非尚存一丝求生的希望,恐怕早在镇魂城崩蹋时,就已经坐地等死了。
易轻荷没有率先钻进洞去,转身瞧着我们几人,欲言又止。刘二爷拈须微笑,自然也没有充当探路先锋的意思。
出乎我的意料,圆球二爷瞧着那洞口,一言不发只摸了摸自己圆如球般的肚子后,一跃而下。洞口不大,恰好卡在他的腰腹之间。
只见圆球二爷吃力的摆动着上半身,便缓缓滑了下去。只十几次呼吸,就彻底钻了进去,不见踪影。易轻荷见状,神情微懔,再不犹豫纵身一跃,随之跳了进去。
巨棺下的洞口,是唯一的通道,没有谁有拒绝走进去。小五揉着伤痕累累的屁股跳了下去,刘二爷摇晃着他那把老骨头也跟了去。
我拉了拉大海,起身走过去,俯身一瞧,只觉一阵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洞口下方,黑漆漆看不见半点光亮。
想着前面几人已然下去,我朝大海点点头,俯身以手撑住洞口边缘,小心的钻了进去。原本我想用双脚抵住洞壁,再慢慢下去。却哪里料到,手上力道将将放松,才觉得脚下根本就不受力,瞬间身体一轻,有如在空中坠落一般呼啸着滑了进去。
刹时间,我骇然失色,伸手乱抓,只觉洞壁光滑如镜面,却又哪里有供我减缓速度的物事。寒意渐甚,身上的防寒服好似没穿一般,冻得我直哆嗦,想要喊叫两声都是不能。
浓墨般的黑暗仿若实质,我看不到半点光,看不到一个人,除了耳畔的风声,听不到任何声响。
通道绵长,我都记不清自己在黑暗中滑行了多久,渐渐的,我心头惧意渐浓,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如潮水般袭来。
我不知道通道尽头在哪里,那里会有什么,其他人是否也如我一般,滑行在这好似无有穷尽漆黑的通道中。
我身上没有手电,没有任何能散发出光明的工具。在黑暗中,身周一切都开始无限放大,我渐渐感觉不到通道的存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仿佛,我此刻正坠落在无有边际的黑暗中,只余一缕微弱的意识,身体已然沉沦,时间已然停滞。
我忽然记起这座墓修建在阴阳结点上,不由便怀疑起来,巨棺上没有夺命的机关,洞口下的通道才是要命的陷井。
这条通道,根本就是通往无尽阴冷黑暗的阴森冥界。
我不由得一阵苦笑,心想这真真是好生歹毒的设计,无论是谁看到那个洞口,都只能是不二的选择。而这个选择,是通往死亡的深渊。
就在我胡思乱想,神魂出窍时,突然听见一声长长的惨叫声,惊恐无助,死亡降临时才有的凄厉惨叫。
下一刻,我只觉得身下一轻,随即坠落得更快。就在我还未回过神来时,已是摔在一团软软的东西上。
随即,就听得一阵哼哼叽叽的呼痛和咒骂声,这才知道刚才落将下来,却是不知压在了谁的身上。
心念电转,我已然知道出了那条看似漫无边际的漆黑通道,而且,并没有与同伴失散。顿时,我心中大喜,只想大笑三声,以此表达心中喜悦。
然而,还不等我笑出声来,只觉头顶一团黑影携着一阵狂风落了下来,重重砸在我的身上。刹时间,我只觉得有如五雷轰顶,腹中翻江倒海,眼前金星乱跳。
“哎哟,哎哟,压死老夫矣...”
我双耳轰鸣,隐约听见刘二爷的声音。片刻后,我被人拉了起来,迷迷糊糊坐倒在地,进气少出气多的回着神。
黑暗,眼前依然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四周的空气异常潮湿,裹挟着阵腐的霉味,刺激着我的鼻腔,不由便难受的剧烈咳嗽起来。
好半晌,在咒骂声中一阵悉悉索索后,一点光点了起来,打破了眼前不知沉寂了多少年的黑暗。
借着光亮看去,却是圆球二爷正举着一支手电,一个人一个人的照将过去,似乎正在清点人数。
片刻后,只听圆球二爷狠狠啐了一口,叹了口气,说:“还好还好,一个不少。”
我又缓了片刻,这才还了魂,一阵酸痛感袭遍全身,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环视四周,竟见只是一间斗室,地面上积了一层浅浅的水,头顶上方正滴滴答答的朝下滴着水。
斗室四壁漆黑如墨,在手电照身下,可见满布水气,潮湿得一塌糊涂。我们一行六人,尽皆靠着湿答答的石壁,坐在积水之中,无一不是脸色惨白,哆嗦个不停。
“这是什么地方?”小五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我想,兴许是没有人能回答他。我不自觉的瞧了一眼易轻荷,只见她满脸寒霜,伸手捧起一捧水,凑到鼻端一闻,摇摇头松手弃了。
刘二爷见状呵呵一笑,说:“这水,喝不得。”
小五一听,眼巴巴的问:“为啥就喝不得?”
刘二爷还未答话,只听圆球二爷慢悠悠的说:“这可不是一般的水,切,枉你在这行当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没半分眼力劲。”
小五尴尬一笑,学着易轻荷捧起水一闻,思索片刻,就见他满脸苦涩,嫌弃的将手中的水远远抛了开去。
我有些好奇,不明白这水有何问题,在我看来,除了冷些,似乎并无异状。忽然,我借着手电微弱光亮,只见小五捧了水的手上,似乎...有一层滑腻泛黄的油脂。
顿时,我心中微讶,隐隐间明白了什么。刹那间,只觉浑身难受得紧,鼻间也似乎闻到一股腐臭味,恶心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