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有些事总是出人意料,比如眼下。
不知为何,陈拿西哀嚎着屁滚尿流逃了回来,而且,显然把陈教授交给他的资料文件扔了满溪。
一时间,众人尽皆不明所以,呆立当场。少倾,陈教授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两手空空的侄子,再看随水而去的资料,只颤抖着抬手指向陈拿西,喉间‘呵呵’几声,就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原本扶着陈教授的路白杨等人见状,顿时便慌了手脚,呼喊者有之,撮手揉腿者有之,使劲掐人中者有之。
片刻,不见陈教授醒转,众人七手八脚抬了就要往回跑。恰在此时,陈拿西哆哆嗦嗦,脸色煞白的逃到近前。
秦霜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要训斥。哪料到,陈拿西不等她说话,就一头栽倒在地,好死不死,恰好就撞上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顿时血如泉涌。
这下可好,一群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正当众人以为陈拿西也步了陈教授后尘时,却见他以手掩面缓缓翻过身来,嘴里含含糊糊的念叨着,“妖...怪,有妖怪。”
众人闻言,越发不明所以,举目四顾,周遭雾雨蒙蒙,空山静语,连声鸟叫都没有,却是哪来的妖怪。
半晌,如来撇撇嘴,打破沉默,说:“拉稀公子该不是得了失心疯?”
我摇摇头,悄然收起毫无动静的八宝罗盘,满心茫然。只瞧陈拿西的模样,显然是吓的不轻。
难不成他果然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如来瞧着陈拿西狼狈不堪的模样,心情似乎好的许多,抖着满身肥肉挤到近前,弯腰俯身居高临下瞧着陈拿西,嘴里‘啧啧’有声。看样子,还想继续嘲弄几句。
然而,如来话未出口,却是骇然大叫一声,踩着一地积水,踉踉跄跄连退数步。我闻声瞧去,只见如来此时竟已是面无人色,满身肥肉抖作一团,一手伸出,直指溪流。
见此情形,我暗叫一声不妙,顺着如来所指的方向看去,此处溪水清浅,水底长着一簇簇绿油油的水草。
粗略瞧去,并无异样。
只是,当我阵阵一瞧,就见随水摇曳的水中倒影里,隐隐有一庞然大物。乍一见,由不得人不骇然色变。
我豁然抬头,就见一团如山阴影,砸破雨雾,轰然落于溪中,溅起无数水花,眨眼间斩断了溪流。
水湿重衫,我连退数步,目瞪口呆看着那阻断溪流的庞然巨物,原来竟是一条粗如水桶的黄金巨蛇,只见它蛇身盘绕堆叠在一起,把那阔有丈许的小溪塞了个满满当当。而更为粗大的蛇首后,五尺蛇身人立而起,蛇信轻吐,一双血色蛇眼如俯视蝼蚁般直勾勾的盯着我们。
见状,我只觉心头翻起滔天巨浪,险险就要似陈拿西一般,转身逃命去也。
当场众人尽如泥塑木雕,忘了呼喊,忘了逃命。更甚者如郑重,刹那间吓的体如筛糠,几乎就站立不住。
我艰难咽下一口唾沫,才堪堪稳住心神。抬眼瞧去,那巨蛇似乎并无攻击我们的意思,只是吐着蛇信,居高临下看着我们。
正诧异间,耳边响起一连串‘叮叮铛铛’的悦耳声响。我循声望去,顿时越发惊骇。只见一身着苗服的赤足少女,正踏着蛇身,一步一步走上蛇首。
微湿的彩衣紧紧贴服于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上,如瀑的黑发披散于她双肩与后背。那‘叮铛’声,便发自于她脚踝,手腕,颈间与头上的金银佩饰。
少女赤足,踏巨蛇而来,视眼前众人如无物,目空一切直到蛇首后七寸处。然后,骑而坐之,一双如玉赤足在蛇身两侧轻轻摇摆,‘叮铛’声不绝于耳。
没有人抬头去看她的脸,亦或是不敢,亦或是心神为那双赤足与‘叮铛’声所摄。总之,所有人的目光都只敢落于那双赤足。
细雨里,黄金巨蛇与少女仿佛成了这一方天地的主宰,携无上威压与恐怖降临,我们都只能臣服于她的赤足下,生死都在她与它的一念之间。
寒意透骨,非是随细雨而来的倒春寒,而是来自她与它。此刻,我到是有些羡慕陈教授了,一晕了之,惊不惊惧都与他无关。
‘扑通’一声,大所长刘栓柱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跪倒,以头触地,双手平伸掌心向天。正当我诧异之余,就听他颤抖着说了一通无人能懂的话语。
只是,在字里行间,亦虔诚,亦惶恐。
少女闻言,微微晃荡的赤足,渐渐停止摇摆,‘叮铛’声渐歇。片刻,她终于开口吐出一串抑扬顿挫的音节,听起来似是呼应柱子刚才的话语。
柱子一听,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头埋的更低,手臂伸的更直,整个人都几乎趴服于地,只听他又说了几句话,急切间似是解释什么。
我轻轻一咬牙,对柱子与少女的对话内容,隐隐有了些许猜测,兴许便与那淹没于新湖之底的古苗人葬地有关。
念及于此,我强自收住心神,目光从她的赤足上挪开,缓缓抬头,目光越过蛇首,终于堪堪瞧见她清丽却略显稚嫩的脸。
可是,这一瞧却让我大感意外,非如我所想的盛气凌人,怒火滔天,杀机迸发。反到是满脸玩味,眉眼间尽是阴谋得逞而起的少女促狭笑意。
见此情形,我心头‘咯噔’一声,森冷寒意在倾刻间消散大半,只是对那巨大长虫,依然心有余悸。
溪水渐渐漫过蛇身,四散流淌,最后重新归入溪涧,汇成一条潺潺溪流,欢快的奔山下而去。
少女察觉到我看她的目光,顿时便敛了笑意,微眯起眼居高临下看着我,紧抿的双唇如一条直线,白皙的面庞上浮了一层细密的水珠,不知是否是冻着了,她的双颊有些泛红。这一切都越发衬托出她表面威严之后的小女儿姿态。
我与她对视片刻,深吸一口气,缓声说:“你...你好。”
少女闻言,顿时一脸古怪神色,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双唇唇角微微上翘,自然垂于蛇身两侧的赤足,也重新摇摆起来。
见她不答话,我略感尴尬,挠挠头,一时间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将将那‘你好’二字,似乎有些...不合此时的氛围。
只是,虽然少女不搭话,却也好歹自此打破了现场诡异的气氛。路白杨等人终于回过神来,抬着陈教授缓缓退后。大海悄然站到了我的身边,如来吐出一口浊气,低低骂了一句脏话,似乎是骂完娘后,说吓了胖爷一跳,若有机会非把那大蛇宰了,煮成一锅蛇肉羹汤。
少女似乎耳力极佳,如来话声刚落,少女登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抬手直指如来,寒声说:“那个胖子,有种你再说一遍。”
声音清脆如银铃,全不似方才与柱子对话那般低沉而威严,反倒多了些俏皮意味。
如来闻声,吓的一缩脖子,低眉顺眼朝那少女连连摆手,说:“我什么都没说。”
话落时,如来突然反应过来,一梗脖子抬头望向少女,即惊且讶,说:“原来,你会说咱们的话。”
少女兀自愤懑难平,气鼓鼓指着如来,说:“你敢煮了小金,我先叫小金把你吃了。你这么胖,足够小金消化半个月了。”
气氛在刹那间又变的有些诡异起来,众人尽是一脸惊诧之色,就连匍匐在地的柱子,都诧异的抬起头,满脸疑惑。
如来打了个哆嗦,讪笑着说:“别...别介啊,我满身肥肉,小金吃了会拉肚子的。”
少女气鼓鼓,哼了一声,说:“算你有自知之明。”
说罢,少女不再理会如来,重新朝我看来,满眼探寻之色。只见她沉默片刻,说:“你这人,倒挺有趣。”
我闻言一怔,没料到等了半天,等来一句如此...怪异的评价。有趣?我却不觉这事哪里有趣。所以,不知该如何接话,唯有干笑两声,权当应对。
少女也不着恼,继续说:“你那把伞,很不错,能挡住魂蛊全力一击。那罗盘嘛,好像也是一件好东西。如果...如果我杀了你,把那两件东西交给我父亲,他肯定欢喜。”
我一听,顿时寒毛倒竖,将将对少女升起的那一丝好感,倾刻间烟消云散。此时,只觉她果如陈拿西所说的妖怪,谈笑间就要取人性命。
大海身形微动,就要站到我的前面。我一把拽住,朝他一摇头,随之再瞧向少女,沉声说:“我的东西,也不是谁都能拿的走。”
少女嘻嘻一笑,朝我摆摆手,环佩叮铛,“逗你玩呢,还当真了,不好玩。”
我顿觉气闷不已,原本还想再说句‘想取我东西,得拿命来换’之类的狠话,却硬生生被一句‘不好玩’给憋回了肚里。
只不过这少女精灵古怪,说话有点半真半假,我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蹙眉瞧着他,沉吟片刻,说:“敢问,姑娘芳名,来自何方?”
少女巧笑嫣然,“想知道哇,那你的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说:“那,请姑娘说说看。”
少女收起笑意,正色说:“帮我从祖地里拿一件东西出来。”